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毒攻大营

??噗噗噗!几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朵朵随风绽放的血花和几颗飞在空中的大好头颅,后脑勺上那带血的金钱鼠尾辩无力地挣扎着,直至全部归于静寂。

?砍掉他们脑袋的是一柄铁钩,是一条和毒蝎的尾巴别无二致的铁钩,它的主人虽然穿着一身黑衣,并用黑纱蒙住了脸,但那曼妙的身材,璀璨明亮的眼睛,依旧在透露着一种来自南疆异域的风情。

?很显然,她是一个女子,一个只要看了一眼,就会美到令人难以忘却的女子。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是那样的妩媚妖娆,但只要她右手上的铁钩轻轻挥动一下,就会有一道血柱冲天而起,随后便有一颗留着金钱鼠尾辩的脑袋飞到半空中。

?她就像一条美丽的毒蛇,性感妖娆,美艳不可方物,但却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一旦靠近了她,亵渎了她,她便会在第一时间用最直接最残忍的手段夺取你的性命。

?教主,清兵来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的兄弟也死了个,要不要撤退?”一个比个子比她要高出一个头的黑衣人恭敬地问。

?不,等这些粮草彻底地烧成灰,我们再撤。”妩媚的女子轻启樱唇,声音轻柔娇嗲,宛若邻家小妹在卖萌撒娇,但字里行间却是有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小师父,这次徒弟我可是豁出性命也要助你完成大业,到时候,你一定要信守承诺,传我华山派武功哟。”她一边挥动铁钩杀敌,一边暗自思忖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脑海中愈发的清晰。

?她不是别人,正是五毒教教主何铁手,拜袁承志为师之后便更名为何惕守,在孙仲寿率领部分山宗旧部和千柳庄弟兄出马后不久,袁承志就让她率一部分五毒教高手暗中来到太原府附近,伺机袭击清军的大营,袭扰清军粮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要尽可能地制造机会在清军的食物中投毒,总之就是不断地袭扰清军后方,让清军不得安宁。

?袁承志刚说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不仅是她,就连谙熟兵法的李岩,宋献策也是大惊,他们没有想到,仗还可以这么打。

?他们当然不知道,袁承志是在那个兵王记忆深处的“特种作战”概念受到的启发,武林人士在正面战场上的确是难以和正规军的强弓硬弩,长枪短戟相抗衡,兴许一个照面,就会被团灭,但如果放到后方袭扰敌人的粮草辎重,伺机刺杀敌军将帅的话,各种诡谲的武功倒是能派上用场。

?嗖嗖嗖!十数枝箭矢呼啸着袭来,迅捷如风,密集如雨。

??何铁手却不慌不忙,右手轻轻一挥,铁钩在虚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圆弧,射过来的箭矢纷纷被打落到了地上。

??教主!鞑子兵越来越多,有一支六百人左右的骑兵已疾奔而来,看样子是要把我们合围然后消灭,齐长老的左臂已经中箭负伤,你看,我们要不要撤退?”一个年轻的教众匆匆跑了过来,沉声道。

??何铁手脸沉如水,左手轻轻向前一挥,数枚铁钉暗器闪电般飞出,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打翻在地,然后娇吪一声:“撤!”

??麾下二百余教众立即跟着她向东北方向撤退。

??追!别让他们跑了!”苏和泰将马刀向前一指,声若闷雷地吼道,麾下三百骑立即井然有序地散开,呈向外张开的半圆阵形向二百多五毒教众包抄而来。

??马蹄阵阵,势若奔雷,地面上人和马重叠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

??何铁手一边施展轻功撤离,一边指挥着教众向清军骑兵射出一枚枚毒矢暗器,清军骑兵接连倒下,因为暗器上都涂抹了五毒教特制的剧毒,见血封喉!

