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觐见天子
已是卯时末，十月深秋天气微凉，众人在奉天殿外略感寒冷，大家一路从会同馆到宫城奉天大殿，也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大家一路领略大明都城无限繁华，一会又要觐见大明皇帝，这些新奇与荣誉感支撑着众人战胜天气的微凉，都等候着大殿里皇帝的召见！不一会，听到大殿里传出喊声：“召朝鲜使臣觐见······”在外边候着的太监赶紧组织朝鲜使臣列队走上外殿丹陛，向大殿内走去！朝鲜使臣全部走进大殿，留下约翰逊等三人在使臣队伍的最前面。这边负责带路的太监赶过来，叮嘱宁逸注意礼数，会同馆那边已经悉数教过宁逸等人。宁逸表示会谨记于心！稍过片刻，大殿里传令声音又喊起来了：“召英格兰使臣觐见······”身边的太监赶紧催促：走吧，进大殿吧，而后跟在宁逸身后又叮嘱到：“皇帝陛下已准许依各邦觐见之礼，姑娘要告知身边二位，不可失了礼数啊······”宁逸与约翰逊公爵，爱德华三人走向石阶，保持一个横排，谁都不可抢先，也不可落下！宁逸赶紧翻译刚才引路太监的话给二人听，约翰逊公爵表示行鞠躬礼，三人商定后，带着严肃而恭谨的表情跨入大殿内，大殿内十分宽敞，一进门三人就看到了对面高高的丹陛，其上峦嶂围绕的宽大龙椅上，正襟危坐的皇帝，一叠金黄炫目的栾嶂和龙椅与帝王黄色的龙袍浑然一体，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肃穆威严！两旁文武百官都穿着整齐的官袍，头戴乌沙，分别列队两旁，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三人沿着通道径直走向皇帝丹陛前，依据会同馆官差的交代，三人不可走得太急，也不可走的太缓，要走到百官头排位置停下行礼！宁逸很是紧张，她有生以来头一次步入皇帝的宫殿，而且还是天下最威严的大明皇帝的宫殿！龙坐上端坐的皇帝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老，而是一位年轻的帝王，面目清秀，身体也并不健硕。这更出乎了她的意料，加剧了自己的紧张，两旁的大臣们也都向他们投以好奇的目光，品头论足，戚戚私语，让她更觉窘迫。三人渐渐走到百官头排，一起将右手扶于胸前，弯腰行礼，宁逸代表三人说道：“英格兰使臣拜见皇帝陛下！”三人低着头，此时谁都不可以抬头，这些礼数三人都谨记于心！平身！龙椅上的皇帝宣礼，三人这才抬起头望向龙椅上威严的帝王！皇上面露微笑，对三人说：“朕闻听三位使臣此来我大明，历尽艰辛，途中节外生枝，遇到一些误会，有委屈三位之处，还望诸位见谅啊！”宁逸来不及向约翰逊公爵翻译，赶紧弯腰行礼，寒暄到：“公爵带领我们二人仰慕大明国威，不远千里来访，早已料及要经历一些艰险，虽中途涉朝廷要案，但得圣上英明，大明官员明辨是非，还我等清白，公爵与民女反而深感大明法度严明，政治清明，令人钦佩！”“哈哈哈·····”皇帝爽朗地笑了，说道：“诸位能这样想就好，朕听说诸位带来国书一封？稍后朕会安排礼部勘验，大明与贵邦今后可建交矣！”宁逸赶紧把皇帝的话翻译给约翰逊公爵和爱德华听，公爵听了十分激动，摊开双臂十分感激地朝丹陛上的皇帝说着：“great，great！it’smyhonourtoreceivemy*****emperor’’***plishmygoal.”(太好了，太好了！伟大的皇帝陛下同意建交我感到非常荣幸，这是我的荣誉，我终于完成我的使命。)