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文学的经营

韩厂长意识到了事情的急迫性,终于亲自奔赴长安,去敲定路遥的版权转让协议。

“你们大老远地赶过来,几个人的路费和食宿费都超过我的版权转让费了吧?”路遥有些自嘲地说。

“我们几个人的开支有好几万了吗?”韩厂长问着随行的同事。

路遥听懂了:“拍电视剧也只有几百块,连我自己送礼的购书费都不够。你们能出好几万?”

“路大作家,您的书获得了国内最高奖。我们的老板也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知音》上面,他说他能读懂您!”

“那篇文章我看过。写得好啊,有人还来找我,让我去告《知音》期刊。我说有什么好告的,那里有什么虚假的?”路遥一边说着一边咳嗽起来。

“大作家,您这个身体已经病成这样了。听我们老板的话,您就不要回陕北了。最起码等治疗地差不多了再走。”韩厂长一边说着一边心酸。

随行同事看到韩厂长于心不忍,也过来劝着:“大作家,我们已经联系好了,就在西京医院,那里能治您的肝病。这个病可不能拖呀!”

“我知道,只是···唉,算了,生死有命。”路遥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您是担心治疗费用吧?不用担心,您先看看版权转让协议再做决定,怎么样?”韩厂长一招手,律师把协议书递了过来。

路遥放下烟卷,随手一翻就翻不动了:“十万元转让费?这哪儿能值得了这么多?”

韩厂长也是醉了。江奕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买者抢着出高价;卖者也像个傻孩子一样,竟然嫌对方给的钱多。难道华国真的成了古代里的那样?

“我们老板说了,您的作品可以传世的,值这个价。当然了,我们也不仅仅是要求您转让这本书的版权,还想以您的名字命名一个‘文学投资基金’,就是我们每年购买优秀作品进行出版,或者改编成影视剧。这个在后面也写了。”

路遥又翻到了后面的相关条款,也就是关于冠名方面的约定。

“每年1万元,最长时间30年,给我或者是我指定的受益人。这是知道我的病不能治了?”

说得冷静、沉稳,像是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您如果觉得的不合适,我们可以修改。”

“我只是担心你们从我这里赚不到钱,以后投资文学的人更少、断了很多作者的生活来源。”

这次的“天价合同”肯定会引发众多关注,这让他有些担心自己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

“您知道《知音》给我们老板的稿费是多少吗?”

“这个倒是没有想过,我看也就是不到一万字吧。”

“差不多5000元,我们老板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文学需要经营,文学不能免费。”

“编辑部、作协有多少人在经营文学,也没有看到她们能改变现状。”那个“日他妈的文学”到了嘴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所以我们打算换个方法。去年的《变脸》给我们老板投资的摩托车厂就带来了很多销量,所以即使电影的票房收入不够覆盖支出,我们还是会继续投资。您的作品如果拍成了电视剧,肯定会有很多人对于黄土高坡很感兴趣,我们拍摄的场景和道具就可以放在主题公园里,让大家参观,这些门票就足够我们发财了。”韩厂长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理解,路遥有些心动了。

“版权转让的事情我可以同意,但是冠名投资基金的事情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事情还是有些仓促了。没有投资基金的运作模式、作品评价方式、评委等名单,投资基金很难让人信服。万一被人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做一些难堪的事情,路遥肯定会后悔莫及。

“没想到他现在这么困顿,还是这么爱惜自己的名声。”江奕也感觉自己失算了。

韩厂长也有些自责:“都是我这张嘴太笨了。这些文人还是需要文人才能谈到一起去。”

“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后面就尽快签约,搞得越隆重越好,对我们后面的运作才有帮助。”

韩厂长后面还有更大的事业要推动,他比江奕更着急。

建党节这天,长安文艺界发生了一件大事。

首先是成立了“腾龙文学投资基金”,基金将用于投资国内优秀的文学作品,并通过商业化经营实现作品的更广泛推广;

