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延绥3

延安府,管辖三个州,共十六个县,肤施县、安塞县、甘泉县、安定县、保安县、宜川县、延川县、延长县、青涧县。鄜州辖洛川县、中部县、宜君县。绥德州辖米脂县。葭州辖吴堡县、神木县、府谷县。

对于张璟的到来,镇守延绥太监王春、延安府知府陈翔、绥德州知州张轼、葭州知州陈峰、延安卫署指挥佥事陶轩、绥德卫署指挥佥事樊青亲自迎接。没办法,对于陶轩和樊青而言,张璟是实打实的上官,镇守延绥,延绥指的就是延安卫与绥德卫。

至于延安知府陈翔,和绥德州知州张轼、葭州知州陈峰,他们也需要与张璟搞好关系,毕竟延安府三州,绥德州、葭州都属于军事管理。而且,此时的武臣的权力虽然被褫夺,但还没后来那么不值钱,特别是在边地,镇守官、总兵官在一定程度上是能够掌握军政大权的。

延安知府陈翔与镇守延绥张璟虽然没有从属关系,但陈翔在某种程度上,是需要听命于张璟的。至于张轼和陈峰,干脆就是张璟的下属,他们敢不来迎接吗?

而王春也一样,如果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的,对张璟也是需要好好巴结的。

至于巡抚陕西延绥右佥都御史徐瑄,此老在会城呢,此老才是陕西的土皇帝,不仅三司要听他的,张璟和徐亨这两个镇守官也得听他的,大事小情的,着实太多,所以此老一般在会城坐镇,极少外出。

“都督雄姿英发,出镇地方,实乃延绥百姓之幸也!”陈翔四十多岁,相貌清矍,头戴方巾,身着道袍,大修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但拍起马屁来,也是非同一般。

“太守夸奖,”花花轿子大家抬嘛,张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况且将来的日子,陈翔支持的地方太多了,大家达成一个统一的默契自然是最好的,“本府在太守治下,民风淳厚,百姓士民,安堵乐业,众安道泰,上褒陛下之功业,下化天下之邪心,古之干臣,不过如是。”

“都督夸赞,不胜惶恐,不胜惶恐!”陈翔被张璟几句话夸得眉花眼笑,虽然连连逊谢,但脸上的得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张璟心里松了口气,看起来这陈翔倒是个好想与的,如此甚好,张璟可不像把自家的精力全部用在与地方勾心斗角上,陈翔既然识趣,大家各行其是,各安本分,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待张璟与陈翔寒暄完毕,张轼、陈峰二人也连忙上来拜码头,这俩就没啥好说的了,老实听话就是了,二人一拱到地,“下官见过都督,都督初来乍到,若有疑惑之处,下官愿为都督解惑。”

张璟扶起二人,“定有劳烦二位之处。”

王春等陈翔等三人与张璟寒暄完,这才一甩拂尘,“都督一路上鞍马劳顿,咱家今日便不打扰都督了,改日,咱家再为都督接风洗尘。”

“多谢老师傅,”张璟笑道,“老师傅的接风酒某可记住了,哈哈!”

王春闻言也是格格一笑,“保管都督满意,咱家今日便告辞了。”

“某送老师傅。”张璟亲自把王春送出了延安卫的指挥衙门,目送王春的轿子离开后,张璟负手回了衙门。看王春的表现,如果好好经营,拖自己后腿的几率也不大。

现在就剩陶轩和樊青二人了,他们都是陕西本地人,算得上是将门世家,在本卫之中的势力根深蒂固,想收服他们,还真没那么简单。

不过,此事不急于一时,要是实在不听话,那没办法,只能让他们去打仗了。

反正河套失陷后,成了鞑贼的养马地,没事就让这两位去溜达一圈,若是抗命,那对不起,自有国法军纪在此,还真翻了天不成?

