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分功3

樊青来了之后,张璟跟他了解了一下吴堡县的盗贼,毕竟以前几次前往吴堡县,都是樊青率人去的,虽然结果跟张璟一样,人都没见着,便无功而返,但他知道的肯定要比张璟多一点。

樊青摇头,“不瞒都督,小人早就有所怀疑,可惜,始终抓不到他们,待小人得到消息,去了吴堡县,这些人早就跑了。”

“某知道了。”张璟点了点头,把此事放在了心里,待以后有功夫,大可以好好查查,张璟总觉得这里面没那么简单。

“今晚王公公做东,你与王指挥一起去吧。”张璟对樊青说道,“王指挥来了几天了,本官忙于公务,竟然没时间见见,正好今晚一起。”

樊青犹豫了一下,正待推辞,却被张璟抬手止住,“不必多言,今晚戌时,你与陶佥事、王指挥直接去王公公府上便是。”

出了镇守衙门,樊青叹了口气,小小的绥德城,此时可谓是风云际会,巡抚、藩司、都司、卫所,能来的都来了,都想来蹭点功劳。就连一直与前任镇守王祯不对付的王斌,都眼巴巴的凑了过来,可见这份功劳之大,让多少人眼红了。

对于王斌与王祯之间的争执,樊青是站在王祯这边的,要是都像王斌那样,拥兵自重,视上司若无物,一心想取而代之,那还不乱套了?

是,你王斌是有功劳,不过,身为边将,谁没有点功劳呢?有功也不是你目无上司,甚至整天想着取而代之的理由。

前任镇守王祯离任后,张璟继任,这王斌更是变本加厉,对于张璟的命令拒不执行不说,让他来述职,也是毫不理会。现在有利可图了,眼巴巴的就跑了过来,真是脸都不要了。

樊青刚刚本来想劝劝张璟的,不过被张璟制止,所以,难道都督想既往不咎?樊青不清楚张璟的想法,心里难免有些郁闷,正待上马,却听有人招呼自己,转头一看,不是王斌又是何人?

“樊佥事,”王斌本来打算昨天就来拜访张璟的,不过张璟昨天一早就率兵去了吴堡县,没办法,只好等张璟回来再说了,“都督可在?”

“都督正在处理公务,”樊青虽然不待见王斌,却也不至于冷眼相向,“指挥若是想见都督,不如等今晚一起,王公公今晚设宴,为徐中丞、刘藩台等人接风洗尘,都督命我等也去凑个热闹。”

王斌眼睛一亮,今晚的宴会,说是接风洗尘,其实主要还是分功,这顿酒宴过后,几方大佬就会达成一个共识,至于细节,可以由手下人商量,大佬们当然不会去锱铢必较,丢份不是。

这似乎表示,张璟并没打算抛开他,否则也不必让他也去参加酒宴了,王斌心里松了口气,不管能分到多少功劳,至少自己没有被排除在外,否则就真的是缺谁谁尴尬了。

你要说王斌对张璟有多么感激,倒也没有,他向张璟低头,不过是看在战功的份上,等此事过去了,他回到庆阳卫,该咋样还是咋样,反正他与张璟这个镇守一西一东,相距数百里,张璟的将令他听不听的还不是看他的心情?

樊青懒得应付他,抱了抱拳,“某还有事,告辞。”

“告辞。”王斌也抱了抱拳,目送樊青离开后,自己也上马离开,张璟不愿见他,他其实又何尝愿意见张璟?他混了大半辈子,大大小小的战斗不知凡几,这才混到一个署都指挥使的官,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他们这样的地方卫所官员,这就是天花板了。

想要打破这个桎梏,就需要立下战功,还得是大功,否则,仍不足以让他脱离这一层桎梏。

而张璟呢,小小年纪,还不到二十,便已经是都督同知了,这让他如何能够平衡?