其次是投资基金首个获得的版权是路遥的著名作品《平凡的世界》,转让费10万元;

第三是面向全国征文,并组织人员打分。其中评分最高的100名将奖励3万元,第101-400名将奖励2万元,第401-1000名将奖励1万元。投资基金每年将优选10部以上作品进行影视创作,这些获二次创作的作品将再支付版权转让费5-10万元,特别优秀的可以参与票房或者广告费提成。

整个秦省都轰动了,紧接着全国文艺界也把目光聚焦长安。

可是,韩厂长等人放了这么一颗大卫星之后,大家却找不到人了。

路遥这几天也感受到了这股热潮。

“大作家,你可算是翻身了。祝贺祝贺!”老友来了,和弟弟一起过来的。

“小弟,这五千块钱给你,还给朋友吧。”路遥随手拿起信封给了弟弟。

弟弟犹豫着不想接:“哥,人家那时候就知道你还不上,当时就说了是支持您去给家乡争光的。”

路遥苦笑着:“我哪儿能不知道呢?现在不是还得上了嘛?”

拜江奕所赐,路遥的贫穷现在已经是文艺界公开的事情了,他也看淡了。

弟弟脸红红的接过了钱。他想到了自己把钱交给哥哥时抱怨“你可别再获奖了”那句话的绝情。

“这5000块钱是不是当初借来去燕京领奖的?”朋友想起了《知音》里面的文章。

“是啊,那时候我真的想以后再也不要动笔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起当时的窘迫,大作家唏嘘不已。

“那个人真是该死,这么丢人的事情都敢写。我看他就没安好心。”弟弟也很生气,哥哥是个大名人,混得这么惨,自己也是脸上无光。

路遥却摇了摇头:“也不能怪他们。文学作品就是要去挖掘‘真善美’,如果连起码的‘真’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价值呢?”

朋友和弟弟都是连声叹气,朋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说着“现在可算是好了,可算是好了。”

路遥又点着了一支烟:“你们知道吗?这次收购版权的那个老板,就是《知音》那篇文章的作者。”

“真的?不可能啊,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朋友失声叫了起来。

路遥摇了摇头:“这是真的,我去他们学校问过了,就是编辑部留的电话。那个江奕,现在看来应该是好心,引起大家对于文学的关注、对作家的关心。现在还是没有很大起色,他就亲自操刀了。”

“是这样啊?听你这么一说,这倒是我们文艺界的一大幸运了。”

“小弟你先出去一下,我跟朋友说件事情。”

等弟弟出去了,路遥才跟朋友说:“他们前几天找我谈的时候,还想用我的名字冠名‘投资基金’,当时我没答应。那时候我实际上是想让他们老板过来谈谈,现在看来的确是来不了。我想还是同意冠名,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指定你为管理人,帮我照顾好家人。”

朋友吓了一跳:“可不要这么说。刚刚有了治病的钱,好日子才刚刚来呢。其他的事情都好说,你在医院里好好待着。”

“好好待着。这个老板也真是的,也是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让我务必留在长安,这个人···这个人···”这个人为什么比家人对我都更关心?

说到这里,路遥竟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老婆离婚,老人不能赡养,子女不得照料。不都是因为穷吗?

狗日的文学,你为什么就把我逼到这个份上?

终于清静了,躺在病床上的路遥拿起了《知音》,看着那篇关于自己的文章。

这次,他的心情变了。不再觉得羞愧,不再激动地难过。

这次,有两句曾经被他放过的话映入了眼帘。

第一句:找对你的消费者,深入浅出。实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自己是有深度了,看来是没有以浅显的方式表达出来,所以影视剧更能够找到消费者。哦,消费者不就是为之付费的人嘛。路遥觉得这次他看懂了。

第二句:商业经营才是文学的正途。

路遥知道,投资基金的人做的就是商业经营。从投资文学作品,到版权转让,再到二次开发,最终获得出版、广告等商业收益。

这个超出了他的经验。不过这次他没有排斥,就让我看看你们怎么走出一条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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