“今晚,学生为都督接风洗尘,请都督务必赏光。”张璟回来后,陈翔也起身告辞,对于张璟,陈翔的姿态摆得非常低,毕竟张璟也算他半个上司了,不老老实实的听话,想干嘛?他还指望这位张都督好好的防御鞑贼呢。

的确,延安府城离前线挺远的,城池也称得上坚固,但只要鞑贼犯边,诚然是张璟这个镇守的责任,但他这个知府也跑不了。这里是边镇,容不得互相推诿、扯皮的情形。大家必须戮力同心,共抗鞑贼,否则,一个作战不力的帽子扣下来,啥都完了。

国朝初期,军事实力强大,河套地区的防务由东胜卫承担,延绥地区设置府、州、县三级行政组织,所以,此时的延安、绥德二卫是非实土卫所。

但随着东胜卫的内撤,绥德独以一面之险,遮千余里之冲,昔人谓之可守不可弃者,于是绥德地区一跃而成为了前线,绥德卫便接管了绥德的大片区域,而绥德编民,多散居乡落,城中居民,不数十户,比屋边巷,俱是卫所丁籍,于是,绥德卫成为了有着实土卫之实的“准实土卫”。

至于延安卫,因较之绥德卫,算是腹地,所以仍是非实土卫,仅有本卫屯田,用于屯田放牧,所以,权势比起绥德卫可差的远!

但安全程度也不是绥德卫能比的,各得其所吧。

延安卫指挥佥事陶轩倒还好说,他没有太多的底气违逆自己。倒是绥德卫指挥佥事樊青,可就难说了。

且不说前镇守王祯在延绥地区镇守十余年,樊青就是王祯在任时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贸然换个人来,樊青是否能够接受。

就说张璟的年纪,二十不到,如何让樊青这等宿将心服口服?再者说了,这个土皇帝为什么是你来当,而不能是我?

这便是人心。

王祯在位的时候,樊青可能没这么多想法。一来王祯是宿将,在军中的资历可比樊青深厚多了;二来,樊家在延绥虽然是将门世家,但职位一直都不高,也就是王祯见他骁勇善战,且在底层士兵中极有威望,这才把樊青提拔了起来。

否则,樊青现在仍然还在底层挣扎呢。

王祯对樊青是有知遇之恩的。

看看情况吧,张璟不好武断的做出定论,反正有的是时间,先观察一番再说其他。

回到大堂,陶轩和樊青正老老实实的拱手肃立,见张璟进来,二人单膝跪地,“小人见过都督。”

张璟一愣,拿不准二人的打算,这是干嘛,难道算是投诚不成?张璟自诩自己没有什么所谓的王八之气,无法虎躯一震,便让小弟纳头便拜,但这两位这是什么情况?

倒也不能怪张璟少见多怪,蝇营狗苟,总是不惮以最险恶的情况去测度他人。而是他压根便不知“秦人”的忠烈!

《明史》记载:榆林为天下雄镇,兵最精,将才最多,然其最瘠,饷又最乏。又称:其忠烈为天下最!

别的不说,孙忠靖的“秦兵”为天下精锐!还有关宁铁骑、戚家军、白杆兵,那个不是精锐?可惜的是,明末那真特么是天灾人祸啊,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蹦跶出来了,致使山河陆沉,衣冠沦丧。

“两位请起,”张璟连忙扶起二人,“陛下以军国大事托付于某,某自忖才疏学浅,多有仰仗二位之处,还请二位秉公义之心,为国效忠。”

“都督于朝中痛斥国贼,小人等不胜感佩,今有幸于都督麾下效力,敢不效死,”陶轩、樊青二人抱拳,斩钉截铁的说道,“都督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这话说的,敞亮!大气!忠烈!

果然不愧“忠烈为天下最”的秦人!

“鞑贼犯我边境,占我土地,我等当戮力同心,共驱鞑虏!”张璟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倒是自己枉做小人了,不过,眼下的结果,张璟求之不得。不用整天勾心斗角,只想着怎么好好打仗就行了,岂不是更好?