宁逸翻译给皇帝听，皇帝再次爽朗地笑了！回复到：“朕稍后会拟国书交由公爵，朕念诸位旅途劳顿，先行下去休息，晚上朕要设宴款待诸位！”宁逸立刻弯腰行礼并谢恩“谢皇帝陛下!”公爵和爱德华也急忙行礼！这边走过来一位内务太监，招呼宁逸等三人随他走，三人依次跟在太监身后，从丹陛左侧出大殿后偏门，走出大殿。宁逸这边走着，还听到大殿里传出太监的传召声：“召日本使团觐见······”宁逸又想到那个恐怖的男人！此刻那个男人应该就在日本使团队伍中，但日本使团此次觐见的人数众多，有一百余人，宁逸不能确定此人在什么位置！她内心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人绝不是平白无故从后面冲出来撞到自己的，他是何居心，自己不得而知，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以防不测，日后还是小心提防为好。
宁逸没想到觐见天子的过程这样短暂，她以为皇帝会问她许多问题，但没想到寥寥数语，觐见过程就结束了，而后在后殿有三个官差模样的人来求要国书，约翰逊公爵把国书交由三人，之后又有礼部的人找到她，带她到礼部去翻译国书，最后有太监送她出宫，乘马车返回会同馆！玉儿一直在馆舍里候着宁逸，见官差把宁逸送回来，玉儿高兴得紧，官差走后，玉儿赶紧合上门，迫不及待地拉着宁逸的手坐到圆桌旁聊悄悄话：“姑娘此次进宫可觉新奇否？说给姐姐听听！”宁逸笑笑，摇着玉儿的手说：“玉儿姐，先容我喝口水，渴的要死！”“啊，姑娘口渴了，瞧我这伺候得，就顾着自个儿奇趣儿了，忘了咱家姑娘了！”说着玉儿站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一杯茶递给宁逸，边说：“姑娘慢用，这茶水都凉了，要不我给姑娘换一壶？”宁逸匆匆忙忙大口喝下茶水，急忙站起来伸手阻止玉儿：“姐姐不要麻烦了，我就喝这凉茶，来得痛快！”呵呵······玉儿爽朗地笑了，“姑娘真是不挑剔的主！玉儿还想呢，从今往后咱家姑娘可不一样了，这都得皇帝召见了，面儿肯定高了，以后我可不能随口瞎叫‘妹妹’了，叫姑娘都不够了！”“姐姐不要折煞我了，咱们本就非主非仆，更不必在意这么多礼数！我们就像以前一样，我这无名分无功德的，不该受姐姐这般抬举！”宁逸不像玉儿那版爽朗直率，而是稳重谦和地笑着倒出语重心长的话语，玉儿也很是感动，走进来轻轻拥抱宁逸！感动地说：“真是我的好妹妹，这么好的人儿，老天爷一定会眷顾的，妹妹以后肯定会富贵，妹妹好好的，一天比一天好，我这个姐姐就心满意足了！”“嗯，会的，会的”宁逸轻轻拍着玉儿的后背，安慰着玉儿。玉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抓住宁逸的肩膀，把宁逸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搭在宁逸的双肩上，眼睛绽放着异彩神神秘秘地问道：“那皇帝长得怎样？是胖是瘦？是不是威严得很？”宁逸先是被她弄得一惊，听她这么问完后反而释怀地笑了，漏出久违的嬉笑，打趣道：“皇上龙颜不凡，且年纪不大，是个美男儿！并无摄人之威，反到和气的很！”“哇······”玉儿花痴一般惊叹到：“我怎么没有这个机会面见圣上！好生羡煞死人啊！”说着还不过瘾，直接双手摇着宁逸的肩膀调侃道：“妹妹不如入宫，给皇帝当个妃子，生个一男半女，今后尽享荣华富贵去！”宁逸立刻一脸严肃地挣脱玉儿，伸出一根食指放到宁逸的嘴唇上，严肃地说：“姐姐不可调侃圣君，当心别人听了奏你的本，治你得罪！应该被割舌头······”说着宁逸打趣地大笑起来，这是她来到大明皇都以来笑的最开心，最释怀的一次！玉儿追赶起宁逸来，边喊着：“妹妹好坏，诅咒我不成！”
