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石榴战争五十五

沉思的时间注定没有多少,

很快地,坐在椅子上的指挥官就听见了奏响的乐章和整齐划一的踏步声。

这好像是风带过来的,非常的轻,非常的模糊。

但是却能让阵地最前列的威尔士·康斯坦丁听的仔细。

他能不熟悉吗?

脸色苍白的他,推了推身边正在包扎伤口的副官,

以勉强的笑容来回敬他那一份未知的迷茫。

“安切,”他慢吞吞的吩咐道,“按照计划开战进攻。”

说完他又指了指远处的防毒面具,示意他拿过来。

在当这个沉重的面具被安切端到指挥官面前时,

他再一次的吩咐道:

“将指令下达完后……你可以带上它离开这里。”

疲惫的眼神里,遮掩不住他宽慰的神态。

“离开这片土地,但是你可以走的慢一些,不用像落荒而逃的傻瓜一样,

你可以从容的离开这,像当年的博阿布迪尔苏丹一样,骑着黑马离开伊比利亚,

将我失败的消息带给国民们,

让他们将仇恨埋藏在我们的城墙之下,

这一代的仇恨与耻辱……去留给下一代的子孙们去定夺吧。”

安切一阵失神的惶恐,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

膝盖深深的嵌入泥草里,

那个沉重的防毒面具也滚落在地上,摇摇晃晃的摔在了这个失去了双腿的摩洛哥之虎旁边,

他弯了弯腰,吃着痛,用手指勾起了这个面具的皮带,将它放在宽大的手掌上,

捻了捻上面的尘土,但是难以除去那隐隐的土渍。

副官无助地喃喃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指挥官没有回答,只是将面具递给他,说道:

“现在走,你还来得及。”

现在,西葡联邦行进乐队的奏乐声已经能被副官听的清楚了。

他们离包围网联军更近了一步。

……

马林切,飘在半空,这种高度的俯瞰视角自然可以将包围网联军的动向看的清清楚楚,

哗变到现在都重整旗鼓,她依然了解的分秒毫炷。

对她而言,这都没什么。

除了能送上一句祷告以外就没能带有什么心意了。

“将屏障重新布置,三道为一组,全面覆盖住后排的行进乐队。”

她对身后的副官吩咐道,

“一定要保证乐队全体人员的安全。”

副官听完就去执行了。

西葡联邦部队行进的过程中,对双方都是分秒必争的。

现在不可能让前军放下行进的脚步,一旦停缓下来,保不齐露出什么致命的破绽。

在战时一切的利弊都要向胜利和目的靠齐。

但是这次踏足战场的人数这一刻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起来。

本就没有多少人,现在大军又开始开拔了,负责后勤的人员一个都没有。

连预先准备都简易工事都是战士们临时加工的,这时候要将防御屏障拆卸下来能依靠的还有谁呢?

只有原本就负责操控屏障的一众官员了,

让原本属于后勤单元的任务变成了战斗单元的任务了。

还是中高端级别的战斗单元,

对此一众军官只能抓紧时间看看屏障的说明书,快速熟练拆卸任务。

任劳任怨起来咯。

好在经过洗刷过和挑选过的一众低级官员并没有什么口嚼呲碎。

还算是没有纰漏的将任务完成了。

赶在了敌军的第一轮炮火之前,将屏障尽数安装完毕。

说来,原理也是较为简单的,就是利用滑索来将整个屏障带动,

滑索本身就是多段分制的,可以调节其他分段的布置结构来让整个屏障保持和行进乐队一样的行径速度,

让屏障的保护能力拉满。

所以在“乌尔班巨炮”再次轰鸣时,西葡联邦已经做好了防御手段。

实体弹丸在划破了漆黑的夜,在半空中留下的痕迹沧虹一瞥,

危险与威胁就已经迫近在了身边。

每一个西葡联邦士兵都携有最基础的个人屏障。

但是需要两道大型屏障才能抵挡住的无上威力岂是最基础防备手段可以阻挡的?

