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诛天罚道

小巧的花苞一点一点绽放。

每一片花瓣都卷着银色流光,星辉顺着莲花舒展的弧度,流落,把这幽闭漆黑的湖底世界照耀的像是人间仙境。

裴景能感受到凌尘剑在颤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唤醒了它。胖青虫停在裴景的手背上,两根又小透明色的触角,摇动着,在等着某一刻。

终于,莲花彻底盛开。

裴景手中的铃铛被一股力量吸引,从他手中离去,往莲花那处飘。然后停在一个点,静止的湖水里,星辉银光慢慢凝聚出一双手,肤如凝脂,洁白而精致,轻轻拖住铃铛。

然后千丝万缕的光,由上至下,把她的黑发,眉眼,和衣裙一一勾勒。

这位远古瀛洲的神女,在死一般寂静的湖底,睁开双眼。

双眸异色,一蓝一青。她身上月白色的衣裙柔软,黑发尽散在空中,目光似叹息似悲悯,盯着那枚铃铛然后将它一点一点握入掌心。

裴景肃然起敬,说了句:“前辈。”

这位应该是他至今为止接触的,最强大的人了。其他远古大能,云霄剑尊只是一丝神识,西王母也早轮回几世,唯独眼前的女人。在追魂宫极深极深的湖底苏醒,还是千万年前远古神族的模样。她眼角有银色的莲花图纹,给整个人的气质添了分疏冷。

把铃铛握住,她的视线却落到了他的手上,目光是深深的恍惚,启唇:“诛剑居然在你手上。”

声音也是飘渺,清清冷冷。

裴景不知道该说什么。

瀛洲神女问:“你是云霄后人?”

裴景:“是的,前辈。”他手背上那个虫子,在神女苏醒后,就一直乖乖地动不也动。

瀛洲神女得到答案,异色的双眸往身边望了眼。

倥偬大梦初醒,已是万年之后。她眼眸暗了暗,复又转身往前,衣裙轻曳,步步生莲。

裴景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却只见她走进,然后手指虚虚一点,点在他手背上的小虫子身上。

一直乖巧的青虫,蜷缩的触角伸开,很是亲昵。

往她指尖蹭。

瀛洲神女低头,轻声说:“当初我化为本体浮世青莲,自散真元,封印天魔之域。没想到,还有醒过来的一天。”她逗弄着虫子:“你之一族与我伴生万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带人来找到了我。”

青虫动了下触角。

瀛洲神女问:“是它带你来的吗?”

裴景没好意思说是他威胁的,只咳了声,道:“嗯。我入追魂宫就是受友人所托,为了寻浮世青莲。看到这一池的莲花就觉得诡异,而这虫子似乎和这片湖有非同一般的关系。我将之放入湖底,它便把我带到这里来。”

瀛洲神女闻言,温柔笑了一下:“我本体青莲生于息壤之中,这青虫一族久居息壤之内,它是识得我气息的,不过时间那么久,应该已经没什么记忆了。或许是你身上诛剑的影响,让它找到我。”

裴景挑眉:“息壤之虫?”

瀛洲神女顿了顿,又想起来:“对。现在息壤难寻,它生存艰难。你是从何处找到它的。”

裴景察觉到事情不对,说:“前辈,你现在沉睡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魔宫。我一入宫,就有人拿出这虫子,说要吃下肚才能入内。”

瀛洲神女叹了口气道:“千万年诸神之战后,息壤之虫也几乎绝迹,你们吃下去的应该是它们的假体。假体就是他们的卵,模样跟普通的虫一样,却是死的。唯有在极度充沛的灵力内,修行脱壳,才算是活过来。”

裴景大概是知道了,追魂宫想要干什么,他们想要用活人丹田养息壤之虫——那所谓的功法,大概也只是为了让修士丹田成为更好的容器吧。他本以为自己能让这胖青虫活着,是因为破了元婴。不过经瀛洲神女这么一说,裴景视线落到了凌尘剑上,或许,是“诛剑”的威力。

瀛洲神女在这湖底刚刚醒来,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她生而神族,尚未入轮回。对天地自然有一份感知,淡淡说:“若是有人想要培养息壤之虫,那大概,是与我的本体有关了。”

裴景:“前辈的本体在什么地方,我帮您夺回来。”

瀛洲神女神色恍惚,抬头望着漆黑的河水:“我苏醒的地方就是浮世青莲所在之地。但有人将我的神魂和本体分离,且在这里设了诅咒,封印着我五感神识,也禁锢了我。我现在出不去,也不知道本体在何处。”

裴景:“设下诅咒的人,是天魔一族吗?”

瀛洲神女蹙眉,一青一蓝的眼眸泛着冷意:“他们,也配?”

