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昭是明白容轲的意思的,多少也能体会到一些容轲的心境,不过,到底是没能感同身受罢了。
他是皇次子,在他之上,是皇嫡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是天下承认的,皇家最尊贵的血统,母亲是皇后,母族是建康最为显赫的冯家。
容轲呢?
他和太子年龄相仿,可命运,正好是相反的。
母亲出身不明,早亡,他的半生,最多的就是数不清的苦楚。
容轲鲜少说起自己少年时的事,她记得他曾用一句这样的话形容自己,他说:“我是住在深宫里的流浪儿。”
就是这一句话,那个时候伏昭心疼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如今细细想起来,伏昭还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容轲用五年的时间,给她编织了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容轲从来都是清醒的掌局人,而她,是做梦人。
“姑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焚香的手在伏昭眼前上下挥了挥,纳闷地说:“奴婢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没听到?”
伏昭捋了捋鬓角,收敛心神问:“你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焚香摇头,“奴婢就是觉得,燕二哥儿看起来挺好的,安宜郡主嫁给他,也不吃亏。”
伏昭笑问:“和燕隐行比呢?”
“自是不能和燕世子比的呀。”
伏昭看着焚香但笑不语,后者皱了皱没有,猛地恍然大悟一般,捂着嘴惊讶地说:“姑娘是说,安宜郡主喜欢的是燕世子?”
还没等伏昭说话,她又自我否定说:“不能吧,她可是燕世子的弟媳,这等不伦之事,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伏昭微笑着,脑海中掠过早些时候在前厅的画面,她和梅妃娘娘说话的时候,安宜虽然一直都很安静,但是她很多表情仓都藏不住,写在脸上的心酸嫉妒,和难过。
若非喜欢,何至于如此酸涩。
“这也太可怕了,同在一个屋檐下,燕世子和安宜郡主那得多尴尬。”焚香惊叹不已,接着说道:“也真是琢磨不透,既然安宜郡主喜欢的是燕世子,且他们还指腹为婚过,怎么安宜郡主就嫁了燕二哥儿呢?”
伏昭想起燕成英和安宜郡主成婚那日~她在后院看到的,燕成英和他母亲吵架的场景。
说道:“这事情我们外人不得而知,不过我猜测,里头他母亲的功劳不小。”
“姑娘是说,安宜郡主和燕世子是被棒打鸳鸯了?”
“或许吧。”
“那燕世子喜欢安宜郡主?”
她一通追问,伏昭哭笑不得,“我如何知道,这只有燕隐行知道。”
“姑娘,这你可要弄清楚了,要是燕世子喜欢的是安宜郡主,那他还求娶姑娘,下聘那日说的话就太让人生气了。”
焚香不乐意了,絮絮叨叨地数落:“燕世子这样可真不~厚道,虚伪得令人发指,姑娘不肯嫁给他,果然是对的。”
“还说什么只姑娘一人,呸,都是骗人的,他心里都不知道装着多少女子,除了安宜郡主,还有个难缠的伽辞,乱七八糟。”
焚香越想越生气,拉着伏昭说:“姑娘,他竟敢欺骗戏耍你,我们干嘛还要顾着梅妃娘娘的感受,直接和她道明了,省得再和他牵扯。”
以前吧,虽然焚香很清楚自家姑娘年少时和燕隐行的恩怨,可到底是过了十年有余了,且如今的燕隐行早就脱胎换骨,她讨厌不起来。
还抱着幻想,兴许姑娘嫁给他能有好日子,现在知道他喜欢安宜,她就真的讨厌上燕隐行了。
不~厚道,满嘴忽悠人的话,一点儿都不光明堂正。
“你这丫头怎的如此急躁,我可没说过燕隐行一定就真的喜欢安宜,你就这样给人家下了定论了?”
伏昭被焚香给逗笑,真真是哭笑不得了。
接着说道:“安宜郡主喜欢燕隐行,那是安宜郡主的事,燕隐行什么心思我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要太早下定论,对人家不公平。”
伏昭这一番话说完,焚香看着她有些傻眼。
好一会儿之后,焚香不确定地问:“姑娘,你真这么认为?”
“嗯。”伏昭反问:“有何不对?”
“没什么不对,奴婢就是觉得惊奇,姑娘竟然为燕世子说话,还以为,你比奴婢更讨厌他呢。”
这也难怪焚香惊讶,伏昭也是后知后觉发现,她竟然真的为燕隐行说话。
她不是一向自诩很了解燕隐行是个什么人吗?
怎么的,现在又不知道了?
在焚香疑惑惊讶的眼神里,伏昭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没为他说话。”
“哦。”焚香应付地哦了一声,明显是不相信的。
“行了,别说话,我要歇了。”伏昭心中叹气,再说下去,她真不知道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打自己的脸。
伏昭就着软塌躺了下去,焚香好奇心正强烈着,忍不住又问:“姑娘,假如燕世子和安宜郡主是相互喜欢,被迫分开了,你说,他们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焚香,我以前怎么没注意到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这可不是什么想象,事关姑娘的终身,奴婢要事无巨细,他们这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伏昭心里明白焚香担心她,怕她在燕隐行身上吃苦口,所以对燕隐行的情~事才会这般在意。
领了她的好意,伏昭当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她说的事情。
半响,伏昭开口:“燕隐行,德行还是不错的。”
这下焚香不吭声了,坐在床沿上定定地看着伏昭,神色有几分诡异。
被她盯得久了,伏昭不自在地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奴婢现在觉得,要是燕世子心里头真没人,姑娘和他成亲也是极好的。”
“怎么又提起这茬?”伏昭好笑。
“姑娘没发现吗?你并不是真的讨厌燕世子,甚至是,有点儿崇敬。”
说完这话,她没给伏昭反驳的机会,立刻起身,“姑娘,奴婢到门外守着。”
一溜烟,跑了。
屋内归于安静,伏昭躺在榻上,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房梁,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焚香刚才的话。
心不自觉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