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器灵

哗啦——

窗扉破开,一道黑影扑将出来。那黑影方才落在地上,正要纵跃而起,便有巨掌从天而降。

“嘿”

嘭——

化神熊怪的香奴一巴掌将那妖魔按在地上,俄尔薛钊便从窗口纵出,探掌印在那妖魔胸口。

门前守着的清乖子木然的看着,手中雷神鞭拄地撑住身形,心思发散胡乱思忖。

这已是第五家,每次处置过一户妖魔,那薛钊观量己身后便会说上一嘴‘尚有余力’。一户又一户,纵然真炁再多,术法再精妙,刻下也该消耗殆尽了吧?怎么瞧他的样子,反倒与一开始差不多?

香奴缩小身形,忽而鼻头耸动,探出舌头径直进了房中,须臾便惊喜道:“原来是麦芽糖,难怪闻着好生熟悉!”

院落中的薛钊不曾言语,月色下紧闭双目,应是在用术法斩杀吸入体内的妖魔。

清乖子正仔细观量着,一侧厢房的门扉忽然推开,十来岁的童子懵然看着院中的一切。

“你……”待看清楚守在院门口的清乖子,那童子张嘴便嚷:“妖魔!快来……”

不能让他喊出来!

清乖子轻咬贝齿,抄起手中雷神鞭便掷了过去。

雷神鞭说是鞭,实则是三尺长的四棱铁锏,重逾六斤,倍于寻常刀剑。清乖子身量与薛钊相当,也得双手才舞得动。

那雷神鞭披挂风声转瞬即至,童子方才叫嚷出来,鞭梢便砸在口鼻之间,童子连惨叫都不曾发出,硬是被雷神鞭带得斜飞出去撞在墙上。

不待清乖子松口气,死去的童子忽而身上腾起黑烟,瞬息化作黢黑妖魔。

兵器丢了出去,手中空无一物,清乖子紧忙从百宝囊中掏出一张白日里画的符咒。

还不待打出,那妖魔扭头看向顿在院落中的薛钊,嘶吼一声竟攀墙而走。

清乖子大急,喊道:“香奴道友,有妖魔跑了!”

说着话,她拖着伤腿紧忙捡了雷神鞭,转头又奔向院外。香奴从房中奔出,一人一妖却是同时奔出院外。

一个左边瞧,一个右边望,四周影影绰绰,却哪里还有那妖魔的身形?

身后脚步声渐近。

“跑了一个?”

清乖子侧头瞥了眼薛钊,连忙自责道:“厢房出来个童子,我……没看住。”

“哦,没事,我来找找看。”

丢下一句话,薛钊奔行而去。前方不远便是谷场,场边老槐树也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约莫高十余丈。

薛钊纵身而起,踩在枝杈上几个起落便停在了树冠之上。他站定抬眼四下扫量,却不见那妖魔身形。

便在此时,羽翼拍打声渐近,他抬头便见灰褐色的鸟儿落将下来。

“先生可是找逃走之人?”说话的是小鹬。

“正是,小鹬看见了?”

发出好似蛙鸣般的颤音,小鹬探出翅膀朝着偏西方向一指:“在那里。”

“多谢。”

薛钊纵身而下,他怕遁术再出差池,是以只能加紧脚步飞奔而去。

西面便是山坡,他赁的竹屋所在。那妖魔总归不会为了发泄而去拆家吧?除此之外,那便只剩下坡下的李巧娘了。

薛钊暗暗责怪自己粗心,此番袭杀带了清乖子,却将巧娘给忘了。早知如此,理应让清乖子去照看巧娘。凭着清乖子的本事,便是灭不掉妖魔,也能护得住巧娘。

思忖中,巧娘的居所近在眼前。薛钊已然瞧见,那黢黑的身形蜿蜒着朝巧娘家中扑去。

铮——

长剑出鞘,真炁灌注剑身,奔行间薛钊当空劈剑。便见一道剑芒好似白虹,朝着那腾起身形的妖魔斩去。

剑芒划过,将那妖魔拦腰斩断。黢黑的下半身掉落篱笆墙外,上半身却落在了院中,撑着双臂奋力朝屋中飞速爬去!

薛钊提着剑纵过围墙,身形刚落地便见那半截妖魔撞破门扉,引得内中一声惊呼。

来不及啦!

薛钊咬牙加紧脚步,一息便闯入屋中,却见水汽蒸腾中,浴桶中的巧娘身形颤抖,那黢黑的妖魔好似水蛇一边扭曲着身形,将其缠裹。

妖魔的脑袋绕过巧娘背脊,自肩头探出,双手撬开巧娘牙关,瞧那架势,好似要硬生生要从巧娘口中钻入一般!

