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

于玖一愣,回神后立刻跑去开门。

他足有七天没见楚恣了。

七天都在下雪,冷风冻人。他又病没好全,后几天还头晕咳嗽,身体弱得他心惊,不敢冒着寒风出去,院门都没踏出。

就算雪停,他也不敢乱逛。

这里对他而言没有归属感,不敢像在自己家一样乱走。而且楚恣不见踪影,他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楚恣为什么娶他。

门外的侍从浅浅行礼,“千岁爷嘱咐,若于小公子身体仍不好,便不去,去的话需多穿些衣裳。”

于玖急道:“不不、我病好了!我去!”他说完,快步返回拿上白绒大氅,苍白的脸色因为行动过快而微微泛红,回到侍从旁边时还微喘着气。

他虽然不爱出门,但楚恣帮了他很多忙,且不求回报,他不好拒绝。

而且楚恣还消失了七天,他怕楚恣忘了这里还有个人,所以这趟一定要去。

侍从领着他往前堂走。

还没到前堂,彭太医的声音就隐隐传来。

“……于小公子病已大好,不需再卧躺。让小公子活络活络筋骨,或许会好些。”

于玖到时,彭太医仍在絮絮叨叨:“只是此番出去,街巷四处香食颇多。于小公子已忌口多日,不免发馋,除辛辣重油重盐物一点不可粘,其余可略食一二,只是仍旧不可多食。”

他身后的于玖一听,不免郁闷。但好在他不是奔着吃东西去的。

他目光转向彭太医面前的楚恣。

长发半束,着流云金纹袍,肩披同他款式一致的白绒大氅,正闭目养神。

没怎么变。

许是察觉来人,楚恣微微掀起眼皮,正好看到了盯着他的于玖。

两两对视,于玖忽然被定住了般不敢动弹。

完了,又紧张了。

他抱紧了暖炉,细瘦的手指无意识扣在炉壁上。

楚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慢吞吞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袍袖,“彭太医所说之事,本宫明了。”

他说完,缓缓朝于玖走来。

于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明明之前还想快快来见他,但真的见到了又会莫名紧张。

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绣边的衣角,不敢跟楚恣对视。

哪想楚恣缓缓越过他,淡声,“走吧。”

于玖一愣,抬头,楚恣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他连忙跟上去。

楚恣走得很缓,步调悠闲,仿佛散步。于玖跟在他旁边,并不觉得累

他悄悄去看楚恣,欲言又止。

第一眼,无事发生。

第二眼,准备开口又咽回去。

第三眼——

“于小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楚恣微微偏头,瞥他一眼。

于玖一顿,纠结片刻,豁出去道:“对不起。”

楚恣不动声色,片刻道:“何故道歉。”

“我在你卧房吃东西,是我不对。我现在病好了,可以去膳厅。”他怀疑楚恣嫌他在卧房吃东西很脏,所以不想回来。

但毕竟是猜测,他不好直说,只能拐个弯。

楚恣却听出了话外之意。他淡声:“于小公子多虑。年关将至,朝廷事务繁重,夜不得眠。于小公子身体抱恙,本宫不便打扰,暂歇书房旁院。今日可歇,于小公子也无恙,便如往常一般同寝而眠。”

听他这么详细解释,于玖狠狠松了口气。

他这几天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做错事被嫌弃了。

现在看来,好像是他把人想坏了。

于玖歉疚,心虚地去看周围的花花草草。

他披着盖头嫁进来,没怎么出门,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膳厅。那里院子挨着,一间顺一间,倒看不出什么。

但被带出前堂,视野阔了,这里的布局就十分明显。

整片地方大致以圆形围筑,布局走方,象征天圆地方。前堂左右是各建偏堂,以青石小道作为连接带通向后方的膳厅,然后才是呈井字布局的四方院。

没有深宫高高的红墙绿瓦,奢华的□□镶饰,反而四处开阔,古朴秀雅。

于玖画过古建筑,深知各个朝代、各个国家的建筑各有不同。这里的东宫原来长样吗?

还挺好看。

跨过红木门槛,越过古色沉门,外面是一条单建的平坦青砖小道,于玖有意无意往门上看去。

——楚府。

于玖一愣。

这里不是东宫?

“于小公子在看什么。”楚恣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耳边。

于玖回神,看向楚恣,手指迟疑着往上指,“牌匾……”

楚恣站在车轿前,扯嘴笑笑,“牌匾如何。”

于玖缩了一下,犹豫道:“……太子殿下。”

楚恣漫不经心盯着他,“嗯?”

于玖被他的目光逼得低下头,心想被小银针扎了一下,“没、没什么。”

太子娶妻,果然还是见不得人。

他要是问为什么会在楚府而不是东宫,会不会让人为难?

太子为难,他也会很难堪,还是不问为好,就当他没看见。

于玖一直站在原地,楚恣似是发觉了什么,缓缓走近,“于小公子,抬头。”

于玖不敢抬头。

楚恣伸手,手指轻托他侧边下颌,看到了一双哭红的眼睛。

脸色一如既往病态的白。

骨相漂亮,双眼含泪,眼尾微微泛红,几点碎珠停留眼睫,要掉不掉。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滴在手背。

于玖一慌,慌乱用袖子去拭楚恣手背,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楚恣无言。

于玖擦完楚恣手背又胡乱去擦自己的眼泪,奈何情绪汹涌,擦也擦不完。

他怎么像个破烂似的。

忽然,他嗅到了淡淡的梅香。

一块干净的手帕轻点面颊。

楚恣垂着眼,细细点去他双眼的泪水,拭两颊的泪痕,嗓音淡淡,“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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