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给表叔拜年

过了年后,就要开始走人家。如果不走人家,那就是不懂世事。就会要受到暗的或明的指责。除非你是孙悟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无亲无戚。

这里新正月走亲访友的规矩是:

初一崽、初二郎,

初三初四拜团坊;

拜年拜到初七八,

洗了坛子抹了塔。

按照惯例,老大正月间走人家的任务并不大,远一点的只有两家。因为父亲是独子,母亲只有一个姐姐。所以父亲那头只有一个表叔家;母亲这头只有一个媠妈家。如果外婆住在老大家,那就是媠父他们家先派人来给外婆拜年,然后老大和老小随同一起去给媠妈媠父拜年。如果外婆住在媠妈家,那就是老大两兄弟初二去给外婆和媠妈媠父拜年。今年是外婆住在老大家,所以媠妈派了她的两个儿子,即强哥和迪哥他们来给外婆拜年。老大和老小初三随同强哥他们一起去给媠妈媠父拜了年,初四回来了。

父亲这一头来往密切的就是表叔一家。表叔的父亲是老大娭毑的亲弟弟,老大喊舅爷爷,舅爷爷不知什么时候死了。表叔的妈妈是娭毑的亲弟媳,老大喊舅娭毑。表叔就是娭毑的亲侄儿。

今年又是正月初五了,妈妈早就准备了“纸封子”。爷爷带着老大和老小两兄弟,去给舅娭毑和表叔表婶拜年。从荷花园到表叔家,要经过四个公社,少说也有三十几里路。老小和爷爷不紧不慢地走着,老大背着“纸封子”,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落到后面。他们三爷孙从太阳出来走起,走到太阳偏西了,才进入表叔的公社。一路上,除了到一个陌生人家喝了一碗茶以外,再没有吃任何东西。肚子空空的,浑身无力,晕头晕脑。老大在前面走着,突然从他的身后开过来一辆带拖箱的拖拉机,老大一看,前面是个上坡,他想,拖拉机爬坡速度一定很慢。于是,他一路跑步紧跟上去,等到拖拉机爬坡时,他双手扳住拖拉机拖箱的后板,使劲往上面一跃爬了上去。他站在拖拉机的拖箱里,颠颠簸簸的看着前方,觉得比走路舒服多了。再回过头来,看着老小和爷爷离他越来越远,他不忍心把他们爷孙两丢下。于是,一个翻身,从拖拉机上跳了下来,站在路旁得意地等着他们。这时,老小走过来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封子”交给老大说:

“好快啊!一飞就上去了。这个猫屎筒就掉下来了。”

老大一摸袋子,发现少了一个纸封子。原来是刚才爬拖拉机时把那包兰花根掉下去了。

“你冒吃里面的兰花根吧?”老大发现纸封子搞散了。

“肚子饿了。只吃了两根。其实,我都能吃完。”老。

老大把它包好又放进袋子里。

“你要下来做么子呢?”爷爷说。

“你们没有上来啊。”

“其实,你可以一直坐到你表叔家的屋旁边。”爷爷说。

“我一个人坐车,你们走路,我觉得不好啊。”

“那不算哒。我们又爬不上。”爷爷说。

“三个人一起来的,要一起进去啦。”

......,......

一会儿,他们终于走到了表叔家。老大总觉得表叔是对他们非常客气的。刚到表叔家的地坪里,就是放鞭炮。然后就准备了一个拜年用的草把子,表哥他们把草把子放在舅娭毑前面,老大和老小马上给舅娭毑拜年;把草把子放在表叔表婶前面,他们就给表叔表婶拜年。

给长辈拜了年后,同辈的表兄弟姐妹,只要喊一声就行了。然后就是喝芝麻豆子茶,然后便是吃饭。吃完饭后,就是吃零食。堂屋里桌子上摆满了副食品和土特产。比如雪糕、兰花根、小花片,炒花生和油炸红薯片之类的东西。每一个品种都用一个碟子装着,一桌一般是七个碟,有时人多也摆上九个碟。老大和老小如果对其中的哪一种农副产品特别青睐,尽管还未说出来,也没有做任何暗示,可是那些表哥表弟只要在旁边都可以发现这个秘密。并且,马上把你带到他们的储存副食品的柜子旁,把你的衣袋装得鼓鼓的,让你吃个饱。这是在他们家享受到的特殊待遇。所以,老大和老小只要一提起到表叔家来就兴奋,尽管走很远的路,从来不觉得疲劳。因为,他们一到表叔家,就觉得自己是贵客,待遇明显的不同。