召见完幕僚以及镇守衙门的属员后,回到东院后,张璟沐浴更衣后,来到书房,水静居士正等着他呢。

“都督这两日不在府中,”水静居士把一份礼单递给张璟,“却不知这两日,府门都要被踏破了,看看吧,他们送来的礼物贫道都整理成册。”

张璟接过礼单,看也未看,随手扔在桌上,摇摇头,“不过是眼红战功罢了。”

“正是,”水静居士笑道,“不过都督身为延绥镇守,还是得顾全大局呀,若是有人心怀怨怼,于都督以后的差事不利。”

“谢居士提醒,”张璟一笑,“军功于我而言,不过是鸡肋罢了。”

“倒是贫道多虑了,”水静居士也是一笑,和光同尘嘛,这是官场规则。而且张璟要了这份军功也是无用,还不如分出去,对于以后办差,也是有好处的。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张璟与水静居士告辞后,便在亲兵的护卫下,直奔王春府邸。

王春的府邸距离他的镇守衙门不远,百步左右,整个绥德城也不大,所以张璟的镇守衙门、王春的镇守太监府、绥德卫治所、绥德州治所等都在一条街上。

等张璟到了王春府上后,所有人都到齐了,王春陪着徐瑄、刘广衡二人在花厅闲坐,而其余人则聚集在小花厅,他们身份不够,当然不能跟几位大佬在一起。

张璟来了之后,侍女直接把他领到了花厅之中,见张璟来了,王春连忙为三人互相介绍。

“中丞,藩台,这位少年英杰便是张都督。”王春走到张璟身旁,对起身迎接的徐瑄和刘广衡介绍。

看着雄姿英发的张璟,徐瑄和刘广衡心里不免生出垂垂老矣之感,拱手见礼,“见过都督。”

“见过中丞、藩台。”张璟连忙还礼。

双方互相见礼,毕竟是初次相见,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的。

落座后,徐瑄突然对张璟问道,“都督可认得马负图?”

张璟一愣,旋即想起自己离京时,在金马台驿遇到的那个颇有见地的御史,马文升,虽然是道左相逢,但二人相谈甚欢,对于这位,张璟可谓是印象深刻,因为此人在文官中,是难得的知兵之人。

“当然,”张璟一笑,对徐瑄拱了拱手,“晚辈离京时,在金马台驿与负图兄偶遇,相谈甚欢!中丞与负图兄……”

“哈哈,”徐瑄一笑,“老夫曾任钧州府学教授,算是马负图之业师吧,”说到这里,徐瑄意味深长的看了张璟一眼,“马负图恃才傲物,甚少服人,却专门写信给老夫,说遇到了一位少年英才。”

张璟连忙起身,对徐瑄拱手行礼,“有劳中丞,有劳负图兄,晚辈与负图兄相见恨晚,中丞既为负图兄之师,若中丞不弃,晚辈愿恭聆教益。”

“都督客气了,”徐瑄一笑,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二人之间就多了几分面子,往后共事的时间还很长,有这几分面子,二人或许会发展成为盟友。

马文升与徐瑄是天然的同盟,所谓朋比胶固,牢不可解。书牍交于道路,请托遍于官曹,其小者足以蠹政害民,而其大者,至于立党倾轧,取人主太阿之柄而颠倒之,皆此之繇也。

到了张璟这里,就需要看彼此的诉求了,大差不差的话,有马文升这层关系在,二人极易达成共识。若是南辕北辙,这层关系就没那么好用了。张璟与马文升虽然相见恨晚,但毕竟只见了一面,聊了半夜罢了,彼此虽然意气相投,但意气是意气,彼此之间的政治诉求却不一定相同,更何况徐瑄了。

“暂时先不急着叙旧,”王春笑着打断了徐瑄和张璟二人的寒暄,“天色不早了,咱们开宴如何?”