薛钊身形不停,上前一掌印在妖魔头顶。那掌上附着真炁,妖魔先是一顿,继而发出一声不甘嘶吼,便被真炁引得汩汩涌入薛钊掌心。

哗哗——

没了妖魔缠裹,巧娘身子一软瘫在浴桶里。薛钊将那妖魔吸了个干净,也不行斩念化神,紧忙去瞧浴桶中的巧娘。

“巧娘?”

浴桶中的水殷红一片,巧娘看向薛钊,抬起手臂,手上却满是血迹。

“钊哥儿……我好像要死了。”

薛钊正要将其抱出查看伤口,忽而那巧娘身上绽放出夺目光彩。那光彩好似气泡一般自巧娘身上泛出,又逐渐荡漾扩充,速度越来越快。

薛钊只觉眼前一花,待再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巧娘的身形?非但如此,便是那浴桶里也没了血迹!

咚——哗哗——

身后传来声响,薛钊扭头,就见胸前围了布单的巧娘愕然站在门前,脚边木桶来回滚着,任凭冒着热气的水淌了一地。

“钊……钊哥儿?”

扭头,浴桶中空空如也。转过头,巧娘遮着脖颈下的白腻愕然不已。

“你,你——”

薛钊忽而明悟,原来那日整个洞天闪烁的天光,便是源自面前的女子。

“哦,”薛钊还剑入鞘,迟疑着道:“我若说我是来捉妖魔的……巧娘可信?”

“妖魔?”巧娘狐疑四下打量,说道:“可是先前那女魔头?”

“额……这回是个童子。”

薛钊后知后觉,这才瞥见她身上只围了布单,上面露出锁骨,下面露出小腿,白生生的脚丫踩着木屐。

他别过头去:“总之妖魔已除,我这便告辞了。”

薛钊匆匆而去,出得门来回首观望,却见先前那破损门扉完好如初。

“哎?”巧娘哪里肯信?追了两步待要再问,却想起如今衣衫不整,实在羞于见人。

遮掩锁骨左近的手放下,巧娘狐疑不已。深更半夜提剑闯来,莫非钊哥儿对自己起了歹心?好似也不像。

钊哥儿那等人物,若真有这等心思,那……

巧娘双手连连朝脸颊扇风,只觉燥热不已。

想来想去,好似方才钊哥儿的言辞才最为可信。巧娘又惊恐起来,心道莫非自家真有妖魔闯入?

不提巧娘心思莫名,却说薛钊刚从院中出来,便撞见了背负清乖子而来的香奴。

“道士!”香奴低声呼唤。

清乖子翻身落地,急促问道:“可追到了?”

薛钊探手,将篱笆墙外那半截黢黑身形提在手中,略略运起真炁,那半截身形便好似流水一般被吸入掌心。

“算是追上了,还有旁的发现。”

“什么发现?”香奴问。

薛钊揉了揉香奴的头,说道:“回去再说吧。”

他当先一步往自家行去,抬头隐约听得振翅之声,于是朝天拱手:“多谢小鹬指引。”

“哇哇哇……先生客气。我去捉鱼,明日再来寻先生。”

香奴缩回本源大小,仰头循着小鹬飞去的方向道:“道士,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有鸟儿飞得这般慢。”

薛钊思忖了下,说道:“小鹬的翅膀有些短,所以飞的才慢。”

寻常鸟儿,翼展或与身同,或长于己身,偏偏小鹬的翅膀极其短小。于是飞腾起来拼命扑腾双翅,速度却只跟寻常人快走相差仿佛。

两人一妖进得自家,香奴又寻了火镰擦燃油灯,旋即便迫不及待问道:“道士,到底有何发现?”

薛钊扯过藤椅落座,皱着眉头道:“那日的天光竟是巧娘所放……”

他将内中情形一一道来,香奴听得稀奇,却不明所以。反倒是坐在床榻上的清乖子若有所思。

等了须臾,薛钊看向清乖子:“道友似有所思?”

清乖子蹙眉道:“巧娘只怕也非人,更不是妖魔。”

非人非魔,有神魂,伤之则放出天光,洞天自行修正,其本身也恢复如初。

“若我所料不差,那巧娘便是此阵阵眼。薛道友可知器灵?”

“器灵?”

“法器化宝,器灵自生。传闻我……龙虎山张家那三五斩邪剑曾生出器灵,因看不惯张家所为,惹得雄剑遁走。龙虎山十余位高功联手才将其镇压下来。”

还有这等事?

“道友是说,巧娘是器灵?”

清乖子颔首,说道:“先前我便纳闷,左右并无地仙高人,怎会有洞天覆在此处,还开了禁止随意让人进入。如今倒是明白了,定是法宝滋生出的器灵在作祟!”

话音落下,清乖子霍然起身,拖着雷神鞭便要出门。

“诶?道友去哪?”

“我去打杀了那器灵,到时这洞天之术自然就解了!”

薛钊赶忙拦在其身前:“慢来慢来,道友莫冲动,咱们再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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