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杀猪行当

这一个月,兰斯洛特也看了其他的杀猪匠是如何杀猪的,但却发现他们与猪肉荣所用的手法大有不同。

他们往往是有好几把刀。杀猪之时,他们手握尖刀扎到猪心脏,然后将刀翻转一下再拔出来,血就能随着尖刀喷流而出。这才是一般人的杀猪方法。而像猪肉荣那般的杀猪方法,兰斯洛特在这儿就没见过,仿佛是天底下独一份。

“吃饭了,兰斯洛特!”猪肉荣喊道。

于是兰斯洛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对于兰斯洛特来说,似乎吃饭就是天底下最愉悦的事。

而对于猪肉荣来说,兰斯洛特这个来自于异大陆的人的经历更让他感到吃惊。猪肉荣

几棵透着丁点油花的青菜就是饭上唯一的菜。但兰斯洛特也已经满足了。苦难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了兰斯洛特不挑食。

“你的杀猪刀法,练得怎么样了?”猪肉荣问道。

“还好,但是总感觉差了一点。”

“差一点?”

“是啊,就感觉差了一点。”兰斯洛特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老是差了一点,要么一刀无法砍下猪头来,要么血溅得满地都是。

“继续练,兰斯洛特!”猪肉荣很严厉。

“你是不是在害怕什么?”他又问。

“我?没有啊。我感觉自己从来都不害怕。”

“哪怕是面对兽人王?”

“是的,哪怕是面对兽人王。”

猪肉荣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有在说谎,兰斯洛特。也许你并不知道自己在说谎。这很可怕,你可能在害怕某种东西,却并不知道自己害怕它,比如说‘死亡’。”

兰斯洛特瞳孔一缩。他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也许是的。我可能有点害怕‘死亡’。但不是自己的,而是别人的。我害怕杀死别人,也害怕杀死其他的生命。我感觉我难以做到杀死别的生命的事……可能是我太软弱了……”

猪肉荣这时候却面带微笑,他握住了兰斯洛特的手,跟他说:“不是你太软弱。而是你有极强的同情心。这样很好,很好。但是‘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要维持自己的同情心,同时你还要去克服暗藏在其中的软弱。”

兰斯洛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明白了。”

“你要知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当你杀死一个人的时候,你是个罪犯。但当你挑起战争,杀了百万人的时候,你就可以成为诸侯。所谓弱肉强食,便是如此。你如果要成为世界之王,那就一定得杀够百万人、千万人!”

兰斯洛特被猪肉荣这一番话所惊,不由地害怕起自己的这一理想来。

“难道就没有不杀人就可以征服世界的办法吗?”兰斯洛特带有侥幸地问。

“自然没有。要么你放弃自己的理想,要么你就得学会杀人!”猪肉荣冷冷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点想回起源大陆了。”

“唉……”

猪肉荣的脸上带着一丝失望。

“原来你只是个失败者呀。”

但兰斯洛特和猪肉荣交谈完毕后,又看了看放在案板上的屠刀,又看了看猪栏里的猪。心中不由地觉出可笑来。

这下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说“君子远庖厨”了。但是他真的想成为君子而不是成为君王吗?难道只是简单的杀猪杀人,自己的心里也过不了这一关吗?

兰斯洛特再次叹了口气,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杀猪摊,离开了集市。他要去哪,谁也不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夜深了,仍有万家灯火通明。各家从烟囱里窜出好闻的饭菜香气。街上偶有路过的挑着东西的小贩,传来几声叫卖。清风徐徐,吹得街上逗留的孩童们浑身舒爽。但可惜好景不长,转眼就被家中的大人捉了住,硬生生地带回了家。于是一派寂静。的确,夜更深了。

兰斯洛特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抓贼啦,抓贼啦!”忽然前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敲锣声。随后更是响起了许多嘈杂的声音。但喊抓贼的声音是越来越多了。

兰斯洛特只见得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在往这个方向奔跑着。兰斯洛特不知怎么地就冲了上去。就在那个盗贼还来不及惊诧的时候,兰斯洛特一把将他擒了住。

“哎呀!多谢大侠出手!”

几个跑得快的员外家的仆人先到了。他们一见兰斯洛特擒住了盗贼,便大声道谢。

兰斯洛特挥了挥手,便又远去了。

“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好人呀。”

兰斯洛特喃喃自语道:“好人?坏人?我抓住了盗贼,在被窃者看来是我是个好人。但是在盗贼看来我却是个坏人。世界的好坏究竟由谁制定,由谁掌控呢?莫非是律法么?那皇帝呢?难道真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万不可能。那根判定好坏的线究竟是什么呢?”

“走吧,继续走吧,兰斯洛特。”

好吧,继续走。

兰斯洛特继续走着。

兰斯洛特遇到了一个孩子,那六七岁的孩子正在家门口吃着糕点。而兰斯洛特一把把那糕点给抢夺了过来。孩子眼见被人夺走了糕点,顿时大哭了起来。哭声顿时引来了大人们。

“那个人把我的糕点给抢走了!”孩子大喊道。

然而走出来的几个大人中,便有刚刚叫喊着抓贼的家仆。

那家仆一看是兰斯洛特,便惊讶地对其中一位老爷说道:“这是刚刚抓到贼人的大侠。”

那老爷奇异道:“大侠怎地还抢起小孩子的吃食来?怕是饿坏了?我府上正好还备有酒席,不如进来吃几口?”

兰斯洛特迷茫问道:“你说,这世界制定规矩的人是谁?”

“制定规矩?在我大秦帝国,必然是秦始皇呀!”

“你说,制定规矩的人,他也会遵守这规矩吗?你说这世上是否有一条固定的线,规定了真正的好和真正的坏,做坏事就要遭受报应,做好事就会有好报?”

那老爷摇了摇头,说:“那自然是没有的。所谓好,所谓坏都是人规定的。对于猪来说,我们人类杀它,就是坏。而对于人来说,我今天请你吃猪肉就是好。”

兰斯洛特的眼神渐渐明亮,说:“那在我看来,无缘无故地杀一个人是罪。但是为了天下,为了大义,而杀百万人,这便是对的。那我便要做这个规则的制定者,而非遵守者!”

“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兰斯洛特张开双臂,大笑归去。

“不就是杀猪杀人么,我必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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