裴景看着她。

这位容颜温婉,真如青莲遗世的神女,话题却转到了诛剑,轻声说:“这柄剑应该是云霄剑尊给你觉醒的。当初神魔两败俱伤,是他一人仗剑入九幽,自爆真元,杀死了天魔之主,才把快要崩塌的天梯救了回来。”

“诛剑取自天魔之主心脏,是他力量的本源。这柄混沌初始便立于人世的剑,从天地初分就不见踪影。谁也没想到,最后出来,是这样血淋淋的画面。”

瀛洲神女看着他有些迷茫的神色,缓慢说:“知道它为什么取名叫诛吗。因为它存在于世界形成前,存在于规则得道前,它能诛尽这人世间的一切,当初天魔之主,能用它断天梯,如今你也能,用它——”

她的眼眸如雾失楼台迷茫美丽,声音却仿佛来自远古,来自鸿蒙。冰冷、肃杀。

“诛天罚道。”

四字落下,这一片水域都似乎僵冷。诛天罚道?!裴景人都懵了,诛天罚道,这是什么发展?这种听起来就关系天下人命运的事,不该是季无忧去做吗。

瀛洲神女把他的震惊都看在眼中,却是轻轻摇了下头,说起了另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还不曾和诛剑有过共鸣?”

裴景后知后觉点了下头:“能感知一部分喜怒。”

但神识相通的共鸣却没有存在过。

尤其在它觉醒之后。

瀛洲神女笑了:“这已经足够了,诛剑只认一主。当初被天道放在天魔之主体内几千年,心血浇灌,这一世本该是属于天魔之子的剑。可落入你手,你还能感知它喜怒。说明,你是它认可的人,甚至已经有了羁绊。”

裴景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厉害。

等等,诛剑本该是季无忧的剑?!

瀛洲神女说:“诛剑择主极其严格,或许它在等着你顿悟一个境界。”

裴景目光轻轻地视下,看着陪伴数百年的凌尘剑,想着剑尊的话,轻声回答:“它在等着我破无恨。”

瀛洲神女微讶,目光微微复杂,却是又笑了:“无恨,也是,诛剑是天下至诚之剑,一丝邪念都不能有。你心中有恨?”

裴景愣了愣:“晚辈自认没有。”

瀛洲神女道:“恨,或许是怨念,或许是遗憾。但这是你的心法,我不会多过问。你叫什么名字?”

裴景:“晚辈裴御之。”

瀛洲神女温柔笑了下:“御之,我刚刚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可明白我意?”

裴景:“……”他现在只记得了一个诛天罚道。但这四个字陌生又荒谬。瀛洲神女又问:“你在遇见我之前,应该也遇到了另一位仙山之主。”

她说的是蓬莱。

蓬莱之主,西王母。

裴景:“是,遇到了。但她……”

瀛洲神女很自然的说道:“但她已经疯魔,是吗?”

裴景愣住,点了下头。

瀛洲神女笑起来,眼下的莲花亮了亮,远看像是一滴泪。

“她就不该步入轮回。步入轮回,天道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裴景犹豫很久,问:“前辈,您所说的天道,是我认为的那个天道吗。”

瀛洲神女神色复杂遥远:“你所认为的天道,是哪一个天道呢。”

裴景说:“天道,不该是自然的法则、天地的秩序吗。无处不在,无处在。”

瀛洲神女沉默很久,轻声喃喃说:“你说的对。或许这已经不是天道了,当规则有了情绪,那就不再是规则,”

裴景握紧剑,脑子里没什么概念。至今为止,他就没接触到过天道。甚至,感悟天道那得是化神期才能做到的事吧。

瀛洲神女良久,苦笑了一下说:“真矛盾。你是诛剑之主,我想让你去诛天罚道,所有人都想你去诛天罚道。我应该把天道所做的恶都告诉你,让你恨之欲死。可是偏偏,诛剑要你无恨。”

裴景茫然,天道所做的恶……雷劫劈死人算吗?

她扶袖,在裴景身边,从深不见底的湖地下,幽幽扶起了莲花虚影。

“天道的本来面目,你终有一日会参透。”

“我就怕在你知道真相后,还没有能力去杀她。”

瀛洲神女说:“你这几日,晚上就来这湖底陪我吧。我比诛剑晚一步出世,但同样是鸿蒙之物,你云霄心法注定参悟不完全,剑法也就随同废了。”

“我承太初意志,你来,我教你太初剑法。”

太初剑法。裴景立在万粒莲花虚影中,他愣愣抬手,旁边幽幽的光一点一点渗入体内,然后极其锋锐极其强悍地爆炸在身体内,一瞬间痛得他神色扭曲,整个人不由自主蜷缩,在这深暗的湖底。

瀛洲神女说:“御之,感知它们,然后诛灭它们。”

