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相对

离开了皇甫锦居住的孔雀宫,沿着宽阔的宫道步行,不久就遇到巡视的侍卫队,问明了望远宫的位置,按照指示走的也顺利,只是进了望远宫,到处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让我分不清该由哪里回到秋棠院。

正当我四处迷茫的张望,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刚一回头就被抱进温暖的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了然,是龙苍云。

“你回来了?”仰起头看他,他的心跳很快,眼睛里还有担忧,于是我笑着说,“你在担心我?”

“我回来找不到你,你去哪里了?”龙苍云略略收敛情绪,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拉起我的手朝秋棠院走。

“看孔雀去了,呵呵。”压下眼睛里的笑痕,问他,“你跟的有结果吗?回来的很快啊。”

“那几人后面有人断路。”龙苍云微微皱眉,随即轻笑,“不过也能断定,对方绝对是鬼岛的人,看来这次寿筵会很热闹。不知道鬼岛会以什么方式插手。”

“难道说,幽冥珠会落在鬼岛手里?鬼岛的岛主……会是什么人?”我不禁也去猜思。

“很快就会知道的。”龙苍云轻微叹息。

看着他的温和的脸,我轻轻用手摩挲他的掌心,“你不用担心,鬼岛虽然神秘可未必就可怕,我想……我们不会输给他。”

龙苍云闻言一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你和殷皓阳……呵,天宫也算有了帮手。”

“你错了!”我笑着说,“鬼岛可不止是天宫忌讳,就算真的有正面对峙的一天,必会有个大联盟。”

他转瞬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赞同的点头。

第二天用过早饭,龙苍云同龙玄一起去忙碌,实际上是趁机看看皇宫内各处的布置和人客,想从中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坐在院子里赏赏秋海棠,想起一直没见小狐狸,倒是有点想它了。这次进宫没有带它来,它一定很生气,想到小狐狸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素素,陪我去走走。”吸取昨晚的经验,我决定带着侍女出去。

方龙还在罗刹门,他要负责指导殷雪岚跳舞,大概要过几天才会进宫。如今距离宴会还有好些天,望远宫中住的人少之又少,平时都很寂静,可正所谓冤家路窄,随意闲逛,偏偏就遇到了元夫人。

这里是处随意开辟的小圆,没有明显的界限,一丛花草前就伫立着那抹石榴红影,还是满面妖娆。

“你……”元夫人目光辗转,少顷红唇勾出笑,说道,“好久不见,白姑娘。”

“好久不见,元夫人。”我也很客气的回笑,纠正道,“或许你也该称呼我为夫人了,就叫我白夫人吧。”

她面色略顿,又说道,“当初为何不辞而别呀?”

“夫人不是也一样吗?”觉得和她虚伪下去实在没有必要,也浪费精神,于是明了的挑道,“你如今还算安稳,可寿筵不过还有十天而已,之后你可怎么办呢?我还真是有点同情你。”

“你!”她目光犹疑,咬唇没有出声。

轻笑着看她,突然记起她曾放蛇杀我那件事,眼神瞬间沉了几分。突然一个主意闪过脑海,转身离开,当对方看不到我时,我让素素在一旁看守,然后幻化手势,念念有词。不多时,天空中突然黑压压的出现了一大群乌鸦,扑腾的振翅声充斥耳膜,更有那标志性的叫声,随后就是元夫人连连的惊声尖叫。

拨开树枝看去,元夫人浑身被黑鸦围的密不透风,如同一个大黑球几乎挪不开步,一旁的丫环早惊的不知反应,只是傻愣的看着。

也不管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拍拍手,乌鸦们哗啦啦的四散而去,而元夫人……我几乎不能认出她的样子。一身红色的石榴裙沾满了黑白的乌鸦粪便,头发已经乱的犹如鸟窝稻草,脸上更是坑脏,比叫花子还不如了。

忍不住偷笑出声,赶紧择路走开,摇头叹息,“可惜了一场好戏。”

“祭司大人的意思是?”素素不解。

“你想这种场面若是被皇甫锦看到,会如何?”抿着奸诈的笑,其实我想的是,如果这种场景发生在他的身上,那个有着洁癖又自傲的男人会不会自杀。

素素皱了皱眉,少顷难得一见的轻笑出声,可见皇甫锦的声名远播。

想到昨夜欣赏过的彩叶林,不知道白天又是怎样的迷人?想着就说,“你带我去彩叶林。”

