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6 丰收

广交会还没有结束,徐巧芯就带着四个客户,先回来了,这四个客户,一个是澳大利亚,一个是英国,一个爱尔兰,还有一个德国的,都是徐巧芯在广交会上结识,他们返程的机票都已经买好,要求就利用展会期间,马上飞厂里看看,徐巧芯就带着他们先回来。

本来,葛玲布完展,等广交会开幕,她在展会上逛两天,就要先回杭城,但徐巧芯要走,她就拜托葛玲在广州继续留着,虽然葛玲不懂什么外贸业务,但她要是也走了,剩下的那些业务员,就感到群龙无首。

这些业务员,都是从学校毕业,刚进入社会不久,有一个还在实习阶段,要今年才毕业,他们在网上和客户聊天可以,但社会的阅历比较浅,不太知道怎么和现实中的人打交道。

他们所住的酒店在东林下路,也还算是市中心,但他们几个,如果没人带着,他们是连晚上肚子饿了,出去大排档宵夜都不敢的。

葛玲给张晨打电话,张晨也担心这一帮大小孩,在广州人生地不熟的,不要出了什么事情,他就让葛玲留在那里。

这几个客人到了杭城,马不停蹄,从机场直接去他们三堡厂里看看,去乔司厂里看看,再去在建中的下沙新厂看看,确认他们的画册上介绍的是真实的。

这四个客户,有三个是婚纱的客户,一个是服装的客户,看完工厂,张晨请他们去天香楼吃了晚饭,晚饭后,他们就要和徐巧芯洽谈合同的事宜,回酒店分别和自己的国内联系,第二天上午,就都下了订单。

四个人在杭城只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就和徐巧芯一起,又回广州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晨感觉自己,是尝到了那种严酷的验厂的甜头,那就是,你再严苛的客户,哪怕就是这么突然地到访,他们厂里,几乎不用做什么准备,就可以接受客户的考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晨已经想好了,搬到了新厂之后,这一方面,不仅不能放松,还要继续的加强,做企业,真是一点也不能虚头虚脑的,你这个企业到什么程度,你的产品,才会到什么程度。

徐巧芯回到了广州,葛玲就回来了,葛玲回来之后,和张晨汇报,也是大有收获,广交会上不仅服装厂多,对她的刺激很大。

特别是,纺织企业也多,她没事的时候,就在展区里逛,不仅开阔了眼界,也收获了很多名片和布样样本,这些参加广交会的纺织企业,并不拒绝在广交会上,接待国内的客户。

葛玲说,他们的很多产品,自己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

张晨翻看着葛玲带回来的布样样本,感到自己就好像第一次走到四季青面料市场,走进蔡金祥的摊位时,那个感觉一样,充满了惊奇,要不是事先知道,他也不相信,这些面料,竟然都是国内的企业生产的,看样子国内的整个纺织行业,都在进步了。

而自己都还不知道,还局限在以为,柯桥的面料市场,就是国内纺织行业的全部,不知道很多的面料工厂,就好像自己离开四季青服装市场一样,他们也已经离开了面料市场,直接把目光对准了中高阶的成衣市场。

张晨和葛玲说,看样子,人还是需要开眼界,以后你们设计中心的人,和巧芯他们一样,也还是需要多出去走走看看,多去参加各种的展会,闭门造车,小心把自己闷死。

葛玲说好。

张晨这样说的时候,觉得这话就是像在说自己,自己现在,早已经不像当初刚做服装时,那么用心和专注,会那么敏感地去捕捉一切新鲜的信息,他现在坐下来设计产品的时候,自己也感觉到,很多时候,自己在重复着自己以前的设计,很多只是稍加改动。

虽然市场还买账,但其实,自己的那份激动已经平淡了,设计出来的东西,不能使自己感到意外,又怎能让别人感到惊艳?

张晨这样想着,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

如果不是他现在手下,有了比别的品牌更庞大的设计师队伍,张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起一个品牌。

当初和贺红梅一起在那个小房子里,每天源源不断地设计出新产品的张晨,你要是问他,他肯定会不屑地说,这有什么。

但现在张晨扪心自问,他感觉自己离那个自己有些远了。

至少,和他相比,那种匹夫之勇,似乎已经没有了。

当你没有改变世界的雄心时,世界在你面前,就变得无比高大起来,你看出去,不再是一片辽阔的天空,而是危乎高哉的一堵堵墙,所谓的理性也好,理智也是,其实都只是退避三舍后的自我安慰和嘲讽。

张晨苦笑着摇了摇头。

“叮铃铃……”张晨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了起来,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

“喂,晚上回家吃饭,叫杆子和珍珍也来。”

一句话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张晨怔在了那里,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是他爸爸,张晨记忆中,自己的父亲,好像从来也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有什么事情,都是他妈妈给他打。

不管他们在永城,还是后来到了杭城,有时候张晨打电话回家里,如果正好是他爸爸接的电话,他爸爸一听是张晨的声音,也不会问有什么事,而是手里拿着电话,朝他妈妈喊着:

“你儿子的电话!”