另外,老大喜欢到表叔家来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那就是,老大第一次来表叔家看见舅娭毑时,就像看见了他的亲娭毑一样。他觉得舅娭毑,不仅身材和长相像自己的娭毑,就连说话

的声音和神气都很像。不仅如此,那和蔼可亲的面容,那和风细雨的话语,那永远不知疲倦的勤劳....都和自己的娭毑很相似。给人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她好像永远没有自己,永远都是为着自己的家人和亲人忙活。总是在做她分内或者分外的事。这一切的一切,太像自己的亲娭毑了。老大有时,总是呆呆的站在一个地方望着舅娭毑。当然,他们不知道老大心里在想什么。老大觉得,他的娭毑还没有走远,原来就在这里。

吃饱玩够以后,大表哥德哥轻轻地说:

“我们去打波吧。”

德哥,是表叔的长子。他高高的个子,匀称的身材,不是很爱说话。但必须说的话,他绝大部分都不会省略。他说话,总是轻言细语,带有一点腼腆,露出一脸的忠诚。他能够使你相信,你愿意和他做任何事情。他的性格和为人很像建满。

“好。”老大连忙说。

老大首先不懂打波,通过德哥的讲解后,终于搞清楚了。所谓打波,就是每人一块两寸见方中间一个圆孔的铁板,那块铁就叫“波”。其实就是一块铁垫片。口袋里装几个一分的硬币。在地上画一个米筛子大小的圆圈,凡参与打波的人,都在那个圆圈里投一个一分的硬币。再在离那个圆圈大概十几米远的地方画一条横线。

比赛规则是:首先扔波决定打波的先后顺序。先在圆圈附近把自己手中的铁块向着那条横线扔过去,按照离横线距离的远近依次分出先后,谁的波离那条横线最近就是第一个打,以此类推。超出了横线或者波正好在横线上的最后打。如果有两个以上把波扔出了横线,那也是按超出横线的远近分先后。超离横线最远的那个最后打。

其次,就是用波打圆圈里的硬币。谁把硬币打出圈外,那枚硬币就是谁的。而且,谁赢了,可连续打。最好的技术是:站在横线处,把波用力一铲,把圈内的硬币铲出去一两个,那是最好的。而且还可以继续打。有时,四个人打波,四个硬币一个人就打完了。不过,打一两个小时,输赢也只有几毛钱。在表叔家一般是四个人打波,德哥他们三兄弟加上老大。打波主要靠的是手法和眼力。

打波有几个关键。第一,要把波扔到离横线最近的地方,-争取第一个打。第二,打硬币时,手法要准,至少要打一枚出去才能保本。如果一轮一个都没有打中,那就输了。小朋友打波,不是为了赢那几分钱,而是为了好玩。老大打波为的是说他技术好,有本事,精明能干。在大人的眼中,打不赢的孩子是能力不强的人。所以,老大每一次打波都特别认真。他几乎没输过,只是赢多赢少。在打波的四个人中,老大的年龄是第二,但老三和老大只差几个月。但是,他们三兄弟经常打,老大只有到表叔家来做客时,才偶尔打波。能保持第二的名次就心满意足了。

打波时,如果有大人来看,老大的劲头更大。有一次他们打到最热闹的时候,表叔不知在地坪里找什么,他经过打波的地方时,不知不觉地停下来看着孩子们打。这时,老大的劲上来了,站在圆圈旁边,眯着一只眼,用右手把波向着横线扔去。他的波正好仍在横线的旁边,接着他们都把自己的波扔出去了。接着,老大的右脚踩在横线的旁边,又是眯着一只眼,右手操着他的波向着圆圈里的硬币铲去,真的被他铲出去一个一分的硬币。接着又打出去一个。这盘他又赢了。

“真是好手法。”表叔说完便走了。

老大看出表叔好像不是在看他们打波,而是在看两家的孩子比赛。

打波结束后,老大摸着口袋里沾满泥巴的硬币,沉甸甸的,好有成就感。他觉得,如果裤袋里没有几枚沾满泥巴的硬币,那不仅是裤袋空荡荡的,而是心空荡荡的。因为那些沾满泥巴的硬币能说明他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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