张璟等人自无不可,王春吩咐了一声,侍女们立即开始铺排酒菜,偏厅的诸位自然也有人招呼,说是给大佬接风洗尘,他们其实是凑不上来的,若不是接着接风洗尘的由头,与张璟商谈战功的分润,这些人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这次的战功,大头肯定是巡抚衙门、藩司、镇守太监府以及绥德卫的,其余人等,谁有功,谁没功,谁的功劳大一点,谁的功劳小一点,这便是今晚王春为徐瑄、刘广衡接风洗尘的目的,接风洗尘并未主要目的,如何分配这份大功才是。

“王公公言道,都督想要增筑榆林城,然后设榆林卫,将延绥镇守移驻榆林城,”一杯酒下肚,徐瑄放下酒杯,对张璟说道,“此乃老成之谋,都督尽管修筑,都督的这份折子,老夫与刘藩台、王公公联名,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某正是如此打算,”张璟亲自执壶,为几人满上酒,“可惜晚辈人轻言微,否则怎敢劳烦三位。”

“至于灵州盐事,”徐瑄看向刘广衡,“老夫与藩司拟定章程后,便报于朝廷,在此之前,都督可先署理盐事。”

张璟点头,他的要求只有这几条,他人轻言微,又得罪了朱祁镇,若是贸然上书请求的话,特别是兼理灵州盐事,朱祁镇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由巡抚和藩司出头,这事儿就简单了,朱祁镇就算再不乐意,也得同意,他多少还是得给这些封疆大吏面子的。

况且更全国的盐业比起来,灵州这点盐,九牛一毛罢了,没啥大不了的。

事情确定下来之后,张璟就不管了,如何上奏,如何请功,徐瑄、刘广衡、王春三人可比他明白多了,定然会写的花团锦簇,面面俱到,到时候他只管署名也就是了。

张璟以为要扯许久的皮呢,哪里知道会如此顺利,不过几句话,就达成了一致,他还是小看了自己在河套立下的功劳,实打实的斩首近千,缴获无数,这么大的功劳,张璟的要求再过分一点,徐瑄等人也得答应。

与徐瑄、刘广衡、王春告辞后,张璟回到住所,水静居士仍在书房等着他。

“都督回来了,”水静居士站起来迎接,见张璟似乎没喝多少,“都督且坐,待贫道为都督烹茶。”

张璟闻言笑道:“居士不必麻烦了,我不胜酒力,酒量有限,并未多喝。”

听到张璟说自己酒量有限,水静居士低头一笑,张璟的酒量的确是个大问题,混官场的,没有几分酒量,不说寸步难行,起码也是不合群的,酒作为政治文化的作用是不容忽视的,比如“杯酒释兵权”。

张璟这种酒量差的,足以被当成另类了。

“如何,可都谈妥了?”水静居士一边烧水,一边问道。

“妥了,”张璟也是松了口气,“明日某便率兵前往灵州盐课司,再让延安、绥德、庆阳三卫打击私盐,居士以为如何?”

“是否操切了?”水静居士可不想让张璟如此激进,人都得罪光了,哪有这么办事的,“可先整顿盐课司内部,待内部理顺后,再说其他,也还不迟。”水静居士劝道。

“唉,”张璟叹气,“灵州盐课司管理混乱,内外勾结,私盐泛滥,再不约束,将越发难以收拾。”

“都督此言差矣,”水静居士温声劝道,“都督只须将灵州盐课司内部理顺,内部固若金汤,无一斤私盐流出,那些人定然会狗急跳墙的,届时都督再各个击破,大事可成。何必此时冒险?须知灵州私盐泛滥大部为当地豪族与盐课司内部官员勾结之故。”

“这些豪族不仅彼此间互为奥援,就是与当地官府,也是千丝万缕,都督若是贸然行事,一旦事有不谐,必成为他人攻击都督的把柄,所以,还望都督能够三思而行。”

面对水静居士的劝告,张璟又何尝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是难以忍受这等乱象罢了。

“多谢居士,”张璟对水静居士拱拱手,“如此混乱,着实是教人难以忍受啊。”

“都督稍安勿躁。”正好水烧开了,水静居士开始泡茶,一边劝说张璟。

“灵州所属盐池为大盐池、小盐池而处,大盐池位于庆阳府北的三山儿,小盐池在庆阳府城外,”张璟端起茶盏,“在此二处驻兵巡守,修建围墙,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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