当天傍晚，皇帝赐宴会同馆，本来要在奉天殿摆国宴，但考虑到不久就要到秋宴，因此没有在奉天殿设宴。赐宴的地点在会同馆大宴堂，这个宴堂十分宽敞，可以一次容纳百余人就餐。当晚约翰逊公爵和宁逸，爱德华都要去参加皇帝赐宴。宁逸穿上玉儿为她准备的衣裳，下穿齐腰白色襦裙，上穿浅绿色对襟小袄，外披一件白色浅花秀饰长褙子，尖桃发髻小坠马，但不能用发簪，只好用红丝头绳系上，头上无额外饰物，反而简约朴质，尽显青春灵动之美。在馆舍门口相约约翰逊与爱德华后，三人在差役带领下去往宴厅。今晚皇上要来宴厅赐酒，而宴席又没有设在皇宫大内，所以要有严格的安保措施，宁逸和爱德华，约翰逊在馆舍甬路上行走，看到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的人，三五人一队，在街上小跑，奔赴不同地点值守！更有一队又一队的官差拎着大食盒前往宴厅方向，傍晚时分，会同馆内相当热闹，似有节日庆典的气息！直到华灯初上，会同馆大宴厅里已经坐满了人，兵部侍郎指挥着差役按名册安排使团各方入座，数十张长长方形桌子纵贯宴厅，靠东西两侧依次排开，中间留出一条宽大的过道。送餐的差役拎着食盒排着队有序地在各张长桌上摆放菜肴，宁逸和约翰逊公爵，爱德华坐在靠近甬道的一张长桌中间位置，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各方使团成员和朝廷差役们的活动。不一会，几名锦衣卫将一大卷地毯抬到宴厅门口，几个人奋力将卷着的地毯放倒，然后五六个人弯腰跑着摊开地毯。朱红色的地毯上，边缘绣着龙凤花纹，看来是御用的地毯！不一会一群乐师带着各类乐器，列队走进宴厅，边走边演奏乐曲，笙箫之音，钟鼓之声，奏出悠扬的旋律，当乐师走到宴厅尽头各自就位后，又有一群漂亮的歌女步入宴厅，随着音乐，飘然舞动，犹如仙女下凡一般，软舞轻盈，丝带飘飞，乐音夹杂着馨香，伴着少女们轻盈的身姿，扑面而来，宴厅内骤然沸腾了，坐的较远的人都站起来，边鼓掌边叫好，宴厅里变得格外嘈杂！酒菜熏香，歌舞升平，乐音靡靡，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宁逸不由感叹，这大明的繁华，还真是别样啊！皇上驾到······随着门口传来响亮的传令音，大家都离开坐席，跪在地上行礼，这边的舞者全部停止跳舞，迅速跑向对面乐队班子旁的边门，鱼贯而出！乐队班子立即演奏新的乐曲，皇帝和皇后在若干太监，宫女的簇拥下走进宴厅，天子身着黄袍，头戴翼善冠，整个人英姿飒爽，年轻而清瘦的面目显露着朝气，精神百倍！皇后行于皇帝身侧，头上凤冠珠宝光芒璀璨，红袍霞帔，金丝彩绣，玉坠丝绦，无限雍容华贵！身边的侍女各个水灵秀丽，太监直衣净肃！一副华盖下，皇帝皇后一行人款款走来，众人都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一眼皇帝御驾的队伍！之前宁逸不知道大明的繁华，大明的富庶，更不了解宫廷里的生活，然而这一日光景，她看到的，经历到的，让她对此有了深深的体会，然而这浮华背后，又有多少隐痛与冤屈？又有多少污秽的暗流？宁逸始终不能完全融入这喧嚣奢靡的环境中来，越是这种时刻，她越是强烈地思念自己的亲人，以及为了保护她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乐队班子左右闪开，皇帝和皇后登上事先摆设好的临时丹陛——一个木方搭建的台子，上面摆着一张龙椅。