??该死的!放箭!给老子放箭!”苏和泰恼羞成怒,怒目圆睁,再次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声声弓弦拉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离弦的利箭化作漫天冰雹袭来,三十来个武功低微的五毒教众当场中箭身亡。

??满鞑子,既然你们如此的不地道,那也休怪小妹我心狠手辣咯。”何铁手“咯咯”娇笑一声,幽深的杏目里扬起一抹万种的风情,纤纤素手轻轻一挥,一条条或是漆黑如墨,或是色彩斑斓的物事登时从她那被风鼓起的袖袍中飞射而出。

??什么东西?”看到那些直挺挺飞过来的东西,面向着他们的清军骑兵本能地挥刀拨挡,或是将身子向近旁一闪,但结果却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被马刀砍中的,没有发出预料之中金铁交鸣的闷响,反而是响起了一阵利刃入肉的声音,仿佛一刀砍进了肉条里,猩红色的血登时溅射而出,前半截物事更是余势不减地飞到了他们的脸上,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那些没有被刀砍中的东西则直接飞到了他们的脸上和脖子上,一种冰凉润滑的感觉直透心脾,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也随之传来,然后全身上下便再也没有了知觉。

?苏和泰的眼睛猛然睁大,头皮渐渐地发麻,背后像是长出了无数的鸡皮疙瘩,因为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过诡异可怖,已然超出了他心里所能承受的极限。

??借着火把上的余晖,他看清了那些飞过来的东西,那不是刀不是剑,而是一条条头部皆呈三角形的毒蛇,他的将士被毒蛇咬到之后,立即全身僵硬,毒发身亡!

??牛录额真大人!地上!地上全是毒蛇!”身旁一个年轻的骑士忍不住惊声大叫了起来。

??苏和泰定睛一看,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地面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了约摸五六百条毒蛇,它们或是漆黑如墨,或是色彩斑斓,皆吐着红色的信子,扭动着光滑细长的身躯,潮水般向满清骑兵涌来,一双双豆粒状的眼睛里皆散发着森寒耀眼的凶光。

??待它们来到近前之时,先将战马咬死,待马上骑士落地之后,再疯狂地鉆入其体内,将其咬得血肉模糊,肠穿肚烂,场面无比的狰狞!骇人!

??打蛇!打蛇!”顾不上已然远遁的五毒教众和正被烈火疯狂吞噬的粮仓,苏和泰惊恐万状地叫了起来。

??没有被咬死的骑兵立时跳下马来,抬脚朝着战马的屁股狠狠地一踢,促使战马向前狂奔,成为毒蛇攻击的目标,当毒蛇专心致志地噬咬战马的时候,他们再冲上前去,发了疯似的挥刀劈砍。

??此举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还是有不少士兵被毒蛇咬伤,当场毙命。

??苏和泰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扣入了手掌之中,似是要抓出血来。

??没想到,这些与自己南征北战多年的勇士没有倒在敌人的刀下,却被毒蛇活活咬死,让他感到既惋惜又遗憾,心几乎是在流血。

??还好,更多的士兵问讯赶来,加入了打蛇的队伍中,一些兵士也在直属军官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灭火。

??东面的粮仓已被焚烧殆尽,伊斯哈牛录额真大人的队伍被毒蛇咬死了三分之二,他本人也被咬到了手臂,不治身亡。”又一个年轻的骑士策马跑了过来,沉声道。

??该死!我一定要让这些汉狗血债血偿!”苏和泰厉声怒喝,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一五千石的粮草,那可是足够让四万人差不多吃上三个月的粮食,这一下子让敌人一把火全烧了,那损失别提有多大了,那个被蛇咬死的伊斯哈,更是在少年时代就与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令他悲愤交加?

??我打!我打!打死你们!打死你们!”清兵们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着,一边挥动着手中的刀机械似的劈砍着正在地面上缓缓蠕动的毒蛇,全身上下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这个时候,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镶黄旗精兵方才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你,赶紧到太原府城外,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甲喇章京大人!”苏和泰深深吸了口气,勉力让心境平缓下来,然后沉声对身旁的一个斥候说。

??其余的人给我将火把全部点燃,一齐往地上扔!烧死这些毒蛇!”