感知。裴景感觉头痛欲裂,他这几百年修行积攒的灵力,在这些莲花面前,似乎都灰扑扑的,充满杂质。元婴也是,在浮世青莲之主绝对的上古之辉面前,显得无比丑陋。可是,他怎么去感知,这些莲花,都是虚影,甚至像是万年前留下的痕迹,根本不在这世间。

瀛洲神女说:“诛剑能碰到它们,现在就看你能不能感知到。”

裴景头痛欲裂,想要分出一丝神识出去,却被一股窒息的感觉堵住。身体在容纳完完全全不同的灵力,颠覆前四百年修行生涯。像是新的一场洗经伐髓。

但他,根本承受不住。

这一晚上,最后他在瀛洲神女怜惜又哀叹的目光中,活生生晕了过去。

裴景醒来的时候,天刚刚拂晓,他睡在一池莲花之中,衣裙已经干了。

胖青虫在他脸上滚来滚去。唇干口燥,四肢酸痛,荷叶上的露水滚到他脸上,裴景有些郁闷地用袖子把脸擦了一把,顺便摘下胖虫,直接把它塞进袖里。

“太初剑法,那是什么剑法。无影无形,全凭本心?”

“还有……为什么要诛天罚道。”

他现在对天道还是个恨模糊的概念。

最近一次听到、是在西王母口中,她说她继承了一部分天道之力。

其实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不把这当作一本书的世界了。除了季无忧身为主角,不能死之外,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天翻地覆。甚至,他低头看着手中沉睡、剑刃一点紫光的凌尘。

诛剑,以它为名,肯定是这本书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东西,本来属于主角,现在在他手中。剧情……全变了。

裴景喃喃:“那是不是,到这一步,季无忧其实已经不用走剧情了呢。”

“师祖说天魔一族开始觉醒。”

“我现在手握诛剑,将天魔一族诛尽,把罪恶掐死在源头。季无忧这辈子无忧无虑,不用觉醒天魔血脉,事情,不都解决了吗。”

他皱了下眉,声音很轻:“换句话说,诛剑落到我手,本来该季无忧去做的事,我去帮他做完。是不是这个世界,也算完整了?”

凉薄的晨光落在裴景身上,他忍着疼痛起身,然后御剑,飞了回去。

在房间里休息,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等他稍微整理一下出门,就看到一直蹲在他门口的乔慕财。

裴景:“……”乔慕财一见他出门,眼睛都亮了,站起身,却因为蹲久了腿麻,还得扶着门槛才直起身子。

裴景说:“你找我有事?”

乔慕财心虚说:“不不不,没事,我就是看你一直没出门,怕你出事。”

裴景可不信他有这心思,往楼下看一眼,猜也猜到。乔慕财是在下面被欺负了。不过现在大家都是凡人,乔慕财脸上也没青肿痕迹,估计都口头上的。

裴景晚上还要去湖底练剑。打算保留点体力,少惹点事,也就懒得照顾乔小公子的玻璃心了。

他直接道:“你现在开始,别喝那东西了。”

乔慕财:“啊?那不会饿死吗?”

裴景从手里给他拿了朵从胖虫那里抢来的莲花,“吃这个。”

乔慕财呆了,呆愣过后,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然后热泪盈眶:“张哥,我对我真的好!那群不懂的人,尽瞎说,呜呜呜!”

裴景把东西给他,就把他赶回房,闭门修行了。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裴景感觉好了很多,他本就是心志坚韧之人,并不惧怕疼痛和孤独。深无一人的湖底,经脉被啃噬,无边幽寂里,是莲花的光熹微。

他开始习惯疼痛。

这倒是让瀛洲神女愣了下,顺便目露赞叹。

“你的悟性和心性,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裴景经历过一轮的莲花入体洗经伐髓后,感觉血液都是冰冷的,冷汗直冒。隐隐约约,他已经能捕捉那些莲花具体的方向了。瀛洲神女一挥袖,撤了那些东西,月白色衣裙掠过花端,坐在盛开的银色莲花之上,轻声说:“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们来聊聊。”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枚银色铃铛,目露一丝怀念之意:“你说受人所托,过来寻浮世青莲,可是我瀛洲后人?”

裴景也盘腿坐在黑暗中,愣了愣,点头:“对,她是下任瀛洲岛主。”

瀛洲神女笑了下:“我以前也带铃铛,这孩子随了我。她是个怎样的人呢。”

在虞青莲长辈面前,裴景当然要往好的地方说。顿了顿,艰难挤出几个好词:“她挺漂亮,然后挺善良,挺聪慧的。”可以了,这话要是被虞青莲听见,他能被嘲一辈子。

瀛洲神女说:“你跟我讲讲外面的事吧。”

裴景点头:“嗯。”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就先从天榜开始,说起了上一次问天试的一些趣事。

瀛洲神女笑了下,“真好。天下五杰,若是你们先祖知道你们现在的风光,也该欣慰。”

裴景微笑,因为是以自己的角度,所以零零散散说了一些趣事,讲着讲着,到了闭关元婴失败后。这时楚君誉就出现了。他不由自主小指蜷缩一下,心情不知是何。

瀛洲神女托腮,异色的眼眸轻轻看着裴景每一个表情,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后辈。

裴景道:“其实我……来天郾城,也是为寻他而来。”

瀛洲神女道:“楚君誉?”

