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坐在铜镜前, 不紧不慢地梳着青丝。
巧晴为其拆下最后一处头饰，正要出去，就听荼蘼道：“巧晴, 你说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巧晴不知荼蘼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只觉有诈，便沉默不语。
“本宫问你话呢, 回答本宫。”
巧晴不得不回答，“皇后娘娘乃将门之后，自是习得一身武艺, 熟读四书五经，人通情达理, 心地善良。”
荼蘼讥笑道：“心善是没错, 可过于仁慈, 那就注定成不了大事。”
巧晴心生不悦, 她家小姐在她眼中，那是这天底下最最好的人，怎么到了荼蘼眼中，还能挑出她家小姐的毛病来，她呛道：“若是心如蛇蝎，那才是人人喊打，成不了大事呢。”
“你这话说得有趣, 可也不对。”一抹笑意出现在荼蘼脸上，“心如蛇蝎之人，哪里会管旁人的想法，这人人喊打，喊是喊了，不过都是那些庸人骗人骗己的口号罢了, 是落不到身上的，至于大事...”
荼蘼嘴角的笑意加深，不再继续说下去。
“巧晴只知一点，人若心不善，干了坏事，兴许当下没有遭报应，可终有一日，定会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荼蘼轻笑，“有些人做了诸多坑害亲友之事，也没见遭报应，反倒越过越好，而有些商人压榨百姓，生意却越做越大，他们这些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吗？”xuqi.org 海豹小说网
“所以报应也只是自欺欺人的话。”梳子落在梳妆台上，“而在本宫这里，报应可是会拐弯的。”
今夜去找南宫婉，她的话可还没说完，一旦陛下允了南宫将军解甲归田，那么这个消息便会震惊朝野，同时大臣也会认为陛下没有容人之量。
自古新帝登基，皆会对旧臣杀的杀，贬的贬，但南宫家不一样，忠臣竟落得这个下场，这怎能让大臣们不寒心。
如果这时，再有王爷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那么凤沁瞳的内忧外患会加重一层，而南宫婉便能从中配合，南宫婉会看着凤沁瞳慢慢失去一切，凤沁瞳的痛苦就是南宫婉快乐的来源，等厌烦了、看够了，便一刀结果凤沁瞳。
计划还算是不错，可惜...
南宫婉不能如愿了。
美目流转，荼蘼看向巧晴，“那本宫呢？”
巧晴微怔，“什么？”
“你在本宫身边也有几日了，你觉得本宫是什么样的人？”
还能是什么样的人，心如蛇蝎、厚颜无耻、无理取闹、笑里藏刀，巧晴甚至觉得连这些词儿都无法准确地描述荼蘼。
但她若是敢说，绝对没好果子吃，她只能道：“奴婢眼拙，不知。”
荼蘼嘴角的笑容过于温柔，“直说无妨，本宫不会怪你。”
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巧晴可是吃过些苦头，她才没那么傻会再次相信呢，“奴婢嘴笨，只识得几个字，也不知该如何说，娘娘若是真想知道，明日奴婢去问问红袖，红袖在娘娘身边伺候得最久，想来她是了解娘娘的。”
这厮倒是有些机灵，荼蘼道：“本宫现....”
话还没说完，荼蘼便见一宫女端着水盆走进来。
荼蘼扫了那宫女一眼，便收回目光，改口道：“本宫现下想用些糕点，你去命尚食局做些端过来。”
巧晴可算是松口气，“是。”
宫女将水盆轻放在地上，又蹲下身为其脱鞋。
玉足露了出来，再放入温水中，宫女捧起温水泼在玉足上，水声极为清晰，手不断在玉足之上流转，眼中也渐渐流露出迷恋。
“胆子倒是大，连皇宫都敢混进来。”
声音中，让人听不出喜怒。
宫女抬首看向荼蘼，不解道：“娘娘这是何意？”
“哗——”
玉足冲出水面，勾起一串水珠，正好落在宫女的衣裳上。
荼蘼道：“别装了，你身上的香是我赠的，我又岂会闻不出？”
宫女眉间染上笑意，她抓住荼蘼的脚，将它放回温水中，“原来你还记得。”
她以为荼蘼会忘记。
荼蘼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宫女洗得认真，手也不断游走，不曾遗漏一个地方。
荼蘼又问道：“莫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放心，不会出事的。”
荼蘼道：“那你冒险来到宫里，是打算？”
“我想你了。”
说得很是直接，却惹得荼蘼踢向她。
玉足刚落在肩上，便被她给抓住了，她问荼蘼道：“难道你不想我吗？”
这眼中的深情让荼蘼移开目光，“不想。”
瑶娜有些受伤，但转瞬间便恢复，被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不在意荼蘼的答案，“那我便多想你一些。”
瑶娜本该待在醉仙楼，又或是出去走走，可她实在想念荼蘼，便冒险潜入皇宫，幸好当时她记下了商王的布置，这才能轻松进入皇宫。
