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蛇妖！”
少年道士手上的白光深刺几分，直直地穿透了符楼德的心脏之处。
符楼德伸手想去抓道士的衣袖，还没碰到，尾巴上的符纸炸开，将他炸成了碎末。
这声巨响，大到正在深海出打斗的顾羽和蛟都听见了。
符楼德他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修炼一百多年，为蛟龙鞍前马后，到头来折在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道士身上。
真不甘心啊。
他甚至还没看清楚杀自己的是谁。
符楼德本也只是东海中无数水蛇中的一条，不起眼，也没有什么通天的志向，或许终其一生只是条普通的蛇，又次被天敌捕食，差点死掉的时候，掉在蛟的巢穴旁边，蛟龙救了他一命，让他有了变成妖怪的机缘。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符楼德自此便变成了蛟龙忠诚的追随者，蛟龙要干的事情，他说一不二一定执行。救命之恩，当牛做马回报也不为过，蛟龙要做的事再伤天害理，符楼德也不惜自己的修为，一定会替他完成。
在最后一缕妖力散尽之前，符楼德迷迷糊糊地想，自己这条命，也算是还给蛟了。
匆匆从中原赶来的唐和抽出自己的剑，继续往下游，他知道顾羽就在下方不远处等他。
顾羽现在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拖住蛟，他身上的毛被咬的破败不堪，尾骨和两条后腿的大腿骨都被蛟龙有力的尾巴缠绕，骨头清脆裂开的声音仍清晰可闻，本就柔软，没有任何骨骼包裹的腹部被蛇用牙齿咬开一道裂口，血肉模糊。
蛟不紧不慢地缩进自己的包裹，他并不着急杀死顾羽，对于这只尚且能和他打上几招的猫妖，还是挺有趣的。
就在顾羽奄奄一息，肺部最后的空气都要被挤压出来，上方百尺之处，“嗙”的一声，白光如同黑暗中的烟花一样炸开。
蛟龙的动作迟疑，语气阴冷：“又有人闯进我的地盘了……还杀死了我的好走狗，该死！”
作为一手提点符楼德的大妖，蛟对于他的实力再清楚不过，即使是最强大的符隶师都要费上一些功夫对付符楼德，才能彻底把他杀死，而现在……他就这么死了？
上面闯入之徒，绝非凡俗之辈，他要小心了。
“我先杀了你，再解决上面那个小子。”蛟幽暗的眼睛已经看见了白色道袍的衣角，他嗤笑着加大了自己缠绕的力度，被蛇尾紧紧缠在中间的大猫挣扎了几下，很快就不动了。
顾猫猫累了。真的累了，浑身疼得要命。
“……放开他！”
彻底断儿气之前，一个缥缈的人影从上而下，细看眉眼挺像……
“师父，师父！你别睡啊！”少年凑到他的面前，圆圆的兔子眼里滚出几行热泪，在海里就跟珍珠一样漂亮，“师父，我来救你了……”
似虎的大猫在见到少年的那刻整个身体松懈下来，他抬抬没有被蛇束住的大爪子，似乎是想要给少年擦拭眼泪。
别哭了，唐和，声音真难听。顾羽合眼。
知道是你，这次猫猫总算是没把你认错成林璟。想来几个人里也就你小子最有良心。
我走了之后，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
先是一滴一滴的水，冰凉冰凉地滴在脸上，鼻尖，眉毛，然后渐渐下落，滴在躯干和四肢上。
顾猫猫用爪子挠挠头，两个爪子合抱在脸前，试图再睡一会儿。
猫猫不是应该长眠了吗？怎么还有人叫他起床。
所有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楚，人声，脚步声，水铺伙计桶丁零当啷扣在一起的声音。
水珠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密，顾羽想要往屋檐下挪挪，避避雨，却被一个伙计一脚踢飞，摔在大道上。
喵呜！
怎么回事？顾猫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自己现在又是在哪儿？
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顾羽发现自己现在好像是个刚满月的小猫，连周围的东西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见移动的人腿。
雨越下越大，顾羽抱紧无助的自己，难道阴曹地府里也有猫科动物？鬼鬼们不爱猫猫吗？
“……小猫。”
一把油纸伞撑在顾羽的头上，帮他遮去风雨，黑暗的影子蹲下，少年柔软的面庞闯进毫无防备的顾羽眼里，“怎么躺在大路中间啊？来往马车这么多，多危险啊。你娘呢？”
兔子眼，翘鼻梁，这张十里八乡的小姑娘都喜欢的脸，顾羽不会认错。
“喵呜！”林璟，你怎么才来？
