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玉佩

经过一场寿宴,吕言倒是明白了所谓武林门派的实质,门派通过武力保障商人、地主的交易、财产安全,作为回馈,商人和地主在年节需要按时缴纳和自身产业相匹配的“保护费”,其实本质上,门派就是黑帮,只不过世道不大太平,这种保护又极为必要,武林门派自然也就应运而生,因此江湖人注重声名,因为只有名气足够大,对于蟊贼宵小的威慑力才足够强,自然寻求庇护的人也就越多,当然,门派随着底蕴越发厚重,也会逐渐经营一些暴利的产业,如青楼赌场等。

或许是昨日刘思敬的大闹的缘故,寿宴之上,刘坤泰虽然笑着,可是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他的眼神总是有些飘忽。

一番宾主尽欢的热闹过后,吕周兄弟二人在刘思敏的盛情挽留之下,应下多住几日,这在两家是常有之事。

临到傍晚,吕周被刘思敏请去,应当有事儿商谈,吕言盘坐在床上,感受着体内温热的真气随经脉游走,呼吸渐渐绵长。

云行九变分云行篇和九变篇,九变篇为内功心法,共分九重,云行篇则是集身法、掌法与一体的外功,见识过吕周施展之后,吕言终于醒悟,内功才是根基,若无深厚的真气支撑,云行篇虽然也是顶尖外功,但是根本难以发挥其真正的威力。

一个周天搬运完毕后,吕言睁开眼长长地吁了口气,他不知道何时会突破第三重,但是倒也不是特别急切,前身便是因急于破境,真气逆行而亡,他可不敢走前身的老路,有吕周在前面顶着,他纵然什么也不做,安然当一辈子富家翁还是无虞的。

下了床,看着桌上的纸笔,想了想,走了过去,虽然准备“离家出走”,但是多少也要留下个信儿,省得回头吕周着急。

“啊”

尖锐的叫声吓的他身子不由一抖,笔尖抖动之下,纯白的宣纸上染了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迹,他无奈地将纸张抽走,重新下笔,正要再写,突然刚才那道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杀人啦”!

他怔了怔,这次却是写不下去了,放下毛笔,推开门,站在房门口侧耳倾听,他所住的厢房在内院的西南角,刚才他听着尖叫的源头大抵在靠北的方向。

他周着眉头,隐约听到里头道道夹杂着惊恐的高喝低呼,心下产生不好的预感,他相当怀疑刘思敬去找袁绍闲寻仇去了。

昨日之事被压下来后,刘思敬被罚闭门思过,这等事儿刘坤泰也不好处理,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吕言不敢怠慢,关上门后急忙向里走去,他要验证一下,若是与自己的猜测一致,那就立刻拉着吕周去给刘思敬上门赔罪,再舍些银钱,他若是接受,那自然能避免一桩未来的祸事,若是不接受,只能让吕周提前把祸事解决了。

吕言自付自己虽是穿越者,可是至今为止仍未见到半点系统、模板、老爷爷或者玄黄天尊的影子,因此根本不敢与这种疑似“主角”的人物产生半点纠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毕竟恐怖如斯。

大概因为刚才那道喊声太过尖锐的缘故,吕言穿过游廊,便看见一群人围在二房的耳房之前窃窃私语,他心里的担忧放下大半,今天一早他和吕周探望过袁绍闲,对方并非住这里。

走了过去,站在众人身后,他垫了垫脚,从人缝当中,他望见其间乱糟糟的,而刘坤泰半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在他跟前,刘思敬赤裸着身子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睁的滚圆,手脚都发生极为不正常的扭曲,似乎在死前经受了相当痛苦的折磨。

瞥了眼刘思敬青黑色的面容,全无昨日的意气风发,吕言只觉一股寒气由脚底窜起,他猛然意识到,江湖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静,而且动辄可能丢掉性命,心下因前世经历对江湖的期待渐渐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都散了吧,正威,去买副棺材把思敬收敛了”

刘思敏走了出来,冲着门口侍立的管事道,他的脸上并不见多少悲伤,但是吕言却明显看的出他的愤怒,同时,从他时而握紧,时而松开的拳头,或许,他还有点紧张。

刘思敏见到人群当中的吕言,冲着他轻轻颔首,看着小脸煞白的刘玥,他对旁边表情同样凝重的袁萱萱道:“萱萱,你带二妹回去”。

随后吕周也扶着刘坤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刘坤泰似乎遭受了莫大的打击,虽然身躯依旧壮硕,但此刻他斑白的胡须、鬓角显得格外刺眼。

同时,吕言还发现,扶着刘坤泰的吕周的表情也相当奇怪,完全没有了他往日面对任何事都风气云淡的淡然,他的眼神乱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是幅度又很轻微,又似乎在担心什么。

吕言正要回去,忽听刘坤泰略显悲怆的声调:“言儿,你也过来吧”。

四人进了书房,刘思敏刚刚关上门,刘坤泰忽然转过身盯着三人低声吼道:“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当年你们祖父和祖母就是被这种手法杀死的”,他面色潮红,须发皆张,情绪极为激动,眼球中游荡者几道血丝,像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愤怒的雄狮。

“大伯,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他们已经杀了我的儿子,我如何冷静?”刘坤泰低吼了一声,眼泪却簌簌而下,今天是他的五十大寿,却也是他幼子的亡日。

吕周上前拍了拍刘坤泰的肩膀,低声道:“我来之前,父亲已经有所察觉,只是没想到他们动手这么快”。

刘坤泰情绪慢慢稳定,转身踱步,好一会儿才来到来到桌后,歪倒在椅子当中,惨笑道:“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查到了这里,这是想要灭我们吕家满门啊。”

从吕周对刘坤泰的称呼,以及刘坤泰的话,吕言心中先前的疑惑顿时散去,如此倒是能说的通为何刘夫人会让自己同席吃饭了,只是他仍不明白事情的缘由,堂堂义和庄的大公子,为何会屈身一家小门派当中做门主?