“是。”素素走在的左侧,引我朝前走。

“彩叶林是这里的第一处胜景,那就是还有其他地方了?你给我讲讲。”反正闲着也是无趣,离寿辰还有好些天,挨个逛逛解闷也好。

“这皇宫里一共有三处胜景,彩叶林居第一,第二是孔雀宫,也就是锦王子居住的宫殿,第三是浩渺殿,也是这次寿筵的举办地点。”

“哦,你给我细讲讲,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听名字并不觉得怎么样。

素素点头,然后讲道,“孔雀宫的建筑以华美著称,建筑的风格有别于一般,正殿高十五尺,里面竖立着九根雕刻有金孔雀形态的柱子,在每根柱子上有镶嵌有一枚鹅蛋大小的夜明珠,殿内永入白昼。这也是因为锦王子不喜欢灯烛味,因此整个孔雀宫内是不用灯的。殿内的奢华不需细讲,值得一提的是孔雀宫中的布局和植物动物,里面养有孔雀王子的爱鸟:金孔雀,以及血统最纯正的银孔雀……”

“银孔雀?”我不禁皱眉,似乎没有听说过。

“是,银孔雀都是雌性,身姿飘逸,不如金孔雀雄壮美丽,只有长尾,不能开屏。”素素解释完,继续说,“在孔雀宫中的植物都很奇特,叶是四季常青,花是败后即开,再难养的东西到了那里都能很好的存活,因为在孔雀宫里有条引自彩叶林的活水。再说这第三景:浩渺殿。其实建筑倒没什么奇特,奇特是在正殿前有方宽阔的湖水,上面修有大台,水中生长着四季常开的四季莲,这种莲花到了夜晚盛情开放,湖面上就会萦绕薄薄白雾,将整座高台衬托的犹如仙境,最适合做歌舞表演之地。”

“哦,这么说来真的是很奇特。”朦胧中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关联,三大胜景。

很快就到了彩叶林,白天的林子和晚上相比有着迥然不同的味道,秋味浓郁,彩叶翩跹,湖水也是一派澄碧,清晰的映着树木倒影。

“你果然在这里!”突然皇甫锦走了过来,眼里的神色满是报复。

了然一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

“一会儿不要乱说话,只管听我的。”我小声的嘱咐素素。

“小白,你很有胆色!”皇甫锦冷笑着夸奖。

“王子缪赞,愧不敢当。”微笑的客气,心里却有些恼火,居然还叫我‘小白’。

“你跟我来!”皇甫锦微微眯眼,扫了眼素素,说道,“她就不用跟了。”

心下暗自揣摩,随后就跟素素说,“那你就回去吧,若是有人问就说我很好,晚点就回去。”

素素张了张口,最终点头。

跟着皇甫锦一路沉默的走着,我刚开始还记着路线,可很快就转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作罢,大不了问宫里的太监宫女就是了。皇甫锦是个男人,步伐较大,尽管走的优雅不急躁,可依旧不是我一个孕妇能跟上的速度,很快我就落下一大截。

他突然停住脚,转过身不耐的皱眉,“怎么磨磨蹭蹭的,不能走快点!”

“我就是这个速度,没一点男人的绅士风度!”我送他一记白眼,依旧顾我的慢慢踱步。

“绅士?”皇甫锦皱眉,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从我的语气和表情也知道不是好话,冷傲的眉眼顿时一挑,“一个舞伎也这样无礼,宫里的规矩都是摆设吗?暂且不论,待会儿若是不能让我尽情,修怪我无情!”

我突然出声笑起来,看着他说道,“尊贵的王子殿下,你巴巴的跑到彩叶林去找我,就是为了报昨夜之仇?你还真是个小心眼的男人。呐,不是我说,你看看,目中无人的冷傲,不容于世的洁癖,女人都不能堪比的小心眼,每一样你都占全了,你这样的男人谁还能喜欢?我送你两个字的外号非常贴切:孔雀!”

“你!岂有此理!”皇甫锦抿紧了唇,刚欲靠近我,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顿住脚嫌恶的看着我,少顷,十分烦躁的挥手,“少罗嗦,赶紧跟我走。”

耸耸肩,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在我觉得十分疲惫时,终于看到了“孔雀宫”三个大字。

“锦王子。”宫女们见了皇甫锦回来,立刻恭敬的上前,端着洗漱等具。

皇甫锦非常自然的洗脸,净手,擦拭。随后走到殿门口,抬起脚,即刻有宫女半蹲着为他换鞋,脱去外衣,这才走进殿内。细心的发现,殿中的宫女穿戴与外面的一样,而且内外宫人是不互用的。