皇帝站定后，招呼大家平身入座。光禄寺的人急速走入宴厅，每排桌子都有两个人提着酒壶侯在两端，这是来准备敬酒的。皇上发言后，即行敬酒。这边皇帝答宴说话，都是感念各邦使团的话，言罢，光禄寺的官役开始为使臣们逐一珍酒，皇帝举杯，大家跟着一饮而尽！宁逸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尝酒，而这大明的酒比英格兰的酒要烈许多，她学着这些大男人一饮而尽，结果辣到犯呛，怕出丑硬是憋住了嘴，直起了腰！脸霎时间胀得的通红，呛得的眼泪直流······天哪，这哪里是饮酒，真如上刑一般！她就一个感觉，今天晚上真不该来啊······挺过这轮敬酒，皇上没有像以往的大宴上那般九敬九饮，而是命歌舞班子继续演起来，众人观歌享宴！宁逸以为可以安心待一会了，却没想到一个太监跑过来，对她说：“皇后有请，丹陛旁赐座，请姑娘过去！”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她倍感紧张，但也没得推脱，只能起身随太监去往丹陛旁，走近丹陛，皇后率先对她点头微笑，用纤纤玉手轻轻指丹陛下的独桌，轻声说到：“宁姑娘，请入座！”宁逸赶紧欠身行礼，唐突地达到：“谢皇后娘娘！”而后宁逸坐下，她不由抬头打量起丹陛上端坐在皇上身边的皇后，看起来年龄并不算大，虽不算十分美丽，但足够雍容端庄，坐在皇帝身边到显得比皇上成熟一些。无意间，皇上也转过头看向她，瞬间她与皇上四目相对！皇上嘴角微微上扬一下，给她一个浅浅的微笑！她顿觉尴尬失礼，立刻低下了头，脸红得发烫······而后的时间，她都没敢抬头再看高高在上的皇帝和皇后，默念着希望宴会早点结束，赶快回会同馆，逃过这难耐的尴尬！几曲歌舞过后，皇上又组织了诗会，以秋为题，颂秋作赋！宁逸依然低着头不吭声，不参与！终曲奏响，宴会接近尾声，宁逸坐在单桌旁险些睡着，听着舒缓的曲子，困倦之意渐浓，又坐着不动，她迷糊起来，朦胧间，她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唤她：“宁姑娘，宁姑娘······”她立刻清醒过来，是皇后，此时已经走下丹陛，站在她面前，她赶紧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民女罪该万死······”皇后扶助宁逸，亲切地说道：“姑娘不必自责，哀家此来就是要亲眼见见你这奇女子，你的事哀家有所耳闻，哀家敬你有此恒心，为女儿身，能涉重洋来大明！单这一举，就胜过不知多少男儿！”皇后亲切的话语让宁逸放下了防备，缓解了尴尬，但她并不觉得皇后的话有多真心，这种场合，充满和程式化的寒暄！但自己也不能失礼，连忙答道：“民女谢过娘娘体恤，民女本为罪人，得皇上开恩，蒙大明恩泽，不敢妄论功德！更不敢蒙皇后娘娘恩宠！”皇后良久没做声，端详了宁逸好一会，而后拉起宁逸的双手，亲切地说：“宁姑娘本就非凡，不用他人品评，哀家不会看错的，来，这只簪送给姑娘，留作姑娘及笄时佩戴······”宁逸接过簪子，犹豫了一刻，该不该拒绝呢？很显然，自己不能拒绝，那就干脆谢恩吧，想明白后，赶紧欠身谢过！宴席结束，皇上和皇后要摆驾回宫了，皇上走下丹陛，有意侧过头看了一眼宁逸，宁逸再次与皇帝四目相对，皇上微微一笑，对她点了一下头！她这次没有躲避皇上的目光，也回敬皇上，微微颔首！ 26835/110778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