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苏醒

龙虎山一脉不知何时年月起,便不见得漫天星辰的景象,乌云辟日,仅余一轮孤零的弯月,好似一叶扁舟,起伏在无边的夜色中,时刻会被吞灭一般。

赤练门中一片寂静,门下弟子大都在房中安歇下去,唯有一二者仍旧盘膝入定,参悟不言,青蛮所处的厢房中,一灯如豆,闪烁跳跃,床榻下一身着翠色衣衫的佳人,倚榻而眠,呼吸匀静。

南枝木照料了青蛮一日,夜里又怕生出什么突发状况无人知晓,只得屈身于榻前不离,饶是身怀三重修为,这样连续数日的不眠不休终是难以为继,在为青蛮盖上一床被褥后,双目难支,渐渐睡去。

谁也未曾见得,此刻缺少一魂一魄的安眠于榻的青蛮竟是全身渐渐泛起一层微弱的青光,青蛮仰面之上随着青芒闪现一幅诡异图腾勾勒而出,与那日激战之时身后虚空所浮现的蛮兽图腾无一般一二,细看之下好似更为凝实几分,蛮兽虚影更加栩栩如生,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虚影又渐渐消散开来,随着青蛮身上所泛的光芒一同隐没不见,与此同时青蛮原本毫无血色的面庞,悄然浮现一丝红润。

次日清晨,一缕微风拂过,南枝木朦胧中睁眼,却是见得天已破晓,“我怎的就这般睡去了?”

南枝木微晃略有些沉闷的脑袋,推开夜里关上的窗户,兀自盘膝在一处角落,浑身真气一如既往的运转数个周天,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倒也缓解了不少困乏之感,正欲去往偏房洗漱一番,眼角余光一瞥,猛然一愣,素指掩口。

正在方才那无意一瞥,竟是看见了青蛮师弟裸露在外的指尖轻轻一动,饶是以南枝木的修为绝无看花眼的可能,亦仍旧难以置信,缓缓步到榻前,俯身相望,“青蛮师弟,你,你醒了?”

只见得青蛮虽仍是双目紧闭,可面色却是红润如常人一般,很是健康,哪还如日前那般面若死灰,南枝木声色颤抖,见此情形,心中更是确定无疑,方才并非自己看花眼了,青蛮师弟纵然还未醒转,但却是无知何故渐渐好转,一时间百感交集。

少顷,南枝木强压下就此将他如常人般唤醒的冲动,决定还是立刻告知爷爷,请他老人家前来一观,再言其它,若是此刻自己一时心急,用错了方法,适得其反,那可就铸成大错了,想念及此,南枝木回眸一望,面含欣喜之意,转身急急朝着剑园奔去。

此等时刻,正是南问天每日为门下弟子传授剑式的时刻,自是身处剑园之中,“爷爷!”

南问天微微一愣,众弟子显然亦是听见这一声疾呼,皆是满怀诧异的循声望去,枝木?这丫头不是终日守在青蛮房中寸步不离么,今日怎的却来到这园中?南问天一脸疑惑,放下手中之剑,几步上前,见南枝木一脸的焦急之色,可眉梢间却分明带着这些日未曾见得的喜意,更是不解,“枝木啊,你有何事这般焦急啊?”

南枝木不顾歇息片刻,忙道:“青蛮师弟,青蛮师弟,他...”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神色一变,纷纷起身,死了?南问天心中一怔,面色肃然,以青木百草丸的药力,终究还是没能让他撑过去?

南枝木见爷爷神色一变,自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跺脚,道:“青蛮师弟他醒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神色各不相同,除却顾行风与南问天两人,其余诸人皆是不晓青蛮伤势究竟如何,如今听闻他好转,全然心下一松,面露喜色。

南问天与顾行风却是神色一呆,恍然回过神儿来,不可能三字,差点脱口而出,南问天轻皱霜眉,望着南枝木,凝重道,“枝木,你方才说什么?”

一旁的凌云煞,见师尊如此模样,不由心中疑惑,适才师姐所言,连自己这般修为亦听得一清二楚,可如今瞧师尊模样,却好似没有听清一般。

南枝木心中亦是知晓,青蛮师弟若真如那日爷爷所说,被击溃了魂魄,在未重聚魂魄前绝无醒转的可能,自己方才之言未免太过离奇,若非亲眼所见,自己亦是不信,只得将自己所见之迹象,一五一十的告知爷爷。

南问天细细听完南枝木所言,沉吟片刻,“枝木,你会不会看错了?”

