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在米国还习惯吗？”
陈慧英看着家里最小的妹子自己在外闯荡，其实也挺心疼的。
“就那样吧。”路海棠笑了笑。
肖奶奶心疼自己的小女儿：“要实在不好，那就回来吧？”
王耀明赶紧喊出了声：“妈，这可使不得，海棠现在可是大学教授，还是米国的！一辈子铁饭碗，一个月工资比我们这几年都多！回来干嘛呀！”
桌上几个大人都赞同点头。
在他们心里，再也没有比海棠现在更好的工作了。
既可以研究学术，又不用人情世故，赚得钱又多，还是在科技最发达，生活最富足的国家。
“这不能听妈的，海棠，你可得安心在那边呆着，有什么吃不惯的和嫂子说，我做好了你带过去。”陈慧英话就很朴实。
路成安皱着眉头：“海棠这路上来回都得半个月呢，你做什么能让她带走啊？我看煮两个鸡蛋得了。”
路海棠哭笑不得：“哥！米国有鸡蛋！”
柳如是灵机一动：“带点瓜子？路上嗑点还能解闷！”
王耀明插了一句：“米国还会没瓜子吗？瞧你们这见识！”
看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路海棠笑了笑，叹了口气：“其实米国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好。”
相比于一直在信城的大家，远在米国的路海棠，更能体会到被外国人歧视的那种痛楚。
“我从UCLA博士毕业后，入职了一家科技企业，刚开始也憧憬着未来，去哪都戴着副墨镜，牛仔裤一定要穿破洞，开车在街头一定要急甩调头……”
听到这里，路老头一报纸拍了过来，气汹汹的：“你要甩哪去啊你！”
肖奶奶也直摆手：“唉哟，海棠，你可不能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啊！”
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的路海棠干笑了两声，把两老人家好不容易哄过去了，这才接着说道。
“结果在那里呆了两年，发现人家根本就不给你机会，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就是瞧不起你，华人在那种地方生活，就是生活在亚文化的圈层，主流文化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
陈慧英皱着眉头：“那电视上整天说米国多好多好的，看着也不完全是那么回事嘛。”
路远插了一嘴：“妈，那都是捡漂亮话说，他们和我们不也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对不？”
众人哈哈一笑：“就是！路远说的没错！”
王耀明吆喝了起来：“他们也就是唱得好听，以前爸还没退的时候，不是打得他们哭爹喊娘的！”
然后立刻朝三个小的使了个眼色。
三个小的见老王打了先手，吹捧立刻跟上：“就是就是！都是爷爷的手下败将！”
路老头哼的一声，面容肃穆，终究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骄傲：“哼，赢了也不能小瞧敌人，海棠到那边去，不就是要学习人家厉害的地方嘛。”
路海棠点点头：“我在那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读书的意义是什么，写了封信给大哥，然后被大哥狠狠批了一顿。”
大家都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路成安，他倒是很有理的样子：“教授怎么了！教授也得听大哥的话！”
说着还小心地看了路老头一眼：“爸，你说对不？”
路老头点点头：“成安还是比较稳重。”
“那次收到哥的回信之后，我就想抽个时间回家看看，今天早晨到了章市机场，我刚下飞机，就一直特别兴奋，看着远处起伏的丘陵，跟出租车司机报出信城的地名，就像一直在吃没有沙拉酱的生菜，忽然吃到家乡的油果一样美味。”
“后来到一中参加庆典，刚好看到路远因为外教的事，表演了那么一首歌，我忽然找回了当年用功苦读时候的那种热情、支持和依靠，感觉到在同源同种的文化里才能感受到的满足和认同。”
路远嘿嘿一笑，觉得今天的表演实在太有意义了。
上一世，小姑在米国呆了很久很久，身在异国他乡，肯定遇到过很多很多困难。
但她从来没有在回家的时候说过这些，可能是觉得就算说出来，别人也只会觉得她无病呻吟。
那个时候的路远，还不懂得什么家国情怀，只是一味单纯地觉得，呆在那样的地方，一定非常开心吧？
那些年，正是两国关系交好的时候，民众对于发达国家有着一种迷之向往，同样的任何事物，如果说到米国。
“肯定人家的好多了。”