“你来哀家这里，就是为了表现孝道，给哀家洗脚吗？”
瑶娜的笑容转瞬即逝，“什么时候你才能说些我喜欢听的？”
“可需要哀家将此事传回家里，也让旁人知道知道瑶娜的孝顺？”
瑶娜咬牙，“哪天本公主若是死了，定是被你气死的。”
荼蘼靠着椅背，笑道：“那哀家的罪过可就大了。”
荼蘼讨厌死了！！！
可偏生，她又舍不得怪荼蘼。
“你就气本公主吧，反正你也不会在乎，气死便气死。”瑶娜将荼蘼的脚再次放入水中，又开始清洗，嘴里埋怨道：“本公主就是死了，你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荼蘼双手环胸，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知道就好。”
听了这话，瑶娜极为不悦，手上的力道加重不少。
疼痛让荼蘼柳眉微拧，“轻点儿，疼。”
瑶娜的心立即软了下来，只得放轻力道，“本公主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以前在王宫，荼蘼看上了最娇艳的一朵花，可摘的过程中被刺所扎伤，很快鲜血便顺着伤口往外流，连她看着都疼，谁知荼蘼只是皱了皱眉，硬生将整盆花都给拔了下来。
她曾经以为荼蘼与常人不同，不怕疼，可上药的时候，荼蘼又与受伤之人完全相同。
这哪儿是不怕疼，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能忍受诸多苦痛罢了。
“荼蘼，有时我真的好怀念以前，怀念我们在王宫的日子。”
荼蘼闭上眼，没有要搭话的意思。
“若是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那该多好，王兄还没有见过你，我们还是一样的。”
荼蘼淡淡道：“早些睡，说不定就能梦见了。”
无情的话打断瑶娜的幻想，她深吸一口气，双目凝视那双玉足，“荼蘼，我舍不得你，我想留在有你的地方，我不想去敦煌了。”
“商王死在你怀中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羡慕，这个想法好荒唐，是我从来没想过的。”
荼蘼赞同道：“确实荒唐，活人居然羡慕一个死人。”
瑶娜抬头看向荼蘼，“荼蘼，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荼蘼缓缓睁眼，“我知道，但....”
瑶娜是既期待又害怕，她等着荼蘼的下一句话。
谁知荼蘼却道：“水凉了。”
瑶娜无奈，她真是傻得可以，竟然还盼着荼蘼会有不一样的回应。
分明已经数次拒绝了她，可她还是心怀期待，她无法放弃荼蘼。
玉足上的水渍被瑶娜擦拭干净，又为其穿上鞋。
荼蘼站起身来，她走到桌前落坐，“茶能让人清醒，但现下已经夜深了，还是喝水吧，省得睡不着。”
荼蘼将其中一杯推向旁边，“若是腿不麻，那便再蹲久一些。”
瑶娜窃喜，她锤了锤发麻的腿，又走到荼蘼身旁坐下。
一杯水下肚，渴意便消散。
目光落在荼蘼的侧颜，瑶娜拉住她的手，轻唤道：“荼蘼...”
荼蘼没有挣脱，“哀家不会跟你走，也无法带你回到从前，但这在一起，也不是绝无可能。”
瑶娜恍如看见希望，“我该这么做？”
“凤沁瞳死，你上位。”
笑容变得僵硬，这对瑶娜来说，难如登天，她此番所带出来的人马，已经折损了过半，“你不如说等鸡吃完米，狗舔完面，火烧断锁。”
“那可不行。”
瑶娜晃动荼蘼的手，试图撒娇，“荼蘼，除了这个，就不能换成别的吗？”
“有。”
瑶娜激动道：“是什么？”
“你坐上鞑靼王的位置，海棠成为鞑靼的附属国。”荼蘼扭头，她看着瑶娜，“这个法子，对瑶娜来说，会相对容易些吧？”
瑶娜气鼓鼓道：“这有何区别，不都是在强人所难，若是旁的条件，你大可随意提，竟说些做不到的事。”
“可有些人就是能做到，等你的王兄攻入海棠，我便是王后了。”
提起这个，瑶娜更是恼，“我与王兄相比，不就差在我是女子，他若非我的王兄，你看我反不反....”
话还没说完，瑶娜便察觉到自己被荼蘼激怒了，再瞧荼蘼，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瑶娜轻哼一声，她别过头去，“你又激我！”
荼蘼道：“我可没有。”
“有！”
“没有。”
“就有，别不承认！”
荼蘼懒得理她，索性上床去。
荼蘼的不搭理让瑶娜更为恼，可恼着恼着，还是不见荼蘼再说一句话。
等她看荼蘼，人家已经在床上躺着要歇息了，根本就不在意。
瑶娜没了脾气，又走到荼蘼床边，她蹲下，下巴抵在床沿，“荼蘼...”
“说。”
瑶娜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可以上床跟你睡吗？”
“荼蘼...”
“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