没有意外,在整齐划一排列有序的队伍里,弹丸横飞在草坪,血肉和残肢之上。

臂膀与腿根,染血的军服和死死抓握住的枪杆,上面的手指还被捏的青白。

巨大的弹丸滚动在排列整齐各有间距的队伍间,虽然声势浩大,样式骇人,

但是能够造成的杀伤并没有多少。

往往碾伤不过五人,就要停歇在泥土与血肉间。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所有激活冷静模块的士兵都漠视着死亡的发生。

他们面对这种威胁,脚步未曾停缓,唇齿从未张开,那必胜的决心和作战的意志从未动摇。

当身旁的队友被势能击倒,被弹丸裹进泥草里时,哀悼与悲伤都没能流露。

他们像是机器,像是一群被剥去感情的造物。

传说在上帝制造人时,就没有赋予思考与情感。

人与其他动植物都一样,都是没有赋予情感的石头。

那时候上帝会沉醉在自己伟大的创造里,赞叹自己美妙的创造,在炽天使一声声“赞美万军之耶和华”的赞叹声中沉醉于自己的伟大。

——趋近完美的造物,祂这样描述道。

但是在那场颠覆世界大水过后,无数自主诞生灵智的生物苟延残喘在诺亚方舟上,以逃避的姿态对抗祂的神罚。

卑微,无助的它们高声呼求着祂的伟明,

俯瞰这一切的祂是否有动过一丝一毫的慈悲?

……

军靴踩在泥泞草地上的怪响还在出现。

演奏者们手上的乐器依然没有停止制造出带有指令的音符,

跟上文描述的一样,“乌尔班巨炮”的死亡威胁并不能阻止他们的行径,在留下几滩肉泥后,

士兵们依然迈着前进的步伐,手上握持着火枪。

等待着乐队指令的变化,砸向行径乐队的实体弹丸没能突破三层屏障组成的保护网。

被牢牢的嵌在了第二道屏障与第一道屏障之间。

到此为止了,

这个曾经在旧时代轰击过君士坦丁堡城墙的青铜怪物,在魔力的加持下换发出来的第二春,

在爱情海威名远扬的攻坚利器,再一次的辜负了使用者的期盼,

依然没能穿透新时代西葡联邦军事科技上的领先优势。

跨时代的科技产物终究是难以利用辉煌的过去来借此磨平的。

能超越时间的永远不会是被使用者。

威尔士·康斯坦丁很清楚的看见了这一切,但是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失望与不甘。

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看着行进乐队被包裹像襁褓里的婴儿,听着乐队愈演愈近的声响,

虽然是脆弱如大脑一样的物体,但是凭借其特殊的重要性,有这等程度的保护也不为过。

像是高速行驶的两个摩托,名为西葡联邦的赛车手头体偏软,带上了三层保护的头盔,避免高速带来的冲击和摔倒之后的危险,

这一切看上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危险,对吧?

那么名为包围网的赛车手,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也应该没有多少问题才是。

尽管头脑的重要性一再强调,但是没有强健体魄——足够数量的火枪手,就算再怎么具备高超的技艺和超乎寻常的判断思维也没有丝毫作用。

那些本就数量不足的火枪手,就是最致命的缺陷。

是超乎弱点的致命缺陷!

这才是摩洛哥之虎一直等待的机会!

本就不占优势的一众“火枪手”们,再一次的失去了一部分成员,

大致是一百五六十人吧,再怎么分散队伍也不能避免人数上的减少。

这些或许是鲜活的生命,或许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是谁的儿子,但是在战场上只是一个并不算惨重的数字,

甚至是可以接受的数字。

因为西葡联邦部队已经逼近了包围网联军的阵营,

稍有人数波动的方阵没有被队友的死亡而被震慑住,哪怕一瞬,

飞溅的血液出现在麻木表情上的温热,没有任何心里上的负担,

迈着和之前一样的步伐,肩并着肩,扛着钢枪继续前进。

身后的随军乐队没能停下奏响的乐章,一切的一切都跟他们无关。

要么全灭,要么凯旋,只有这两种可能会让他们停下脚步。

“乌尔班巨炮”还在轰鸣,不惜一切代价的命令,被这群爱情海附近的士兵贯彻到底。

顶着巨大威胁和负担,炮手还在往巨炮身上灌输魔力,试图更快的激活魔纹来连续轰击。

炮管红的发烫,炸膛的危险再次几何倍的上升,

没有选择,他们没有选择,面对步步紧逼的西葡联邦方阵,留给他们的轰击次数最多只剩这一发了。

如果……他们可以少掉那一次纠纷,或许还能多轰击几次,

但是没有如果,没有威尔士·康斯坦丁失去尊严的祈求,他们甚至不会继续作战。

再次飞旋过来的弹丸,继续造成了杀伤,死亡的数字还在上涨。

没有多余的空间和时间了,西葡联邦部队已经可以看见“乌尔班巨炮”黑黝黝的炮管了,

这点距离已经容不下飞旋的弹丸了。

包围网联军的阵营里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怪响,这是发动进攻前段号角。

奴隶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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