我看的有点傻眼,想着若是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先全身真空消毒再进屋。叹息的摇头,这样的男人好恐怖啊,殷雪岚却要喜欢,如果真的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别说一辈子,就是短暂的一天也是如同人间地狱,何必去找那个罪来受。

本以来那家伙把我遗忘在门外,正悠闲的欣赏景色,却见一名宫女走了过来。

“请问是小白姑娘吗?”宫女话音柔软的问。

“呃,请叫我白姑娘。”我咬咬牙,自然明白这个称呼是出自谁的口。

“是,白姑娘。”宫女侧身,说道,“请白姑娘跟随奴婢去沐浴。”

“沐浴?”怪异的挑眉,随后就想起了皇甫锦昨夜的话,理解起来就是要我去消毒?顿时心里十分火大,口气也不爽起来,“免了!你去转告他一声,若是嫌我不干净就不要找我,我可没力气让他瞎折腾。”

“这、这……”宫女有些吃惊,更有为难。

“我就猜着你不会是舞伎。”皇甫锦站在殿门口,挑着笑,傲慢说道,“不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以这种方式接近我……的确是引起我的好奇了。不想进来看看吗?”

深呼吸,深呼吸!我发誓这辈子绝对没有见过比他更自恋的人了,亏他长的那么……浪费,简直太浪费了!

“没错,我自然不可能是舞伎,否则哪敢蔑视你作为王子的尊严。”也不和他继续无谓的伪装,却是动作惊人的迈步直接踏进了殿门,同时寂静的空气里满是抽气之声,我也不在意,并不看皇甫锦,而是看着眼前不染纤尘的明净大理石,映出人的模糊容貌。

“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进来的人。”皇甫锦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站在两步之外,满眼的震惊和愤怒,“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很抱歉,我其实不想这样。”道歉很没诚意,轻笑着说,“若不是你要强制的领我来,又羞辱于我,我才不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现在弄脏了你的地板,很抱歉,我现在就走,辛苦你的宫女,再重新擦擦吧。”转过身又顿住,回头嫣然一笑,“我忘了锦王子的脾气了,就把这块地板挖掉,重新换了吧,被我这样污浊的脚给踩了,真是浪费了一块好砖。”

“你给我站住!”皇甫锦是真的发怒了,蓦地上前拽起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就把我往里面扯。

“喂,你要干什么?”我使劲挣甩,可他握的太用力,除了增加我的痛苦,丝毫甩不开他的钳制。

宫人们大气不敢的出的垂头,沉静的空气里只有他愤怒的脚步和我凌乱的呼吸。

转眼,他将我扯到一方温泉池边,话也不说一句,提起我就丢进池水里,“现在你就给我泡在里面,没有一个时辰不许上来!”

“一个时辰?”我抹了抹一脸的温暖水花,直起身瞪他,“你疯了!泡那么久是人都得掉层皮,你想谋杀是不是?!”

“我就是要让你蜕层皮!”皇甫锦居高临下的冷笑。

“你!”想了想,敛气满眼怒色,笑着说,“尊贵的王子殿下,你怎么舍得让我来糟踏这么上等的温泉水?难道以后你都不再使用了?真是可惜啊!”

皇甫锦的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再换一池就是了。”

有些气败,干脆将鞋子脱了仍到池边,顺便将身上湿淋淋的衣服也扒下来,当脱到一半,仰起似笑非笑的脸,对着一脸惊愣的皇甫锦笑道,“王子殿下,您有兴趣欣赏了吗?”

“你!不知廉耻!”皇甫锦甩袖,愤然转身,“你把衣服穿上,不许在这里脱衣服!”

“王子这话可就不对了,是你要我泡澡的,现在却又不许我脱衣,唉!试问,天下间哪有穿着衣服洗澡的?”故作一派无奈与困惑,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反正我料定了这人是不会回头看的。其实这个人就是嘴巴比一般男人毒点,倒还做不出什么其他事,捉摸住这一点,就好对付多了。

“反正你穿上衣服!”皇甫锦双拳紧握,浑身都是愤怒之气。

“王子是要我停止沐浴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就上去穿衣服。”我很诚恳的问他。

皇甫锦沉寂了一下,随后又是冷哼,“好!你爱洗就洗个够!”说完他一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柱子后面,影影绰绰的烟雾纱后隔着大扇的镂空屏扇,依稀可以看到那抹清傲的人影伫立。

嘴角一掀,舒适的靠在池边,这温泉泡起来可真舒服,只是……衣服湿了,我可怎么回去?

一边扑腾着水花,一边哼唱着歌,当瞧见远处的人影似乎越来越焦灼后,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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