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父子宰相

民贫则天下安,民富则天下乱!

自古以来,百姓皆期盼开明之盛世,富足之生活。

殊不知就牧民者而言,民富则乱,民穷则安;用宽仁之士治民,民逆矣,以奸恶之人治民,民顺矣!

故而牧民者,当用奸恶之人,而应远宽仁之士。重典酷刑出顺民,开明仁爱生乱民!

民者,无类于猪狗牛羊等牲畜,当时时饿之鞭之,万不可善待之!

这天倾盆大雨,紫禁城交错的街道上到处是水,汪汪的淌流。

在静静的的街道上,严嵩和严世蕃父子坐轿而过,因为是雨天,轿夫走得慢了些,生怕不小心摔倒了。

严嵩在轿里闭着眼,吁吁叹息,在内阁当家做主近二十年了,两京十三省的大小事情,虽有儿子严世蕃从旁协助处理,但他也没有闲着。忧心劳碌,让本就年事已高,白发苍苍的严嵩越来越体力不支了。

严世蕃则暗自气愤,他轻轻拉开轿帘,看看满天乌云,大雨磅礴,便不由自主的想,这些年自己跟着父亲严嵩为大明江山面对过多少风雨,可如今怎么被人同仇敌忾了呢?

方才,严嵩和严世蕃父子在宫里与百官朝议,曹洪也在。因为四川官军征剿僰人失利,百官在徐阶、张居正等朝廷清流的唆使下对严世蕃发难——因为,当初是严世蕃主张让四川官府剿灭僰人,反对朝廷出兵的。如今兵败了,总需要人出来承担后果,严世蕃自然是逃不掉的。

严嵩颤颤巍巍的在严世蕃搀扶走进议事堂,看见百官和曹洪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倍感疲倦,轻轻坐下后,垂垂老矣的微微闭着眼听众人争吵不休。

“如今,四川官府军败了,叙州府被攻破,朝廷不能不出兵了!”张居正跳出来,挑起朝廷该出兵的话由。

听了张居正的话,严嵩微微咳嗽。他知道,张居正此举,无非是冲着严世蕃来的。而严世蕃是他严嵩的儿子,冲着严世蕃,就是冲着他严嵩了。

“张居正,你说朝廷该出兵。不就是在向大家表明,四川官府军败了,证明我儿子是错了。现在该按你们的想法来,让你们的人去打僰人,好建功立业,增加与我严嵩对抗的力量!”严嵩心里自语,从袖里颤抖的拿出白色的锦帕,然后吐出一口痰。

严嵩的这口痰,吐得异常响,让众人内心一颤,顿然安静下来。

“说朝廷出兵,不是不可以啊!只是千里迢迢,粮草军械的支出,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再说,出多少兵,谁为将?这些你们都仔细谋划了没有?”严嵩慢慢睁开眼睛,脸上老年斑和皱纹纵横,但声洪如钟,问得张居正一时无话。

“就是!东南的倭寇盗匪尚在剿灭。就在昨天,浙江总督胡宗宪又来奏折催军饷了!现在倘若再增西南军饷,国库难以支撑!”严世蕃看着张居正,暗自嘲讽着道,他觉得张居正之流,终是不切实际,只顾自己的名利功名,哪管什么国库艰难。

张居正微微冷笑,憎视了一下严世蕃,暗暗心想道,那胡宗宪是你们严党的人,他虽只是浙江一省之总督,却总制着南直隶、浙、福等处军务,可谓是军权大握。几年过去了,胡宗宪抗击倭寇,倭寇没有剿灭。这是在剿倭寇呢,还是养倭寇自重呢?

然而胡宗宪是严嵩门生不假,但在大是大非上,他可没有朋党之私,他以俞大猷、戚继光、卢镗为大将,制定“攻谋为上,角力为下”的剿倭之策,正稳固推行。只是尚未有大成效,引来张居正等人的猜忌。

“你笑什么?”严世蕃问张居正,双目怒怒。

“怎么,小阁老这么霸道了?我竟笑一下也不行,难道这里是你家的朝堂?”张居正趾高气扬的朗笑,然后对严世蕃一番讽刺。

“你?”严世蕃压着内心的怒火,咬牙切齿起来。

“行了,世蕃!好好说话,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要搞得跟泼妇骂街似的,要议事就心平气和的议!”严嵩重重拍案道,他看似斥责儿子严世蕃,实则是在敲打张居正等人。

“对!阁老所言极是!大家好好说话!”曹洪笑呵呵的起身,让十几个太监端茶进来,给百官换上,大雨天的,茶都冷了。

毕竟曹洪是皇帝派过来旁听的,而且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他说话了,百官自然给面子。

故而一言不发的徐阶突然说话,他对严嵩道:“阁老,我们议来议去,终还是您拿主意的。您看,这西南僰人之事,当如何收拾?”

“眼下,国库无法支撑东南和西南两处战事。假如要派军去剿灭僰人,需向百姓增加征税,恐激发民怨,动摇国本啊!我看,还是先东南,再西南吧!”严嵩说出自己的看法,他是首辅,需要全局考虑,大明朝廷国库艰难,支撑东南剿倭军饷,已是让朝廷的财政捉襟见肘了,若再添西南战事,需加税,但加税,势必会民怨沸腾的。

“那西南僰人,还是让四川官府自行剿灭?”徐阶点点头。

“不一定非要剿。只要死死驱逐至荒野高山,贫其物产,饿其体肤,薄其生养!待东南倭寇剿灭,朝廷可出十万精兵,彻剿西南僰人,让其亡族灭种!”严嵩回徐阶道,有些事当徐徐图之,不可在乎朝夕之功。

“民贫则天下安,民富则天下乱!这句话,是您说的。怎么今天倒关心百姓死活了?当年,您可是不顾百姓死活,在东南实行改稻为桑之策的?”曹洪对严嵩道,今天他可是头一次遇到严嵩和徐阶想到一块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啊!我们百官不像你曹公公,在东厂吃喝玩乐,锦衣玉食,百姓不问不评。但我们就不同了,朝政稍有失误,损了民利,百姓可是骂我们的!”严嵩边咳嗽不止,边笑道。

“锦衣玉食,当说小阁老吧!紫禁城街头巷尾都说,小阁老吐痰,不用痰盂,而是吐进美婢嘴里;如厕不用纸,让奴仆舔干净。对了,您老也是夜夜用婢女给您暖脚,是吧?”曹洪哈哈大笑,不气不恼的对严嵩道,他对严嵩心里深恶痛绝着,只不过无可奈何罢了。

百官听了曹洪说严家父子私生活的话,不禁面面相觑,暗暗惊颤。他们想不到,这曹洪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严家父子,把他们父子的奢靡私生活明目张胆的揭出来,果真是丝毫不惧,有恃无恐。

严嵩和严世蕃离开宫里,在漫长的紫禁城街道上坐轿回府,大雨磅礴中,走得非常漫长。

“胡宗宪在,则严党在!”严嵩自言自语。

严嵩知道,徐阶、张居正等朝廷不少官员恨不得严党土崩瓦解;那曹洪更是对他和儿子严世蕃恨之入骨。一旦胡宗宪在东南剿倭失败,他们一定会趁机除掉朝廷上下的所有严党势力。

因此,胡宗宪在东南剿倭,只能胜,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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