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若生铸剑为犁之心

“你会为我阿爹报仇的对吗?”

女孩抬起头来,满脸泪水。

“会的。”

陆然清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来,胸口有些沉闷,他不停的调整呼吸,最后终于吐出了部分浊气。

“帮他报仇,就凭你吗?一个小小赘婿,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捕快?”

齐雷捧腹大笑。

陆然清抬眼看去,有些不解,他只不过是一个虎林帮的舵主,虎林帮的身后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四品的知府罢了。

他凭什么如此狂妄,如此有持无恐?

“我告诉你,你今天若不能把我永远留在这牢狱,我明日出去,还会找她麻烦。”

齐雷讥讽一笑。

陆然清平复好心情,并没有被他激怒。

“放心,你今天出不去的,杀人是死罪。”

“死罪?”

齐雷又没由得大笑:“那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判我死罪。”

“你看着他,我去找朱大人。”

陆然清嘱咐好陈林后,迅速往门外走去,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陈林死,这种十恶不赦之徒,对整个临阳都是个祸害。

走出衙门,陆然清先去了衙门内堂,朱一韦不在,他又去了案牍,也不在,转了好几圈,花费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的时候,跑得满头大汗,也没有找到朱一韦。

无奈,陆然清只能先回牢狱。

等到他回到牢狱之后,睁眼望去,哪里还有齐雷的影子,不仅齐雷不在,和他一起被抓来的三个人也被带走了,陆然清忙看向陈林:“人呢?”

陈林愧疚道:“被齐雨带走了。”

“带走了!?”

陆然清睁大瞳孔:“他凭什么在我们衙门带人走?就算齐雷是敬安县县衙的人,但是他是在我们衙门执法地界犯的罪,我们有权处理吧?”

陈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出了实情:“是张县丞带齐雨来的,我…也不敢拦着啊。”

闻言,陆然清心脏咯噔一跳,扫了还跪在死去阿爹旁边的女孩,只见她已经不再哭了,就是那么沉默的趴在阿爹身上。

沉默。

女孩终于开口打破了死一般的宁静:“所以我们这些人的命本来就贱吗?”

只有这么一句话,女孩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陆然清身躯轰然大振,已是问心有愧,哑口无言。

他咽了口唾沫,并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他要去找张县丞问个清楚,虎林帮当真能只手遮天?

一出牢狱,张县丞从远处走来,天空已经下起了微薄的小雨,他没有打伞,一身白衣漆黑一片。

“我听陈林讲你和那个女孩有些渊源,安顿她和她家里的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这是十两银子,齐雷给的和解费。”

陆然清没有伸手接,静静的盯着张慎,好一阵沉默,讥笑道:“一条人命就只值十两吗?”

张慎平静的注视着陆然清:“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最好?”

陆然清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那是一条人命啊,就算他不是王侯贵卿,也不该以十两银子买了他的命吧。”

张慎依旧平静:“那你想如何?”

“杀人偿命!”

陆然清咬了咬牙。

张慎呼出一口积压很久的浊气,道:“江陵有江陵的规矩,临阳有临阳的规矩,你也从江陵陆家来这边有些时日里,也该收起你那无用的公子气,少年气了,世道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去给别人伸张正义,独善其身就可以了,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安排好。”

说完,他就略过陆然清要进牢狱,还没走出一步,就听见身后平静却能激起千层浪的一道声音。

“若我偏要管呢?”

陆然清眼神坚定,并未回头。

其实张慎说的不错,他打小就在临阳城,生在临阳,长在临阳,十年前,临阳还没有虎林帮,一切都还算祥和。

也就是这十年,他亲眼看到虎林帮起于微末,亲眼看到同这个帮派做对的人曝尸街头,无人收尸。

也就是这十年,七县县令换了又换。

心存正道的人不止陆然清一个,被换掉的七县县令上台的时候哪个不是雄心壮志,要为民做主,要制约虎林帮。

结果呢,一个接一个的卷铺盖滚蛋了。

最终形成了如今一个除了敬水县以外六县同盟的局面,其余六位县令都是李知府的人。

至于朱一韦这个愣头青为什么能在这个县令位置上呆三年而不滚蛋,原因还是上面有人保,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

在如今六县同盟的局面下,虎林帮如虎得翼,耀武扬威。

“我去找朱大人。”

陆然清扔下这句话后,就要离开,但是身后的张慎拽住了她的袖子。

“朱大人的脾性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一定会死命问罪齐雷。”

张慎他一心护主:“你如此做会害了朱大人的前程的,为了一个已经死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闻言,陆然清愣在了原地,一阵沉默。

现在的他两头为难,进一步会害了朱一韦的前程,退一步不但伤了女孩的心,自己还问心有愧。

看到陆然清为难,张慎叹了口气,心里暗道了一声:没想到江陵陆家还能有如此赤子之心的公子哥。

他走上前劝道:“你刚来临阳没几天,这个地方有一句俗语,你应该没听说过,叫一叶遮两淮。”

陆然清愣了愣,张慎解释道:“两淮就是淮南和淮西,一叶就是叶王爷。”

淮南淮西相邻,依水而立。

“叶知萧?”

陆然清蹙起眉头,在和陈林他们聊天的时候,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在天启帝平七王之乱后,硕果仅存的两位异性王之一,另一位姓宁。

张慎伸出食指按了按嘴,示意隔墙有耳,他看了看四周确保无人后,继续说道:“你当真以为就仅凭一个知府就能在临阳一手遮天吗?虎林帮的背后准确的来说不是李知府,而是李家,李家的背后是叶家,叶家握着两淮的所有权力。”

“李知府当年折桂三甲后归乡,先拜的不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李家家主,而是叶家,入淮先拜叶,平步青云上!这两句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的,这是陛下给叶家的权利,是叶家用永世不入京换来的裂土封王!”

“所以这件事就听我一句劝吧,临阳的风浪很大,不是你能够平的了的。”

说到这里,陆然清也已经明白齐雷是不能被明正典刑的,一个小小的齐雷的确不算什么,但是他的大哥是敬水县捕头。

当然一个捕头也算不得什么,但是敬水县的县令收过齐雨的贿赂,收了钱,理所应当的要为自己的同伙帮一些力所能及的忙。

县令办不了该怎么办,找知府,六县县令和知府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人危则七人危。

这不是碰不碰一个人的事,牵一发则动全身,要杀齐雷,只能靠自己。齐雷不死,他睡不好。

此时此刻,脑海中出现了齐雷身后盘枝错节的复杂关系,陆然清更加坚定了必杀齐雷的念头。

张慎看着陆然清充耳不闻的模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若生铸剑为犁之心,须有平复刀剑之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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