??留守大营的两千的镶黄旗汉军部和还活着的四百名满洲精兵当即像疯了一样地将首里的火把往地上扔,不少毒蛇顷刻间被烈火所吞噬,在火光中拼命地扭动着细长的身躯,有的甚至还吐着红信子,用最后一丝力气跳了起来,将毒牙深深地嵌入近旁清兵的肉里,烈火炙烤着蛇身的毕剥声,横飞飙射的鲜血,还有受伤士兵撕心裂肺饿惨叫,都在刺激着在场每一个清兵的神经。

??夜色下,一群黑衣人正如幽灵般,快速地向太行山所在的方向穿行。

??教主,是我老齐不中用了,竟然让那些狗鞑子的箭给射中了肩膀,没能坚守到那鞑子的粮仓被烧成灰的那一刻,真是可惜!”一个粗犷,响亮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字里行间透露着深入骨髓的愤恨与不甘,一个体态魁梧的人重重一掌拍在了左臂上,一枚寒光闪闪的箭头立时从肩膀的伤口处飞出,一道璀璨娇艳的血线也随之飞射而出。

??齐云敖,这事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我们武林人士在正面战场上本就难以抗衡那训练有素的满洲精骑。”何惕守轻启樱唇,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娇媚动人。

??我们虽然没有将他们的粮仓完全烧成灰烬,但这一把火下去,绝对烧掉了他们不少的粮食,我们方才放出去的毒蛇,也要了不少清兵的命,我们这一夜的折腾,绝对能让他们消停几天,只是……

??说到这里,何惕守似乎迟疑了一会儿,语速瞬间变慢,声音也变得沉重了许多。

??只是什么?”齐云敖不由得微微愣了愣神,看着何惕守的目光中泛起了一丝疑惑的神色。

??只是我们这一次出动,可以说把我们的身份,底牌,全都暴露了,一开始我并不想放蛇,因为不想过早地暴露我们的身份,但当时满清骑兵已经赶到,快要将我们合围,如果再不放出我们的杀手锏恐怕会有很多的兄弟交待在那,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让你们大批量地放出毒蛇,因此,我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他们必定会对我们有所防范,下次再想达到奇袭的效果就会异常困难。”何惕守沉声说着,两道秀眉已经紧紧地蹙在了一起。

??她对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却武艺高强的小师父怀揣着一种神秘而微妙的感情,所以,她总想尽自己的力量,为那个姓袁的小师父的大业做出最大的贡献。

??他们的大营的确会加强戒备,甚至还会采取防止毒蛇,毒虫入侵的措施,我们的确是不方便再去他们的大营中进行袭扰破坏,不过他们如果过度得把精力集中在对大营的防御上,别的破绽也会露出来,我们这次烧了他们这么多的粮食,他们为了维持接下来旷日持久的战斗,就必须要从后方得到粮食补给,这粮食可能会从北京方向运来,也可能从固关方向直接运至,我们这几天就派一些轻功好,擅长伪装隐蔽的弟兄乔装成流民百姓当探子,一旦发现鞑子的运粮队,就直接截了它们!”齐云敖不紧不慢说着,右拳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双三角眼里随之散发出一抹毒蛇般的狠戾。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行军打仗的手段方法看来小妹我还得多向齐长老你学习学习。”何惕守嫣然一笑,清丽的眼眸随之散发出了一抹赞许的神色。

??教主谬赞了,全是教主运筹帷幄,领导有方,在下不过是偶然心血来潮,想到了一些皮毛战术罢了。”齐云敖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抱拳,谦逊地道。

??因为,他不知道,何惕守是发自内心地赞扬他,还是在绵里藏针地斥责他抢了教主的风头,更不知道那听似温婉娇媚的声音中,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玄机,若真是把这个看似如邻家小妹一样姣美可人的少女给惹怒了,那可是要命的事。

??毕竟,当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追随何红药叛教,还用金蛇咬伤何惕守,后何红药败亡,为求何惕守谅解,便以九刀穿身,九种剧毒入体,每年都需依靠何惕守的解药活命。