“王都督仓促离开,榆林城虽已筑成,但沿边十八寨却仍在修建,”樊青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后,立即就跟张璟告辞,“小人先回本卫,主持修筑事宜,待都督有暇,可往视之。”

虽然樊青表示,一切都听张璟的号令行事,自己绝非那等阳奉阴违的小人,但他心里对张璟的才能还是打问号的。

再说了,张璟这等年纪轻轻的少年贵官,哪能吃得了边镇的苦?他认为张璟会把延安卫当作自己的镇守衙门。比起绥德,延安不仅安全,而且没那么苦。

“樊佥事稍等,某与佥事同行。”张璟叫住樊青,他来边镇,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只是迫不得已,怕留在京师,迟早被朱祁镇收拾。

但既然来了,张璟就没想着做个软蛋,不就是跟鞑贼打仗嘛,谁退缩谁就不是男人!

“陶佥事,延安卫一如既往,俱循旧例,若有难决之事,可报于某知。”张璟吩咐了陶轩几句,延绥的“延”其实并非重点,“绥”才是重点,他自然不会轻重不分,留在延安安心的当个缩头乌龟。

果真如此的话,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樊青倒是对张璟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都督并非软蛋,这便好,有个强硬的上官总是好事,至少不用担心自己率兵杀贼的时候,后方却已失陷。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不仅仅是姜伯约的悲哀啊!

后人经常因北伐不成而责备伯约,说他穷兵黩武,将蜀汉拖入了灭亡的深渊,却唯独宽容阿斗。

何其可笑也!

何其不公也!

这样的事儿还少吗?

至少现在看起来,张璟不是先降的那个,樊青心里对张璟的评价又好了一分。

“替某告知陈太守,军机大事,延误不得,某去绥德,接风之事,他日再说吧。”张璟吩咐了陶轩一句后,便和樊青一起出了延安卫的衙门。

樊青来此,只带了十名士兵护卫,个个都是剽悍冷厉,杀气腾腾!

张璟看的眼热无比,这特么才是天下精锐啊!跟这些人一比,自己的那些亲兵一个个都成了样子货,压根就没有可比性。

“真虎贲之士也!”张璟真心实意的赞叹了一句,他决定了,等到了绥德,便让王汝忠等人跟着这些精锐好好操练操练,一定要练出点样子出来。

“谢都督夸赞。”樊青不以为意的抱了抱拳,“秦兵之中,岂有软弱之辈!”

张璟眼中一亮,据他了解,绥德卫有两万余名官兵,他也不指望都像眼前这几位这样,能有三分之一,不,四分之一,哪怕是五分之一这样的精锐,都足够他驱贼于河套,纵横于漠北了。

在樊青、丁麟以及十名悍卒的护卫下,张璟翻身上马,直奔延安城外。

出城后,张璟与王汝忠等人会合,看着张璟带了这么多亲兵过来,樊青有些发愣,这位都督,不是说是被陛下贬谪而来的吗,哪儿来的这么多亲兵?

就这?这特么也算贬官?樊青有些凌乱。

再看看这些亲兵的装备,一水的明铁盔、锁子甲、雁翎刀,这一套下来,每个十几两银子怕是下不了!再看向张璟时,樊青的眼神就变了,这是个大土豪啊!

咱秦兵连粮饷都比别的地方少一点,就别说军器了,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位张都督改善一下?

“都督,本卫不仅粮饷难继,便是军器,也有数年未曾更换了……”樊青是个直来直去的人,想到啥就说啥,现在看到张璟亲兵的装备后,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他也不要求本卫的两万多士卒都能像这些亲兵这般,那不显示,但最起码,把棉甲换换吧?

若是能给小旗以上的军官配上锁子甲,那就更好了。

张璟闻言一愣,虽说他一路上了解了一番延绥的情况,但那只是大略,具体情况还是力有未逮,比如粮饷、军器,若是樊青不说,他那里知道?

“好,”张璟点头,“某来想办法。”

既然做了这个镇守,当然就要为士兵们谋福利,否则谁听你的话呀。

粮饷什么的,张璟在路上就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不过就是如何实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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