深夜，苏悦房间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缓缓走到床前。
苏悦睡得正沉，只开着一小小的床头灯，灯光昏暗，拉出墨色一般深重的影子来。
顾衡站在床前，呆呆地看了许久。
白皙的脖颈上那道占据了大半肌肤的印痕触目惊心，顾衡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药放在床头，在她的身侧俯下身子，伸出了手。
粗糙的手即将触到白嫩的肌肤，却在仅仅半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片刻后，顾衡收回自己的手，拿起药膏挤在了棉签上，动作轻柔的帮苏悦涂抹在已经有些泛紫的血痕上。
药膏冰凉凉的，睡梦中的人微微动了下了，皱了皱眉，似乎还呢喃了一声什么，却始终没醒来。
顾衡看着苏悦微微皱起的脸，神色中带着一点悲切。
他今日有些失控，在听见苏悦说要烧掉楼上房间的那一秒，绷了多日的弦在瞬间崩断，几乎是无意识的做出了那些行为。
雪思的房间是他最后的巢穴，他只有在那里才能完全的放开自己，不用筹谋思虑，也不用处处疑心。
那里是谁也不能动的禁地，也是他最后的一丝希冀。
他忽然开始有些后悔了，眼前的这个女人活生生的，是个有名有姓的人，他却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影子留在身边。
也许当初找上苏悦就是错的，她们除了脸，哪里都不一样。
要是有一天苏悦知道了真相，是会气的拂袖而去呢，还是会甘心留下来，做一个其他人？
顾衡的手颤抖着，望着苏悦轻声开口，“对不起。”
他说罢收起东西，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只有屋子里淡淡的药味证明他来过的痕迹。
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后，原本应该熟睡的苏悦轻轻睁开了眼睛，纤细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脖子。
空气里还惨留着顾衡身上的气息和温度，她喃喃开口。
“顾衡你心里是有我的，对吧。”
她眨了眨眼睛，掉了一滴眼泪下来。
一早，姜老爷子坐在湖边，看着四周的风景，悠然的哼起越剧，一甩手将鱼钩抛了出去。
位置刚刚好，他满意得很，向后一靠。
不远处忽然传来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几十米处停了下来。
姜老爷子皱了皱眉，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怎么还有车子往这儿跑？
他望向声音停下的方向，是一辆越野，霸道的占据了大半的路面，上面下来一个陌生的身影，没走几步就被他带来的人拦了下来。
看来是找他的。
顾衡看了姜老爷子，扬声笑道，“姜老，晚辈顾衡，来给姜老请个安，不会不给面子吧？”
姜老爷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个人的名字他也有所耳闻，
姜家在海外也有生意，各方的势力往来频繁，这顾衡的名字在多年前就频频出现，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是顾氏一族极为看好的接班人。
像顾家这样的庞大家族，能得到族中老人的认可实属不易，更何况顾衡那时也就新婚不久吗，，却已经在商界闯出了名气，当真是后生可畏。
只是没过几年，这孩子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等再出现时已经落了个半残，在生意上的手段也愈发狠厉，只是跟族里的人闹得有些僵。
他后来才知道顾衡的事老沈脱不了关系，现在看来也是唏嘘。
想到这，姜老爷子摆摆手，示意保镖放行。
就算是给顾氏一点面子吧。
“姜老好雅兴，若是喜欢垂钓的话，我倒是有个不错的地方，姜老不如赏脸一观？。”
顾衡信步而来，语气带着笑意，似乎只是来闲话家常。
姜老爷子却知道他的来意，淡淡的开口，“你要是想来找我谈沈家的事情，就不必费力开口了，这件事我时一定要管的。”
顾衡脸上的笑一僵，片刻后开口，“姜老是爽快人，何必趟这个浑水？反倒是弄得姜家也跟着吃亏，何必呢。”
“吃亏？”姜老爷子笑了一声，抬眼打量顾衡，“让姜家吃亏的人我还没见过，你倒是好大的口气。”
“小子，我劝你说话还是谨慎些的好。”
姜老爷子说着，忽然扯了一把鱼竿，将线收了回来。
一条拇指大的小鱼儿挂在钩上，姜老爷子抬手取下，随手将它丢回了水里。
顾衡见状笑笑，“是晚辈说错话了，只是晚辈不明白，您何必非要掺和进来呢？沈家倒了，对姜家也没什么影响，我也可以帮您将沈氏的生意吃下来，您说呢？”
他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姜老爷子的反应。
财帛动人心，就不信姜老爷子不眼馋这块肥肉。
“呵呵，我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姜家的生意够大了，我打拼了一辈子，现在不在乎这些东西。”
“小子，你想拿这个收买我，打错了算盘。”
姜老爷子看着顾衡轻蔑的一笑，“我跟沈怀永是多年的交情了，我知道你为什么死咬着沈家不放，但是祸不及妻儿，你跟沈怀永的事情，何必算在他的孙辈头上。”
“我劝你啊，及早收手，不要闹得两败俱伤，沈怀永他……”
姜老爷子欲言又止，半晌才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大把的前程，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要死的老头子身上。”
他话刚说完，就听见顾衡一声冷笑。
“祸不及妻儿，您这话说得好，那我的妻儿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要白白的搭上性命！”
顾衡目次欲裂，死死地盯着姜老爷子，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沈家发迹，是踩着我妻儿的血，沈家的哪一个没花他沈怀永挣来的钱？沈之寒无辜，我的妻子儿女就不无辜了！”
“沈家我还就动定了！”
“我就算是死也要扯着沈氏一起下地狱，谁也不能挡在我的路上，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顾衡的脸上阴沉的像是要滴出水来，浑身上下都是浓重的杀气。
姜老爷子沉默了下来，纵使他跟沈怀永相交甚好，也要承认，这件事的根源上在沈家，顾衡为了早亡的妻儿报仇，一点错儿也没有。
要是换了是他，只怕会更疯狂。
他也同情顾衡的遭遇，如果对方不是老沈，他自然可以袖手旁观，但是老沈是他多少年过命的交情，他必须也只能出手相助。
归根结底，两个人的立场不同罢了。
“既然这样，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姜老爷子淡淡的叹了口气，看向被吹皱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