顾羽可怜巴巴地往他脚边挪了几步，小猫因为营养不良，且年纪太小，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然后pia唧一声摔在地上，屁股着地。
猫猫抱着爪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白净的少年无奈，伸手将巴掌大的猫拎了起来。
“啧，好脏的小猫。”少年柳眉一挑，“这毛都看不出是个什么颜色了。”
像是很不满意自己看见的一样。
顾羽嗷呜嗷呜，心说林璟你个王八蛋，不喜欢我就算了，拎人后颈皮算什么本事啊。
“不过嘛，仔细看看还行。看样子也是只小乞儿，那我就勉强养着吧。”
顾羽身体一轻，被少年扔进了背后的竹篓子中，篓子里还装着半筐的湿柴火，顾羽浑身湿漉漉地躺在上面，挠死林璟的心都有了。
……虽然说这一晃一晃得也很让他安心。
跟在林璟的身边，即使是阴曹地府，顾羽都能安心地睡过去，竹筐晃啊晃啊，晃到了一间独门独院的小院门口。
少年林璟放下自己的背篓，看见那只颜色难辨的小猫在里面睡得呼呼，小肚子一上一下，娇憨又是一副全心全意信任的模样。
舍不得叫醒它，林璟轻手轻脚地把小猫捧出来，回屋找了自己一个穿烂了的棉袄，把小猫安顿好。
睡饱的顾羽心满意足地“哒哒”两下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灰色的柔软棉花上。
棉花颜色老久，一看这棉袄就是穿了好几年的。
但是上面有股太阳晾晒过的味道，顾羽用爪子踩了踩，很满意这个脚感，开始踩奶。
劈好柴的林璟推门而入，深秋时节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件儿打满补丁的单衣，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扔进水盆里，凑到顾羽面前：“你醒了？”
“喵呜。”近在咫尺的鲜活面孔，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浓密像是把小扇子的睫毛，柔顺的青丝，兔子眼，薄唇，就是林璟。
顾羽踩奶的动作停住了，想要用鼻子碰碰林璟。
地府里面的鬼一点都不阴间。
林璟的鬼魂就跟当年初见时的他一模一样，简直跟真的一样。
“诶诶，别碰我。脏死了小脏猫。”
十来岁的小孩被猫崽子的动作逗乐了，他布满老茧的手指点在顾羽的鼻尖上，“等会我给你把毛擦干净再说。”
是热的，手是热的。
顾羽激动，连着奶声奶气地“喵呜”了好几声。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回到了百年之前，还是只小猫的时候，回到了和林璟相逢的时候？
毕竟就连穿书这种神奇操作顾猫猫都遇上了，穿越时空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少年打好一盆热水，用毛巾擦干净顾羽的毛之后，“欧呦”了一声。
“还是只挺漂亮的小白猫啊，那就叫小白吧。”林璟对自己起名字的能力十分满意，他继续轻轻地给顾羽擦拭身体，“小白，我叫林璟。”
“以后便跟着我吧。”
日子像是水流一般，潺潺地在顾羽面前蜿蜒向前。
林璟幼时父母双亡，靠着邻居接济，吃百家饭长大的，捡了顾羽之后，就跟它一人一猫相依为命。
十一二岁的林璟养自己都是个问题，何况要养娇气的布偶猫。
在喂了好几天米糊糊之后，林璟决定出去弄钱养活顾羽，顾羽也没闲着，他在试着修炼，看能不能变成妖。
上次是林璟保护他，这次顾羽想由他来保护林璟。
林璟这辈子的选择和上辈子没有差别，也是去码头帮人抬米卸货，一日几文钱的报酬，到晚回家，拎着一块肉铺剩下的边角料，“小白，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顾羽上辈子没有灵智，并不知道心疼林璟，可是这次顾羽在看见林璟身上的痕迹后，却不能不心疼。
“喵呜。”
蓝湛湛的猫眼里面滚着几颗眼泪，本以为小白见到肉会很开心的林璟看着它跑进了房子里，怎么叫也不肯从床底下出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小白不喜欢猪肉？
林璟看着手上那块花掉所有报酬的猪肉，陷入了沉思。
后来林璟就找到了在水铺帮忙挑水送水的工作，这份工虽然辛苦，好在只要每天早晨上工，其他时候都可以自己安排，固定的报酬也比在码头打零工强，勉勉强强能够糊他和猫猫的口。
其实最吸引林璟的一点，是水铺掌柜是个山西人，喜欢吃羊肉，每天中午他都能从厨房弄到剩下的羊杂，带回家给小白做免费的羊杂汤喝。
花钱买的其他吃的，小白好像都没什么兴趣，最后全落在自己肚子里了，也就羊杂，小白一听是免费的，喝得那个欢。
真是个善于持家的小猫。
林璟心底滋味酸唧唧又甜滋滋的。
他知道小白心疼他，可他也不想委屈了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