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前兆4

“居士来访,璟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璟微笑着对水静居士抱拳行礼。

水静居士落落大方的还了一礼,也是微微一笑,“指挥莫不是嫌贫道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指挥的公务?”

“居士这是哪里话?”虽然明知是玩笑话,但张璟还是解释了一句,“居士来访,某心甚喜,岂有嫌弃之理?”

对于自己的朋友,张璟希望自己做到有始有终,他从来都不认为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所谓宁我负人,毋人负我更像是家的附会,并无定论。曹孟德是否说过这句话,有待商榷,但曹孟德雄才大略,这一点毋庸置疑,论人品虽比不上另一位刘老板,但至少也跟孙十万不相上下吧?

把水静居士请进房中,二人落座后,侍书端来热茶。

“居士请用茶。”张璟笑着端起茶杯,对水静居士说道。

水静居士也不跟张璟客套,实在是没必要,不说她与薛彦君的关系,就是她与张璟之间,交情也是非同一般,知己算不上,一来男女有别,二来二人之间的直接接触其实并不多,双方都是需要避嫌的。

但也绝非一般的点头之交、面子朋友。

“贫道有事,想请指挥施以援手,”喝了几口茶,闲聊了几句后,水静居士说明来意,“若指挥答应,贫道无以为报,但只需指挥一句话,不论何事,贫道绝无二话。”

见水静居士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定然不会是小事,但张璟却是毫不犹豫,“居士请讲,璟必竭尽所能,至于报答,请居士勿作此言,且不说居士为舍妹等人西席,更与薛家妹妹香蕉莫逆,便是某,也蒙居士相助良多,能为居士分忧,实乃璟之幸也!”

见张璟如此敞亮,水静居士心中感动,她并非矫情之人,虽是女子,为人处事却是雍容大度,潇洒从容,闻言对张璟打了个稽首,“多谢指挥厚意,贫道若再客套,反倒是落了俗套。”

“正该如此,”张璟回礼,“居士但有所请,璟尽力而为!”

“家师外出云游,至今已有一年有余,”水静居士面露忧色,“却毫无音讯,贫道势单力薄,实无法探明家师下落,不得已,乃请指挥施以援手。”

“令师前往何处云游?”张璟问道,“可有大致方位,某也好有的放矢。”

“应在豫鲁一带,”水静居士说道,“至于何处,家师未曾明言,贫道实是不知。”

“某立即派人,持锦衣卫公文,请豫鲁两地协助巡查,居士意下如何?”张璟毫不犹豫,立即将自己能够做到的和盘托出,没必要挤牙膏,既然决定帮忙,那当然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否则,小里小气、扣扣索索的,太小家子气,一点都不堂皇大气。

“多谢指挥。”水静居士郑重道谢,她来之前还是十分忐忑的,生怕张璟不肯帮忙,就算帮忙,也不过是碍于面子的敷衍了事。

而此时,水静居士担忧尽去,这位张指挥,着实是太敞亮了。这十分难得,且不说二人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张璟是官,正三品的大员,虽然是武臣,但满朝上下,谁敢因为他是武臣而轻视他?水静居士却只是个带发修行的居士,或许很有财力,但张璟是差钱的人吗?

单说对朋友的这份心思,真的让水静居士感动。能做到张璟这等程度的朋友,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就足够幸运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林大娘难掩脸上的急切之色,“姑娘,怎么样,张指挥愿意帮忙吗?”

水静居士点头,颇为感慨的说道:“张指挥真乃义士也,如此大恩,真不知该以何为报!”

林大娘一喜,犹自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竟答应了?”

“答应了,张指挥明日便派人,持锦衣卫公文,前往湖广,请当地官府一同巡查,必能找到师父的下落!”

林大娘松了口气,喜滋滋的看着水静居士说道:“如此甚好,有张指挥帮忙,定能找到道长的下落,”说着摇了摇头,“道长也真是的,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儿?”

水静居士倒是不好多说什么,闻言也只能笑了笑,师父的事情岂是她这个晚辈能够置喙的?再说了,要不是师父,哪有她的现在?

所以,她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找到师父。只不过,张璟的讲究让她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如果非要说什么代价的话,还不如说是收获。

当初之所以愿意答应张璟的邀请,来张家当个西席,不就是想通过与张璟的接触,双方混熟了,在合适的时机,开口请求,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让张璟出手。不想自己根本不需付出什么,反倒是在张璟这里得到了不少帮助。

“老身就说嘛,这位张指挥是个厚道人,”林大娘笑着看向自家姑娘,“我说句姑娘不爱听的,如果不中听,姑娘莫怪。”

“瞧您说的,”水静居士看了她一眼,“您是师父身边的老人了,跟我客气什么?”

“那我可就说了,”林大娘看着水静居士,“姑娘你也不能当一辈子的道士,我看这张指挥就是个可以托付的,姑娘何不考虑考虑?”

“这……”水静居士一愣,要说她没想过这个,也不尽然,就在决定请张璟找人的时候,她还打算,如果张璟不同意,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自己这个人了,反正自己也不讨厌张璟,实在不行,自己委身于他,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自己孤身一人,总是要找个归宿的,道士真不能当一辈子,有地方挂单还行,但无缘无故的,谁接受你挂单呀?

