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情意

一切准备就绪, 一行人就从后门分批悄悄出了京城。

东灵山离京城本不远,可若想直接到山崖下面,就得绕上一大圈, 所以他们赶到山崖下面时, 已经接近傍晚。

夜路难行, 即便点起火把, 也不易看清周围情况。

但薛景恒和崔绍找人心切, 就怕崔肆意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晚上又遇见野狼捕食,故丝毫不敢懈怠。

“大舅兄, 你往下面走,我往上面走,若是遇见了危险, 或是有了什么发现, 就吹号角示意。”

“好,注意安全。”

薛景恒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 茂密的野草肆意刮扯着他的衣袍, 他也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崔肆意弯弯的笑眼, 以及她清晨提着裙子转圈问他好不好看时的得意,他却偏要嘴硬,连一句好听的都不会说。

从前她在时, 他总嫌她话多,嫌她聒噪。

如今她下落不明,他却恨不得她守在他身边聒噪一整天。

天色暗了又明,明了又暗,薛景恒和崔绍的心却越来越沉。

幸好到第三天中午时, 终于有了发现。

“世子,大人,这里有一只绣鞋。”

云耀用木棍从河中捞起一只碧色兰花样式的绣鞋。

薛景恒接过绣鞋,激动道:“是她的,我们往河流上面走。”

而丢了一只绣鞋的崔肆意,此时正坐在石洞里的大石头上,四处张望,悠闲地晃着两条腿。

“郡主,属下采了一些野果。”

云起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野果悉数给了崔肆意。

崔肆意只拿了三个,不满道:“我不是说你摔伤了腿,不要乱跑吗?还有我饭量小,你多吃点果子,补补身子。”

虽然她也不知道一些野果能补什么身子。

云起猛地摇头:“属下也不饿,属下是男子,能扛得住,郡主不必考虑属下。”

崔肆意把野果在袖子上蹭了蹭,随口道:“说来说去,还是我没用,本来想捕条鱼的,没想到鱼跑了不说,鞋也掉了,要不咱们今天中午就可以吃鱼了。”

连续吃了两三

日的野果,她是真的馋了,否则也不会亲自下水,可惜一无所获。

云起看向崔肆意:“若是郡主想吃鱼,属下现在就去捕。”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崔肆意睨他一眼:“你给我坐好,你腿都受伤了,还想下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条腿了?那你以后还怎么跟在我身边保护我?”

云起闻言像被训斥了的孩子一般,乖乖坐在石洞门口望风。

崔肆意一边看向外面,一边咬了手中的野果一口。

“两天了,我觉得薛大人应该也快找到我们了。”

云起轻轻应了一声“嗯”。

其实,崔肆意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自己走出去。

只是云起受了伤,她又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柔弱姑娘,若是路上遇见歹人就不好了,而且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云起身上仅有的银子,也不知道掉哪去了,光靠两条腿的话,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况且她顶着这副样子,出现在京城门口,肯定又要被人说嘴,还不如乖乖坐在这里等薛景恒,她相信薛景恒一定会来救她的。

沙沙——

云起听见外面的草丛传来声音,立刻防备起来,偷偷观察外面的动向。

“阮阮。”

是薛景恒的声音!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自己的小字。

崔肆意噌地跳下石头。

等看见外面那个熟悉的身影,丢了一只鞋的崔肆意再也按捺不住,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奔去,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薛景恒将她捞入怀中,紧紧抱着,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与她再不分离。

他想,这世上,大抵再没有什么事情比失而复得更美好的了。

感觉头顶的呼吸渐渐稳了,崔肆意将他推开,细细打量。

只见一向冷静自持、注重仪表的薛景恒双眼通红,下巴也冒出了青茬,白色袍角被野草汁液染得绿迹斑斑,靴子上更是布满了泥点子,哪里还有平日里世家公子的清贵模样?

“薛大人变丑了呢!”

薛景恒扯了扯嘴角:“你也好不到哪去!”

崔肆意头

上有三根野草,小脸也脏乎乎的,裙子上满是褶皱,一只鞋沾满泥污,至于没穿鞋的那只棉袜,更是黑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落在他眼里,依旧是这世上最美的姑娘。

两人相视一笑。

“对了,我没有事,云起受伤了,我和云起掉下来的时候,落在了树枝上,后来往下爬的时候,云起给我当了垫背,摔伤了腿。”

见两人说完了体己话,崔绍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知道了,云耀,你去扶一下云起。”

“哥哥也来了。”崔肆意表情兴奋。

崔绍冷哼道:“我来半天了,只是有人嫁了人,就只能看见妹夫,看不见我了。”