刘思敏焦虑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看向已经坐在一旁的吕周,道:“他们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吕周摇了摇头,好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站起了身,道:“大伯,按计划行事吧”?

刘坤泰的哀叹、刘思敏来回走动的身形同时刹住,两人齐齐抬头地望向吕周,沉默了好半响,刘坤泰喉结动了一下,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吕周再次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思敬昨天刚表现出点异常,就被...可以确定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咱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们的耳目,必须要行动了,否则必然会重现三十四年前的旧事。”

这句话好似打动了仍在犹豫的刘坤泰,他咬了咬牙,道:“好,你明日一早就回去布置,只是...让言儿悄悄离开吧,这些年我特意嘱咐你爹不让他出庄子,外边的人能认出他的应当不多,哪怕事不能成,只要他能活下来,咱们吕家的血脉就不会就此断绝,本来若是...唉”。

“我明白,你们当心,他们既然选择动手,绝对不会停下”

回到住处,吕周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指了指一侧的石凳,道:“我知道你有多问题,不过别急,听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

吕言看着吕周已然恢复平静的面容,他其实不想听故事,因为从先前刘坤泰和刘思敏的犹豫当中,他知道接下来吕周要进行的绝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在刚才看到刘思敬的尸体时,他认为回到义和庄才是最安全的,可是眼下来看,恐怕回去才是最危险的。

吕周见他坐下,才缓缓道:“三百多年前,一伙山贼截获了一趟商队,获得了不菲的金银和财物,但谁也没有太过在意,直到数年后,山寨的大当家才意识到,那次截获里,最重要的宝物竟是一堆首饰中不起眼的玉佩,之后,这名山贼悄悄离开了山寨,消失无踪。

二十年后,一个姓吕的青年,凭借一套诡异的身法,在江湖上闯出了诺大的名声,没过几年便创立了义和庄”。

见吕言露出疑惑的眼神,吕周道:“这位姓吕的青年便是那位山贼的儿子,也是咱们的先祖。

可与其他门派不同,先祖不收受任何前来拜师的弟子,这种情形是极为罕见的,无论多大的门派,总有盛衰交替的时候,所以才要广收徒,只要有一两个武学资质出众的,便能维持门派声名不坠。

但是义和庄不同,每隔数十年必然会出现一位宗师,一开始还没什么,只是时间久了,不免引起旁人的猜忌,直到三十四年前,庄主的弟弟与一些贼人勾结,覆灭了义和庄。

只是他和那伙贼人没想到的是,庄主的长子早已使用过那件宝物,即将破入宗师之境,在老庄主夫妇的拼死牵制之下,庄主的长子带着弟弟摆脱了贼人的追杀,隐姓埋名拜入一家小门派当中,一晃数年后,两人武功大成,便准备寻找凶手,为父母报仇。

只是鉴于数年前的惨案,于是商定一明一暗,兄长因为武学天赋出众,被那小派掌门认作义子,后来更是娶了他的女儿为妻,同样也是以防万一,好能存续血脉,而弟弟则凭借着那件宝物,如三百年前的先祖一般,凭借一己之力,重建了义和庄”。

说完了,吕周看着沉思不语的吕言,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吕言过去只隐约知道义和庄在三十多年发生过一场变故,却没想到差点被灭满门,更没想到刘坤泰在三十年前便是迫近宗师的人物,他根本不用想为什么老庄主的弟弟要覆灭义和庄,八成是想独占宝物,想到此处他忽然问道:“你是宗师吗?”

吕周这次没跟他打哑谜,直接点头承认了,见此,吕言愈发疑惑,吕周的武功他是见识过的,在小范围内辗转腾挪时,他也只能捕捉到残影,若是直线冲刺,恐怕足以比拟前世的超人,不由问道:“难道当年的老庄主不是宗师?或者说宗师在江湖上寻常可见?”

吕周嗤笑了一声,反问道:“你以为咱们义和庄直系人丁只几口的情况下,凭什么威压江湖三百余年?据我所知,目前六大派宗师加起来不超过四个,但是当年带头围攻山庄的宗师,足足三位,只是大伯说三人武功极其陌生,根本不是江湖上任何一种成名武功”。

吕言沉吟了一会儿,捋清了前因后果,但他对江湖之事了解太少,根本不敢妄做推断,只得转而问道:“是不是那块玉佩能够让人武功迅速变强?”

吕周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那玉佩只是能够提升一个人的习武资质,但是到底提升多少,又是因人而异。”

“难道刘思敬是使用了玉佩?”

“不可能”吕周极其肯定地道:“上次使用过到现在还不满十年,即使想用也用不了,不过他的情况,跟使用玉佩之后极其相似,都是短时间内武功大进,大伯的真实身份,若是有心,也不是什么秘密,我想也正是因此,暗地里那帮人看到思敬昨天的表现后才忍不住跳了出来”。

吕言见此,彻底无语,他本来想着自己使用玉佩之后多少能有自保之力,合着还有时间限制。

见吕言沉默不语,吕周多少猜到了点他的想法,神色肃穆道:“回庄子后,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问,记得吗”?

他实在怕到时候吕言胡闹。

“我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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