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长安风动

报纸这个东西,其实在大魏曾经出现过。

只不过那时候叫做邸报,是专门供给贵族的,上面往往是对魏皇的歌功颂德,所以看的人很少。

但这次报坊卖的报纸就有些不同了,一些来太白居吃饭的读书人听说了,花了二十文买上一份,只是打开一看,就被里面的内容震住了。

好家伙,内容是真丰富,从封面的凉州赈灾贪腐案,再到对最近一些国策的思考,还有朝堂风云的一些解析,甚至还有都察院右都御史范泓范大人的一篇文章,详细的讲了讲朝廷法制建设的重要性,最后是一些诗词赏析。

只是薄薄的几页纸,看懂的人手都不由得抖起来,看着报坊的眼睛也变得无比奇怪--写这些东西,还拿出来卖,这报坊的东家是真的不怕死?

可看起来报坊还真没意识到自己弄的这玩意儿到底代表了什么,只见报坊外面用话题性十足的标题布告吸引着人们,配合上报童的卖力吆喝,尤其是还有送报纸上门的服务,着实是让好些士子书生掏了钱。

再配合上勾栏说书人的卖力讲解,只是一个下午,贪腐案俨然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抱有怀疑态度,毕竟是长安嘛,百姓们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会听风就是雨,可当之后三司会审的结果一出来,整个长安就炸了锅。

贪腐确有其事的消息不胫而走,配合上报纸上的内容,长安所有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闹到后面这消息甚至连街头买菜的老大娘都知道了,家住在城外今日进城卖瓜的王老二就听得贼起劲。

旁边的摊子两个小贩正在争论,那个说贪官真是不得好死,看起来是遭过祸害的,这个说估计事有蹊跷,毕竟虽然有消息三司会审说官员有贪腐,可一份破报纸上的消息难道能当的真?

王老二听着听着插了句嘴:“听陈大婶儿说贪了几十万两银子?俺的老天爷,那堆起来得有多少?怕是一座银山吧。”

两个小贩同时转头看了过来,他们和王老二也是熟识,听到王老二也开了口,那个坚信官员是贪了的小贩应和开口:“那可不是?一两银子就那么大一坨,几十万两,堆起来怕是陛下的宫殿都放不下吧?”

他有些义愤填膺:“该死的贪官,贪了这么多银子,难怪凉州的百姓要造反。”

另一个小贩有些不乐意了:“都说了这消息还没准信呢,别他娘的在街上乱说,到时候官府治你的罪!”

“有什么不能说的?”先开口的小贩冷笑了一声,“俺家就是给贪官祸害的,你们是不知道,之前俺们村遭了山洪,地里没收成,好不容易攒足了税粮,那可是一石小米!还是荒年,俺一家人连野菜都没得吃了,都把那小米挑去了衙门准备交上去。”

他的眼睛红了起来:“结果怎么着?上了秤,那官吏说只有七斗,整整少了三斗!俺记得出门前就称过,明明是一石,就争了两句,结果那官吏踢了一脚,又只剩六斗了,俺儿子就这么去了南边服苦役,这才保下了一家人。”

他抹抹眼泪:“...最后也是死在了南方,你们说说,要是没那些贪官,俺儿子用得着死吗?这贪官多了,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才会造反!那报纸都敢写,说书人都敢说,俺怎么就不能讲两句了?”

王老二听得心生同情,连忙安抚两句:“贪官确实该不得好死,兄弟也别太难过了,既然这次消息都传了出来,官府一定不会不管的。”

“还是靖王爷好!”那小贩抹干了眼泪,咬牙切齿,“就该送那些贪官上刑场!之前那官吏只是贪了些小米,就害的俺一家人活不下去,这些贪官贪的可是几十万两银子!凉州得死多少人?再不治治,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说这次好像也是靖王爷把这事捅出来的,靖王爷把凉州的贪官杀完之后,才发现了赈灾的官员也贪了银子。”

“杀得好啊!就该杀!不杀他们,那些死了的百姓怎么办?俺儿子怎么办?呜呜呜...”

听着这刻骨铭心的仇恨,另一个小贩确实怎么都不好再说风凉话了,可他还是觉得今儿这事闹得蹊跷,最后干脆闷头回了摊子,没再多说什么。

王老二也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摊子。

作为平民老百姓,看热闹归看热闹,可真让他们有种切实的参与感,那还是不可能的。

当了官,和百姓就不是一类人了,往年长安也有各式各样的大案,可哪次百姓们不是默默的等结果?既无法参与查案,也无法参与定罪,审判过程和他们没半点关系,最后只要能等到称心如意的结果,那多半是老天开了眼,如果最后不了了之,他们有什么办法?

所以就更别说这种贪腐案了,当官的哪个不贪?百姓们心里都清清楚楚,可当了官之后,和百姓就不是同一个阶层了,他们能怎么办?

百姓传消息,向来都是越传越歪,可这次有了报纸,大家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真实情况,所以倒是没出现以前那种传的越来越离谱的情况。

可就算是把这么明显的事实放在他们眼前,说书人不停地给他们讲,也仍有一部分不太相信这个事实,只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思看待这件事情。

长安这么大,受过贪官祸害的毕竟是少数,只有他们才知道那些贪官是多么可恨,而其他的百姓,顶多是在看到那上面记载的数字时吃了一惊,然后越发觉得这消息有些哗众取宠。

那么多银子,想想就觉得不可能,真要贪了那么多,难道朝廷不管,陛下也不管?

整个长安的舆论开始两极分化,相信贪腐确有其事的百姓咬牙切齿,不相信的作壁上观,两边吵得激烈,看戏的权贵官员和士子看的也起劲。

谁能想到只是几张薄薄的报纸,就把长安的水搅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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