然后就听到他妈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破天荒地,这老头今天居然给自己打电话了,而且是让他们晚上回去吃饭,这样琐碎的家常的事情。

小昭走了进来,张晨看着她问:“今天什么日子?”

小昭疑惑道:“什么什么日子?”

“家里有谁生日吗?”张晨问,小昭想了一下说:“没有啊,怎么了?”

“奇怪。”张晨和小昭说,“刚刚老头,居然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们,还有杆子和谭淑珍回家吃晚饭。”

“你爸爸,真的?”

小昭也睁大了眼睛,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以往肯定是他妈妈打,而且一般不会打给张晨,肯定是打给她。

“会不会家里有什么人来了?”小昭问。

“你是说老张变成了老刘?”张晨问,小昭点了点头。

张晨说不会,你看到老头有什么朋友吗,所有到家里来的人,都是冲着我妈来的,连我爸爸的老同事,都是来找我妈的,就是有人要托老张办什么事,你放心,他肯定不是老刘,他会撇得比我还快,他才不会沾这些麻烦事。

小昭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小昭笑道,管他,有什么好想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叫我们回去吃饭而已,我们回去就是。

张晨想想也对。

五点多钟的时候,刘立杆和谭淑珍回来了,刘立杆走进来就大叫,张晨,走走,我们去下沙,吃那个土菜煲,我前面坐在那里想到,口水都流下来了。

“想得美,前面老张打电话来,特别指明,要你们两个,跟我们回家去吃晚饭。”张晨说。

“哎呦,那是有人送野货来了!”刘立杆叫道。

刘立杆一说,张晨恍然大悟,这个才是最有可能的。

他爸爸有两个徒弟,平日里最喜欢拿着自制的猎枪,晚上去山上打猎,一年总有那么几次,他们要是正好到杭城来的时候,就会带着野货来送给张晨的妈妈,他们的师母,有时候是一只野猪肚,有时是黄麂腿,有时是两只野雉。

这种时候,他妈妈都会打电话来,叫他们回去吃,只是今天,为什么会换了他爸爸打电话,有点奇怪,但事总逃不出这样的事。

四个人回到了张晨的爸妈家里,进了门,看到圆桌面已经摆好,菜也已经上桌,小芳和向南向北三个人坐在那里,看到他们进来,都愁眉不展地看着他们。

张晨他们走近一看,吓了一跳,也怪不得小芳他们会愁眉不展,他们看到,桌上一桌子都是蔬菜,有煸辣椒、酱爆茄子、清炒莴笋、芹菜炒香干、菠菜豆腐汤,还有一份油焖笋。

再看看厨房,几个人更是吓了一跳,他们看到张晨爸爸在做菜,他妈妈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听到他们回来了,张晨爸爸就走了出来,和他们说,好好,都回来了,今天尝尝我的手艺。

刘立杆叫道:“老张,你也太小气了吧,请我们吃饭,一点荤的也没有?”

“你要荤菜?”张晨爸爸说,“有有,马上再上一个韭菜炒鸡蛋,菜就齐了。”

“我去,不会吧,老张,你拿鸡蛋当荤菜,就这样把我们打发了?”刘立杆说。

“你懂什么,荤菜有什么好吃的,这些才有营养,看到没有,这一桌都是宝贝。”张晨爸爸说。

张晨妈妈实在是忍不住了,骂道:“对对,只要是你种出来的,就都是宝贝。”

张晨他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菜,都是桃花源后面的那块地里种出来的,今天是第一次大收割,所以他爸爸这么兴奋,要他们都回来吃饭。

“不错不错,老张,你总算是种出可以上桌的菜了,不过,那溪里就有小鱼,你不会顺便抓几条回来?”刘立杆大笑。

张晨爸爸指着那盘油焖笋说:“这个,这个笋是我边上的山上拔来的。”

大家坐下来吃饭,就是清汤寡水,也只能说好吃好吃,向南和向北坐在那里,不肯吃饭,张晨趴他们耳边悄声说,快吃,吃好带你们去肯德基,两个人这才拿起了筷子。

吃饭的时候,张晨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地可是有三分,很大的一块,这老张,要是把那地上的菜都往家里搬,那他们就只能天天回来被当猪养了。

“你地里的菜都成熟了?”张晨问。

“对,长势喜人,你们吃,天天吃都管够。”张爸爸兴奋地说。

张晨看了看刘立杆,刘立杆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刘立杆想了一下,他说:

“老张,你这菜的品质太好了,这样,我们也不可能天天回来吃饭,我打个电话,你以后每天收下来的菜,都直接卖给我们酒店怎么样,自己带点回来尝个鲜就可以。”

刘立杆一说,一桌子的人都连连点头,张晨说:“对对,这样最好,这样的话,你就可以把跑来跑去的油钱,都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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