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芊芊听闻尚书房里的动静，还未去看过皇上，先过来给太后请安。
“臣妾见过太后。”
李眉妩看见她的时候，一下子软了下来，越来越多的内疚翻涌。
“太后的伤可还好么？”郑芊芊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连成片的御医往坤宁宫跑了。
“无大碍了。”李眉妩叫夏清赐座后，并未因为自己是太后，就能随意心安理得的主宰他人命运，还是诚恳的道了歉。
“是我对不住你。”
“太后这样说，是折煞臣女了。臣女能够为太后分忧，是臣女的本分。”郑芊芊不管包含了多少怨恨和委屈，也不管有没有被时间冲淡，对着太后都不敢有一句怨言的。
因为怨言毫无用处，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保不齐还会为郑家招祸。
从来只有皇上的罪己诏，和太后的歉意，而臣子却不能指出主上的错处。
“是臣女没有本事，没能笼络住皇上的心，也没有尽到皇后规劝皇上的本分。”
李眉妩心疼的听着她反省自己，更加自责，想来想去，到底是自己错了。
可昔日那种情景，不拿郑大人的女儿，拿什么要挟郑容扶持新君？金银珠宝么？郑大人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十一皇子非嫡非长非贤，郑大人因循守旧，自然无法接受。就算找来古往今来最巧舌如簧的说客，也不能说服郑大人接受。
她只有拿郑大人女儿要挟，逼他就范，才得到了刑部尚书的支持。是她非要逆天而行，窃取江山，现在她也得到教训了。
“你一直都是哀家心目中唯一属意的大铭皇后，是唯一，而不是之一。
我一再逼迫皇上同你完婚，但他不肯，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否定自己，更不要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男人渣起来，不是你能左右的。
如今想想，也许要你同他完婚，是哀家一意孤行，觉得你会是一个好皇后，不会发生后宫频繁害死皇子，嫔妃互相倾轧惨绝人寰之事。却没有他不是给好皇帝，配不上这么好的皇后。
从前也没有问过你二人的意见。
也许，该由着你们的性子罢，也许皇上挑选出来一位心狠手辣的皇后，逼得嫔妃吃屎喝尿学狗叫，投井割腕投毒，只要皇上高兴就够了。”
李眉妩不愿意看见后宫变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因为她经历过黑暗，所以不想再看见一次黑暗。
但也许由着皇上那样暴戾的性子，不一定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保不齐能娶到一位温柔贤惠，顾全大局，有铁血手腕整顿后宫的皇后。
毕竟总有眼瞎的姑娘，温柔贤惠但不会识人，可惜这样的人就算不嫌弃皇上，但她能被皇上看上的可能性很小。
“哀家离开以后，你便同皇上好好商议。
他若执意不肯娶你，你也不愿嫁给他，你们可以一拍两散，再没有我会干涉了。
只要你们过得好便好。”
郑芊芊虽然还不知道太后去意已决，但也听出了她话里的弦外音，太后要走了。
不知道该如何挽留太后，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挽留，带着迷茫和深深的困顿，去往养心殿探望皇上。
如果今日说清楚，从此二人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好。
想必爹爹也不忍心看着自己受尽委屈，爹爹纵然是个老古董，也仅限于对于国事上因循守旧，对于家人总是十分开明。本就不想当国仗，也能接受女儿被退婚。
养心殿才走了一批御医，郑芊芊进殿时，朱穹正打着赤膊，独自往身上敷药，不忘骂着庄淇。
“滚！谁叫你来碰我。我娘最讨厌奴婢，说奴婢媚主，以后你们这些奴婢都滚远一点。”
庄淇不知道皇上又抽什么风，不过皇上喜怒无常，几乎成了众所周知的常识。
她自然不敢去触皇上的霉头，以免落得像杨一同样的下场。
“臣女给皇上请安。”郑芊芊的话掉在了地上，发觉并没有人理会自己。
便径直起身过来，瞧着他实在可怜，比自己还可怜。
捡起庄淇落荒而逃时留下的药，下手没个轻重，径直涂在他的脸上。
伤口处半愈合未愈合，草药蛰着他疼得呲牙咧嘴。
“不能轻点？”他就知道她是故意的，看起来一个软糯的女孩子， 下手那么重。
“疼死你算了。”她瞥了他一眼，分不清是撒娇还是嗔怪:
“奶娘轻，你找奶娘去。”
朱穹听她提起了奶娘，十分不悦，奶娘都死了，还提她作甚？九泉下来相见吗。一把推开了她，险些将她推了个踉跄。
郑芊芊干脆将药膏一扔，叫他疼着算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有没有脑子？”朱穹装腔作势、半真半假的训了她一句。
毕竟深情的人设总要再维持维持，不然曾经闹得轰轰烈烈，跟奶娘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会儿奶娘死了，就将她彻底抛在脑后，怪不好意思的。
不料郑芊芊这回并没有惯着他，而是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皇上那么爱她，怎不直接去找她啊？”
就像太后一样，冯公公若是死了，太后第一个殉情。皇上能做到么？若是做不到，何必做出一副海枯石烂的假象。
朱穹想不到她也有顶撞自己的那天，瞠目结舌之余，说不出话来。
她的下一句话，更是重锤，“以后没有太后管你，咱们好聚好散，你准许我离宫，你也可以另取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后，大婚亲政。”
“离宫？”朱穹显然没想到母后离开自己，他的小青梅也要走。
“你背叛了朕？”
郑芊芊无语，他都把她绿成绿毛龟了，没说一句愧对自己，这会儿反倒来质问自己。
“没有。只是想请皇上放我一条生路。”
“不行！”朱穹不让她为后，不代表自己可以放她离去，嫁给别人。
“为什么？”郑芊芊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多重人格，和疑似精神分裂分子。
“难不成皇上喜欢我？”
“当然不是！”朱穹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反驳的比他那日宠幸尼姑还快。
“反正朕就是不许你走，我要娶旁人为皇后，还要你做新皇后的丫鬟！”
郑芊芊略略凝思，皇上要叫刑部尚书的嫡长女做丫鬟？
不过他连太后都能动刀子，应该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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