一语既出,就连南问天自己亦觉荒诞,以枝木的修为,又怎会连这般粗浅之事都会看错。

“师尊,师妹既如是说,想必定是生出些许变故,究竟如何,我们还是前往一看便知。”

不待南枝木出言,一旁思量已久的顾行风出言道。

“恩,为师亦是此意。”

南问天点点头,转身朝着其余弟子道:“你等且在此用心修炼,为师去去便回。”

众人本想一同前去,可师尊既已发话,只得按捺住心中所想,齐声抱礼道:“谨遵师命。”

南问天,顾行风,南枝木,三人转身离去,心系青蛮,步子不觉快了许多,不消片刻便以至青蛮房前,虽是坚信绝无看错的可能,可至房前,南枝木仍不免心神摇曳,稳了稳心神,哗啦一声推门而入。

门扉一开,不单南问天,顾行风二人,就连南枝木亦如霹雳临身,整个好似被定住一般,三人定格不动,愣愣望着房中景象。

静静伫立在窗前,略显清瘦的身影,听见响动,缓缓回过头来,微微一怔,扰扰头,憨笑道:“师傅,大师兄,师姐。”

一如既往的木讷神色,不是本该静躺在床榻的青蛮,却又是谁。

好一会儿,南枝木才回过神儿来,心中一酸,不自禁的双眸泛起一层水雾,呜咽一声,竟是掩面而出,亦不知向何处去了。

话说青蛮,好似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猛然睁眼竟是独自一人身处赤炼山门之中,迷茫中起身舒展了一下身骨,正欲出门寻找师尊,却不料三人刚好推门而入,而更让他迷糊不已的是,好端端的师姐竟会一见自己便如此模样,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么?

“师傅?”

青蛮不明所以,呐呐开口,不过瞧见师姐好似并非有恙,不由松了一口气。

随着青蛮之声,南问天与顾行风二人这才恍然回神儿,南问天一双眉目紧盯着青蛮,细细打量,时而高兴,时而不解,终是长长呼出一口气,“青蛮,你可有何不适?”

青蛮被师尊瞧得浑身不自在,听见师尊问话,微微一愣,左右晃了晃身子,“青蛮并无不适啊。”

“来,坐!”

南问天,心中震撼难言,缓缓走到床榻前,将青蛮唤过。

青蛮依言,亦屁股坐上床榻,“青蛮,将你的手伸出,为师为你号一号。”

青蛮不明所以,这好端端的为何还要号脉,不过即使师尊所言,当得听从,旋即将自己的左手伸出。

南问天屈指一搭,面色阴晴不定,顾行风安静站立在一旁,不时注意着师尊神色,不发一语。

好一会儿,南问天缓缓放下手,叹了一口气,起身朝着一脸茫然的青蛮道:“你且好生歇息,过些日子再教你师姐授你剑式。”

言罢,正欲离去。

“师傅!”

青蛮张口叫道,南问天止住脚步,回首道,“何事?”

青蛮踌躇片刻,开口道,“上龙虎山巅头去灵木之事,实乃青蛮想要炼制培元丹才让师姐陪同前去,所有过错都由青蛮一力承担,您可莫要怪责师姐。”

顾行风闻言,不禁莞尔,南问天稍许一愣,乐道:“你舍身救下你师姐,为师又怎还会怪责于你。”

青蛮脸色一红,再次扰头喏道:“青蛮艺业不精,不堪一击,虽是有心想救下师姐,却是早早便晕了过去,哪有相救之功?”

南问天神色一怔,这小子分明是舍身相救,怎的如今却又这般言辞,轻笑道:“你舍身抗雷之事,为师早已知晓,你也不用再谦虚了。”

闻听此言,青蛮更是一头雾水,“师傅,青蛮并非谦虚,舍身抗雷?青蛮确未做得此事,实非妄言。”

一丝诧异从南问天脸上划过,以他的眼力,自是见得青蛮此时这双清澈眼眸,并未有丝毫说谎的痕迹,难不成....?

“好了,为师心中自是明了,此事暂且不言,放心吧,为师不会怪责你师姐的,你且安心歇息吧。”

南问天一摆手,转身踏出房门,顾行风深深看了眼一脸迷糊的青蛮,随着师尊一同离去。

“师尊!”

待到四下无人时,顾行风终是开口,满心的疑惑不解。

南问天一摆手打断顾行风之言,喃喃道:“为师知晓你有许多不解,为师现在亦是不知何解。”

南问天望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顾行风,轻声道:“方才与他号脉,确是魂魄俱全,身体无碍,体内的真气亦好似又雄浑了不少,前些日子,他重伤归来时,亦的确是缺少一魂一魄,至于为何会无故重凝魂魄,你别问我,为师也是一头雾水。”

南问天一出口便道尽了顾行风心中的疑惑,顾行风沉吟片刻,“师尊,会不会是因为青木百草丸?”

南问天满脸的古怪的望了望眉头深皱的顾行风,“你见过能凝聚魂魄的丹药么?”

顾行风缓缓摇摇头,据他知晓,普天之下,除却天阶仙药能够有此神效外,其余丹药皆是不能生魂聚魄。

南问天兀自向剑园行去,忽的放缓脚步,朝着身后依旧一脸沉思的顾行风突兀道:“方才青蛮所说之言不似作假。”

顾行风一愣,“师尊言下之意?”

南问天自嘲一笑,“说不得,咱们赤练门无意间还真是收了个了不得弟子。”

笑话,普天之下能够在没有神智之下不费吹灰之力重创修为高出许多的修士,还能力撼玄天金雷而自行回复无损的怪物,莫说亲眼一见,即便南问天活了近两百年,此等人物即便是听也未有听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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