但张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后,她也就打消这个心思了,这样也挺好的,凭借她与薛彦君的关系,张家怎么都能够保证她的平安的。那自己就继续当个居士,一心向道吧。但此时被林大娘一说,本来已经坚定的心,似乎又有些意动了。

“这……”水静居士一时有些犹豫,竟不知是该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林大娘一见,立马趁热打铁,“姑娘你又不是真的道士,教首不过是为了行走方便,才允你带发修行,她可从来都没想过让你像她一样出家。”

“张指挥新婚燕尔……”水静当然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什么身份地位的问题,她十分清楚,除非她下嫁给普通的百姓,否则,是绝对无法成为正妻的,她和薛彦君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身边更无亲人,别说是官宦之家了,就算是一般的富户,也十分忌讳这个的。

在遇到师父出事之前,她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因为她师父是个有大本领的,自可护她周全,自然不必考虑这么多。

但自从师父失踪后,事情一下子就变了,以往那些明枪暗箭全部冲着她来了,于是,她无奈的发现,若是没有师父的照料,自己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所以,在张璟请她来张府当西席的时候,在稍微打听了一下张家的情况后,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实在是被那些或明或暗的威胁、纠缠给弄怕了,她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孤身女子,又颇有家资,谁不想人财两得?

“又不让你现在就嫁过去,”林大娘笑道,“我看一旦薛姑娘到了年纪,张家肯定会迎进门的,这个谁都争不过,等薛姑娘进门后……”说到这里,林大娘突然一顿,“哎呀,姑娘今年都十八了,不能再拖了。”

水静被林大娘急三火四的样子弄的哭笑不得,我这边还没打算给人去当妾呢,你这儿就开始嫌弃我年纪大了,到底你是不是自己人啊。

“此事再说吧,”水静制止了林大娘的胡思乱想,“一切等找到师父后,禀明师父,在做决定吧。”

林大娘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等找到教首,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那会岂不是什么都耽误了?对此,她是不赞成的,自己得早早把此事给办妥了,就算等教首回来,得知此事,肯定也不会怪罪于她的。

好了,就这么定了。看自家姑娘的样子,肯定是乐意的,既然乐意,那为何不早早促成此事?再过个一两年,姑娘到时候都十九、二十了,怕是更加不好说话了。

现在姑娘十八岁,虽然稍稍大一些,但凭借姑娘的才貌,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再大个一两岁的话,怕是就没这么简单了。

先去找张家老夫人探探口风,那位老夫人倒是个心善的,老妇人都同意了,那肯定就没有问题了。嫁入张家,便不必再如之前一般,颠沛流离了。

可以说,林大娘虽然不是从小就跟着水静居士的,但忠心却是半点都不比别人差,什么事儿都是为自家姑娘考虑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再说袁彬,这两日他被曹吉祥突如其来的的热情搞的有些懵,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岂是曹吉祥这等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的对手?今晚又被曹吉祥请到府中,盛情款待了一番后,带着五六分酒意回到了家中。

袁夫人廖氏一直没休息,等着他呢。见到自家夫人,袁彬的酒醒了几分,“有劳夫人久等了,某心甚愧。”

二人是老夫老妻了,自然不必那么多客套,侍女端来醒酒汤,廖氏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后,把醒酒汤递给丈夫,“按说老爷你出去饮宴,老身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曹吉祥此人奸狡诡谲,无事岂会乱献殷勤?”

袁彬手里拿着汤,哈哈一笑,道:“夫人放心,曹某什么样人,我岂能不知?这两日无事献殷勤,定然是有求着我的地方,算来算去,也只有璟哥儿那里了。”

“老身也是如此认为,”廖氏点点头,“既然老爷心里有数,老身就不多说了。”

“某先与他虚与委蛇,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袁彬冷笑一声,“若是正事也罢,但凡有半分对哥儿不利,老夫也绝不答应。”

“哥儿是个好孩子,”提起张璟,廖氏没口子的称赞,“你可给我仔细了,别让人坑了哥儿去。”

“就哥儿现在的威势,谁敢坑他?”袁彬笑着摇了摇头,“你呀,就别瞎操心了,哥儿机灵着呢。”

“不管如何,你多留个心眼,”廖氏嘱咐袁彬,“曹吉祥绝非善类,你小心一些,别让此人给蒙蔽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老东西向来无利不起早,”袁彬虽然忠厚老实,但不代表他好骗,对于曹吉祥一反常态的举动,岂能不多个心眼?“哥儿最近没什么大动作吧?”

“倒没听哥儿说起过。”廖氏摇摇头,袁彬夫妇为何会对张璟如此关心?还不是张璟做的好?不说晨昏定省,但隔三岔五总会来拜访袁彬夫妇,关心一下二人的身体、生活等方方面面,这样的后辈,那个长辈不喜欢?

因为张璟常来常往,对自己的公事也不瞒着袁彬夫妇,所以夫妇二人对于张璟的近况可谓是了如指掌,“我也没听哥儿说起过,除了哥儿奏请陛下,将锦衣卫加入夜禁巡逻之外,倒也没有其他。”

“不对,”袁彬突然想起了什么,“哥儿前日不是还说,曹吉祥想要给他侄儿在卫里转个实职,陛下问哥儿的意见时,被哥儿给否了,你说曹吉祥找你是不是为了这个?”

“这……”廖氏沉思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不会吧,要是事前找你还说得过去,现在都尘埃落定了,难道还让哥儿收回自己的话不成?那岂不是让哥儿自食其言,若是此事,你万万不可答应。”

袁彬点头,“自当如此,夫人放心便是,我岂会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哥儿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卫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都盼着哥儿出错,这等自损颜面的事儿,我岂会让哥儿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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