??清军大帐之中,此时已是一片狼藉,一具具被毒蛇噬咬得肠穿肚烂的尸体横七竖地躺在地上,一些没有死透的蛇将脑袋缓缓地从尸体腹部上那被咬出的血窟窿中探出,大部分的毒蛇虽然已经被熊熊烈火烧死,或是被刀刃砍成数段,但这有如实质的惨景,弥漫在风中那股有如实质的血腥味,还在不断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一些胃部反应较为剧烈的清兵已经忍不住转过脑袋,弯下身子,大口大口地吐着腹腔中的残留物,像是要把自己的胃液和肠子都尽数吐出来。

??完颜叶臣眉头紧锁,死死地凝视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双手握拳,十指如钩,似乎要把自己的手掌抠出血来。

??失落,愤怒,惆怅等情绪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是他行军打仗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一开始让吴三桂从西面和南面佯攻,吸引守城汉军的注意力,待汉军拼死顽抗,与吴三桂所部血战力竭之时,自己再率领满洲镶黄旗精兵从东城和北城进攻,一举拿下太原府。

??可没想到的是,汉军竟然如此诡计多端,先是用透明的铁丝绊马索夺走了三百多名骑兵的性命,铁制的长枪,城头上的火铳和弓箭远近交替攻击,又让六百多名骑兵命丧当场,尔后又派出一群武林高手潜入自己营帐之中,放火烧掉了两万多石的粮草,并用毒蛇咬死了近千名将士!

??完颜叶臣越想越是怒火攻心,禁不住抬起右手,重重一拳抡在了空气中。

??甲喇章京大人,逝者已逝,现在,再多的愤怒和悲伤也是没有用的。”阿林保缓步走到完颜叶臣身边,不紧不慢地道,犀利的目光登时如刀锋般从人与蛇的尸体上扫过。

??我们要做的,是做好相应的防护措施,防止悲剧的再次重演,他们的暗器上都涂抹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并能在瞬间放出大量的毒蛇,个人武功极高,但却不擅长结阵作战,由此观之,他们必定是云南五毒教无疑了。”

??南朝武林人士喜欢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一些自诩名门正派者更是清高孤傲,从不参与各方势力的争斗,这五毒教又远在云南,又为何千里迢迢地来到这山西,为汉军卖命,与我大清为敌?”完颜叶臣疑惑地道,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了起来。

??甲喇章京大人有所不知,如今五毒教教主已拜了汉王袁承志为师,但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湖传言,千娇百媚的五毒教教主何铁手与武功高强的袁承志一见倾心,所谓拜其为师只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嘛,呵呵……阿林保阴阳怪气地笑了笑,脸上那白的像霜雪一样的肌肉轻轻地蠕动了几下,三角形的眼睛里也随之散发出了一抹淫邪玩味的色泽。

??原来如此!“完颜叶臣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那阴冷的目光显得既玩味又怨毒。

??汉人的戏曲故事里,那些为情所困的女子常常能为了情郎不惜飞蛾扑火,看来那个娇滴滴的五毒教教主也是被这个姓袁的所迷上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既然选择了与我大清为敌,那就必须得以她独有的方式付出惨痛的代价。”

??当“代价”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完颜叶臣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淫邪之色,某种画面已经在脑海中油然而生。

??同一时间,吴三桂的营帐里也是灯火通明,与完颜叶臣一样,心中同样被愤怒与悲怆所填塞。

??方才的一战,几天之前被他逮捕,充当炮灰的流民已经伤亡殆尽,他麾下的士兵也阵亡了一千多人,虽然没有满洲精兵那般幸运,遭到长枪火铳的欢迎,但光是那从高处落下的滚木礌石和漫天的箭矢就已经让他们不堪重负,现在,加上之前伤亡的人数,他的两万人马已经阵亡过半,还有不少受了轻重不等的伤势,能战的已经不到千人,回想起当年镇守山海关时,率领两万多关宁铁骑的风光无限,他不禁黯然伤神。

??这大清虽然封了我一个平西王,但在爱新觉罗皇室的眼中,我吴三桂终究还是个外人,即便是我如此死心塌地地给他们卖命,他们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一条.......想到这里,他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下面的字,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