这就是当时人们的普遍看法。
但这不能怪普通老百姓，当时米国人均收入一万多美元，是国内的一百倍，有许多口口声声爱国，要帮助下一代成长的留学生，毕业之后根本就再也不回国。
再加上有些单位里无底线无节操跪舔外国人的行为，更加加深了这种崇洋媚外的行为。
今天如果不是路远手里拿着安德森侮辱国人的录音，再加上一首《红色》挑起同学们的情绪，可能外教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或许小姑也就是看到今天这样的状况，才把自己的心声向家里人吐露了一些吧。
“哦，对了！今天县里书记找我，想让我参加一个学习论坛。”
路海棠忽然想了起来。
“你不回去啦？”肖奶奶一惊。
“不不不，我就帮帮忙。”
路海棠满不在乎地摇摇头。
“学习论坛？是干嘛的？”
王耀明一脸困惑。
“就是讲讲学习经验，谈谈理想什么的呗。”
路海棠倒是挺熟悉的，毕竟从小没少参加这种事情。
眼看提到这事了，路远从饭桌上探出头来：“小姑，这学习论坛，能提高成绩不？”
路海棠一听，乐了：“这听个演讲就能提高成绩？那还学习什么？大家都去听演讲就得了呗。”
“噢……那也没用啊……”
路远一脸失望地坐下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姑给你们这些学生做个演讲，能学到多少那不还是得看你们的本事！”路成安不满道。
“主要我觉得小姑出手，肯定能有效果嘛。”路远嘀咕着。
“你小姑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几天，你还指望她解决信城英语的教育环境？”陈慧英说道。
“怎么回事？信城的英语教育环境已经到连嫂子都知道的地步了？”路海棠吃了一惊。
“这几年新闻都有在报嘛，说是信城英语成绩常年排在全市十几个县里的倒数第三，要不是连着几年英语成绩拖后腿，一中的省重点早就落实了。”陈慧英讲着从电视上看来的事。
“这样吗？”路海棠皱起眉头。
眼看着情绪到了，路远又偷偷打开了话匣子：“姑，你看，要不然你干脆趁着参加这个学习论坛办个培训班，帮这些不成器的学弟学妹们一把？”
“培训班？”所有人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姑就呆一个星期，哪有时间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路成安不满道。
“培训班又不是学校，就是培训一段时间的嘛！”路远据理力争。
路成安双眼一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
无奈地哦了一声，路远缩回座位上去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外面人都走了，路远躲在小屋里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个不停，草稿打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觉得似乎还行了，拿着本子就出去找路海棠。
路海棠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悠哉悠哉地晃着，谁知道晃着晃着，眼前出现了一张涂满线条的纸。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路远，笑道：“还想着培训班的事情呢？”
路远点点头：“嗯，我真的觉得能试试，小姑，你就花点时间看看我写的草案嘛。”
路海棠无奈地笑了笑，将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纸拿在手中看了看。
不一会儿，她的表情严肃起来。
“这么半天想出来的？”
路远赶紧摇头：“也不是，心里琢磨好久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没敢提出来。”
看着手里的纸张，路海棠眉眼温柔地弯了下来：“看不出来，你都会替家里想事了。”
路远赶紧伸出一根食指：“嘘——这事可不能让家里知道，要不然爸妈肯定说我乱来。”
“行！那我就试着看看，能不能把你这异想天开的计划实现。”
路海棠看着那张草案上的奇思妙想，竟然也有一点点心痒痒。
路远写的那些东西，每一条单独拿出来看，都是天马行空的行为。
但全部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看着好像……确实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