裴景:“嗯。”

瀛洲神女又笑:“你的爱人。”

裴景:“……”

吓得差点坐空,直接倒下去。

他一脸震惊甚至加懊恼,看着对面的神女。

瀛洲神女笑说:“你又不需要修无情道,有个爱人,并没有什么怕的。”

她笑容又慢慢淡了,说:“你是个好孩子,会被你喜欢上,他应该也很好。”

裴景这回真沉默了。好个屁!

瀛洲神女脸色有几分出神,可能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但又摇了摇头,唇角的笑意淡入光中。

她轻声说:“太初剑法,需要你自己悟。你能在湖底,一息之间诛尽所有青莲之魂,就已经算入门。”

“现在,我开始下一轮了。”

裴景屏息,郑重点头:“嗯。”

与此同时。

追魂宫内。

紧闭石门上盘旋的螭龙图纹,从眼中渗出一点红,像血液,蔓延开每一个缝隙。最后轰隆隆,石门大开,剧烈的白光耀眼,之后露出了石门内的模样——

门内是一个阵法!复杂的图纹,狰狞又血腥,上面盘旋万道天魔之气,摧枯拉朽,仿佛能把人搅碎。

追魂宫主看着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紧跟在楚君誉身后,跪下颤声:“城主,我什么都不知,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三长老的命令行事。他们要我拿人养虫,他们要我开放炼神楼,我什么都不知道。”

楚君誉抬手,漆黑的黑袖滑落,露出死人般苍白的手。

他指尖一点红光。

瞬间室内阵法上所有天魔之气做臣服状,瑟瑟发抖,盘踞在阵眼处。

楚君誉脸上半面光半面影,没什么情绪。

两日,他将这个石室打开。

楚君誉说:“看来,天魔一族那三位长老也不全是废物。居然将九幽之门打开了。”

他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真有意思,以为躲到九幽就安全了?”

他伸出手。

黑翅蝴蝶哗啦啦腾空,逆着白光,像一场华丽盛大的新生。冲进去,把阵眼处覆盖,与那些天魔之气做殊死拼搏。

黑衣人落出他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之下是腥风血雨的杀机。

“可我闭城,本就是为了屠城啊。”

天堑峰。半夜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打在花草上。这里一年四季都清冷,没什么人。风穿进袖,绕着指尖,季无忧忽然感觉到彻骨的寒意。他走到窗边,往外看,是雾蒙蒙里,静默的云霄一百零八峰。天渐冷,凉意袭来,他的心也空荡荡的,幼年时如影随形的饥饿感,现在更重了。

他很饿,但他不敢说,因为会遭那个女人耻笑。那个从面具里出来的女娃,从第一眼就认准了他、怎么甩都甩不掉。说话傲慢又刻薄,笑容也总是那样看戏般,让人讨厌。但他讨厌之外,是更深的恐惧。

说曹操曹操就到。

那个女人又重新出现在了他肩头。不过这一回,是个老妪的形象。

她看着一个遥远的方向,说:“我感觉天郾城出了事。”

天郾城。季无忧嘴中一阵苦意,有些茫然。

老妪荡着没有血肉的双腿,诡异又惊悚,慢慢说:“你师尊去找他的老相好了,那个恨你入骨的老相好。你说他们互通心意之后,你师尊会不会恨爱人所恨,联手一起过来杀了你?”

季无忧咬牙,眼里冒出一簇火,愤怒地眼眶微红:“够了!你什么时候可以闭嘴!”

老妪笑嘻嘻:“恼羞成怒了?原来废物也是会生气的。”

季无忧手捏得咯咯响:“等我不是废物,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老妪眼眸却干净地像一泓水,声音孩童清脆,笑说:“季无忧啊,你真可怜,又可怜又可悲。”

“你是不是破金丹又失败?”

从她嘴里说出金丹二字,带着浓浓的嘲讽。

季无忧咬牙。

老妪说:“出去游历吧。你也该出门了,我受人所托,祝你变强哦。”

季无忧死死盯着她,眼渗出血。

千面女笑,模样百变,同时声音千变。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千人千口。

她说:“你答应她要变强的,你忘了吗?”

……纯白的光影,那个温柔的身影,轻轻的呼唤。

“无忧,你要变强啊。”

丑陋的老者说:“我会助你变强。”

一转,是妙龄少女微微笑,眼里一轮血色。

也会助你成魔。

不,你本就是魔,只是或早,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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