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了小栗子和焚香,两人朝着马车走去。
“你处理掉里头的小子,伏昭我来。”
“行。”
两个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剑,向着静静停靠着的马车逼了过去。
马车内,阿奴听到了声音,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几步开外的破庙正灼灼燃烧着,两个侍卫手持长剑,面目狰狞地逼近。
“啊啊啊……”恐惧之下,阿奴拼命比划叫喊,焚香和小栗子还在破庙里头,他想要去救,可眼下,伏昭也身陷危险之中。
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阿奴急出了眼泪,他安静下来,双手抓着马车架子,死死地盯着来人。
他只能选择放弃焚香和小栗子,守住伏昭。
两个侍卫见他如此,无声哼笑,对视了一眼之后,一人快速出手,长剑带出一道剑光,直劈向阿奴的脑袋。
阿奴怒红了眼,嘴中发出嘶嘶的怪叫,身体如离弦之箭扑了出去,剑气落空,劈在了马车车架上。
怦然一声响,马车和马儿分离,受惊的马儿扬蹄跑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莽莽的夜色之中。
马车随即倾泻,砸在地上。
与此同时,阿奴已经扑到了一个侍卫的身上,速度之快,侍卫只觉得眼前一条黑影掠来,喉头紧紧被扼住。
距他咫尺的少年皮肤发黄,怒目圆睁,龇牙咧嘴悲愤怨毒地盯着他,那模样,像极了狼盯着爪子下猎物的狠劲。
他无比惊骇,挥舞着长剑要挣脱少年。
可他的剑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只听得“嘎嘣”一声,骨头被生生扭断的声音清脆地响彻在黑夜里。
侍卫的头软绵绵地歪了下来,阿奴拽着他的脖子,把已经断气的人拖着,一步步走到另外一个惊魂未定的侍卫跟前。
看着少年轻而易举拧断同伴的头颅,不费吹灰之力,他岂能不害怕?
他以为,只要解决了会武功的焚香和小栗子,就能够顺利拿下伏昭。
没想到,这个不会说话,木讷呆滞的少年,才是高手。
且他使用的招数,原始粗暴,根本没有任何轨迹可循,天生蛮力,没有道理可言的。
阿奴歪着头看着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士兵,把他同伴的尸体往他脚边丢去,龇了龇牙,猛地出手。
可怜的士兵如同小鸡被拎起,脚离了地,脖子被少年如同狼爪的手掐着,痛苦不堪地挣扎着。
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阿奴手一扬,把他的尸体丢在他同伴的尸体上,叠在了一起。
转头看向火光熊熊的破庙,少年难过地扑在地上,双手十指抓着地面,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哀鸣声。
夜色空寥,风中偶尔传来几声少年的悲鸣声,惊起树林里蛰伏的寒鸦,掠空而起,消失不见。
哭声渐消,少年似想起了什么,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子狠狠抹干了眼泪。
袖上的泥土沾了眼泪,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片污色。
少年跑到马车边,掀开帘子查看伏昭,见她安让无恙地舒睡者,他这才放下帘子。
马儿已经跑了,他代替马儿,拖着马车一步步往前走去。
前路漫长,他恍惚想起来自己不识路,只能折返,朝着来时的路,想着先回东山去。
沉重的马车架在少年瘦弱的身体上,负重前行。
寒夜雾气重,阿奴喘着气停了下来,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水,他抬起袖子去抹。
忽然——
一道锋芒撕裂凛夜,直取他命门而来。
阿奴骇然抬头,身体后倾躲闪。
利刃掠空而过,直插入马车的边框之中。
那是一把通体晶亮,锋芒毕露的弯刀,弧度刚好形同上弦月,月牙一般,闪着幽光。
铜柄上镶嵌着绿色的宝石,光泽映着刀身锋芒,莹莹泽泽,透着一股子嗜血的美丽。
在阿奴的注视下,弯刀如同受到了召唤一般,抽离马车木框,在空中打着璇儿,往他身后掠去。
他紧看过去,茫茫夜色里,有人踏着细碎的步子款款而来。
来人身穿黑袍,轻薄的黑纱自头上垂下,遮挡了面容,垂至膝盖,伴随着走动,在风中曼妙地跳着舞。
弯刀在半空划着美丽的弧度,稳稳落入来人罩着黑色手套的手。
来人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黑袍虽宽松,那人举止形态却是曼妙万千,步步行来,优雅如同暗夜里无声滋长的曼陀罗。
“你要拦我?”低哑难听的声音透过黑纱传来。
阿奴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单是这一道声音,就让他无端难受。
男不男,女不女的,怎的不诡异?
阿奴背靠着马车,用身体护住马车里的人,目光凶狠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人,没有丝毫的退怯。
“倒是个忠心的奴才。”伴随着咯咯诡异的笑声,黑袍人倏然出手,小巧的弯刀在他手中,幻化出一圈圈迷离光影。
“那就和她一起死!”铺天盖地的剑光破开周遭寒冷,嗜血而来。
阿奴的瞳孔无限扩大,他很清楚,以自己的一腔蛮力,根本抵挡不住这强劲的剑气。
他猛然背过身体,张开双手挡在马车前。
眼泪夺眶而出,他再也回不到梦里的故乡,青草连天,树影参天,多少个夜晚,他恣意流窜,快乐自在。
他闭了闭眼睛,准备英勇就义。
“哭什么?”
女子声音微微有些暗哑,却极是温柔细软,如同暖风拂来。
阿奴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女子带笑的眼睛。
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过大的力量迫使他跪低了下来,女子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正是新月。
新月出鞘,挽出月光剑气,如瀑倾泻,斩向逼来的森森剑气。
两道剑光在半空交织,石破天惊一声,道两旁树木齐齐拦腰折断。
阿奴耳朵里轰鸣阵阵,听得女子温声嫣然道:“看到了吗?新月是这么做的。”
他想好来上回偷了新月剑去北境王府之事,新月剑在他手中,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利剑。
可到了伏昭的手中,便是独一无二的神兵利器。
破夜吞天,所向睥睨。
“新月。”黑袍人声色微颤,连连后退。
伏昭手一扬,新月脱手而出,插入地上,她扶起阿奴,宠溺道:“阿奴,看好了。”
话音刚落,她人已掠出,抽起新月,直奔向黑袍人。
一时间,夜幕下月光凛白交织,舞剑的女子衣袂起落,翩跹如舞,一招一式,如飞花,如雪落。
阿奴看出了神,他不知道,这一个夜晚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落入了幻梦的。
一场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