薛景恒脱下身上的披风,把崔肆意整个人遮住,又将她拦腰抱起,看向崔绍道:“大舅兄,赶紧走吧。”

“嗯,你陪阮阮坐马车,我们骑马。”

回去的路上,崔肆意靠在薛景恒怀里,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薛景恒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面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马车行驶到赵王府后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大舅兄,你先回去和岳父岳母报平安,等明日我处理完府里的事情,再带阮阮过来,还有云起,也先留在王府养伤吧。”

“好,就听你的。”

崔绍知道他做事必有自己的考量,又将在王府暂居的茴香芸豆叫了出来,随崔肆意一起回薛府。

崔肆意灵得很,一到薛府角门就醒了,蓦然又闭上眼睛。

薛景恒轻笑:“不用装睡,我也抱你进去。”

“真的?”

崔肆意抱紧了他的脖子。

到了世安苑,崔肆意由茴香芸豆伺候着梳洗,薛景恒则到前院书房里洗漱换衣。

等他回到后院时,就见崔肆意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小菜和粥。

一瞬间,感觉周身的戾气都被她融化了。

薛景恒眼带笑意:“慢些吃。”

崔肆意拍了拍肚子,抿唇道:“你不知道,我这两三日,就只吃了几个野果,而且那野果还酸得很。”

薛景恒语气清浅:“我这两三日什么也没吃。”

崔肆意面容疑惑:“你们去找我时,也没带些干粮吗?”

薛景恒笑着摇头:“带了,只是你不在,我什么也吃不下。”

崔肆意甜甜一笑,夹了一个金丝小卷给他:“薛大人突然会说话了!”

薛景恒慢慢嚼完,难得不别扭地道了句“好吃”。

晚膳后,崔肆意让茴香派人给杨西雨报了平安,杨西雨回话说宋阑珊那里,她会负责把话带到,让她不必担心。

宋林海的功劳在那摆着,她又没出什么事,不可能真的重处宋阑珊,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宋阑珊以后离她远点罢了。

薛景恒又让人去给薛律和周氏说了一声他们回来了,只是崔肆意今日还需要休息,明日再一起向他们请安。

“对了,雪球没事吧?”

崔肆意一边由孟悠伺候着上药,一边出言询问。

虽然她嘴上说自己没事,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腿上胳膊上还是有三四处擦伤。

薛景恒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在关心马,淡淡道:“没事。”

崔肆意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雪球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对了,可查出了原因?”

薛景恒沉了沉嘴角:“明日再说。”

崔肆意没有再问,等孟悠出去后,又将薛景恒拉到了床边。

“听芸豆说,你这两日都没有上衙?”

薛景恒点头:“嗯,明日也告假,处理事情,顺便再陪你一天。”

崔肆意想起他以前哪怕自己感染风寒,也要坚持去上衙,心中感动,主动亲了他脸颊一下。

薛景恒轻斥:“你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这些事?”

崔肆意歪头,笑着打量他:“你不想吗?”

薛景恒眼神坚定:“不想。”

崔肆意粲然一笑,仰起头,亲他唇角,亲他喉结,亲他锁骨,一点一点地亲,一点一点地吞噬他的理智。

感觉呼吸声越来越重,薛景恒本想将她推开,只听她道:“今日是我生辰。”

喉结不自觉翻滚了一下,薛景恒瞬间明白其中含义。

本来他是一直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那日陪她去骑马,也是为了哄她高兴,结果这

两日被她失踪的事情弄得心烦意乱,一时竟给忘了。

现在听到这句话,就像被关押多时的囚徒,终于重见天日一般。

薛景恒再无顾忌,抓住她两只手,将她扑到床上,然后整个人都覆了上去。

一开始是温柔缱绻的安抚,后来就变成疾风暴雨的攻掠,仿佛要将这两日对她的思念,全都宣泄出来。

崔肆意轻轻咬唇:“我腿上还有擦伤。”

薛景恒声色暗哑地道:“放心,不会伤到你……”

崔肆意眨眨眼睛:“你知道我摔下山崖时,在想什么吗?”

薛景恒不欲理她,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听她说话,免得这么好的气氛又被她破坏掉。

崔肆意看他没有上套的意思,就自己说了。

“我在想我还没和你圆房呢,我不甘心,我不能死!”

薛景恒面上红晕更甚,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些。

“不许说话。”

崔肆意还想反驳,没想到刚开口,就被人封住了唇。

密密麻麻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不过多时,身下人就眼神迷离,雾气弥漫,嘴里还娇娇地喘着气。

耳鬓厮磨间,只觉她身上那股清香比平时更为浓郁,蛊惑着他去得到、去占有。

窗影交织,情音呢喃,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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