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12点，南城已然笼罩在一层诡异的血红阴森之下，仿佛是又一次天体运动后使得现在正是落霞时分，殷殷然使人错觉。
有一股似海水又似茉莉的淡淡香气隐隐约约飘散在空中，在某种强有力的支配下刺激着鼻翼神经，使从北而来的少年忍不住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喷嚏。
刚才还隐隐颤动的人影仿佛应了某种咒术，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龙形长队。
少年踮起脚来，想透过窗口看清诊所里面的情况。玻璃上厚实的冰霜遮挡住视线，他不得不顶着被骂的风险用力去推，可是明显窗户从里面锁死了，根本打不开。
“今天有药吗？”迫不得已挤进长队里，他问前面那个人。
“医生能治好咳嗽吗？你是看什么病的？”前面的人没有回答，好像集中了注意力在前方，少年不得不厚着脸皮再问一次，对方却依然不答。
他攀了攀那人的肩膀，坚如磐石一样的抵抗力量迅速反弹过来，仿佛前面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感觉到自己的冒失似乎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他硬着头皮走到那人跟前，对上那人的眼睛时，他惊呆了，——那双眼睛里已经没了神色，空洞深邃，像一对浑浊的劣质玻璃球，整个人仿佛是一个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的傀儡。
他向前后人挨个看去，他发现这里的人都入魔了般，神色凝定而深远，除了那个全副武装起来的医生，其他人仿佛只剩下了躯壳。
“医生，他们这是怎么了？”他跑上前去，打断正在给人把脉的医生问。
“你最好离南城远些，这里已经被一种麻痹神经的病毒包围，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就连病痛症状也失去了表征，这病是看不好了。”穿着极厚防护服的医生瞥了他一眼就立刻转移了视线，双目专注在病人的手上。
“北群岛小镇上的咳嗽是不是不治之症？”少年想快速得到答案，后面如僵尸般的队伍一个跟着一个叠了上来，整个队列像一台受了阻碍的传送带。
“能治的话，就不会成现在这样了，你赶紧走吧。”医生眼眸里蓦地闪过一缕寒光，加快了看病的速度，尽量让堆叠过来的病人保持原有的距离。
本来想把粮食留下的少年在医生这里没得到友善的答案，他把手里的粮食往荷包里压了压，突然心中英雄主义又起，“你跟我一起离开南城吧，这些行尸走肉就不要管了，你是地都唯一的医生，我们还需要你呢。”
“你走吧，我是医生，我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这里是诊所，这里就是我的战场，是我的家。”医生头也不抬，机械地重复着手里的动作。
正当少年奇怪医生看病的手法时，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你能把这个交给地都唯一的科学家罗加。”
少年本在犹豫，但听到“罗加”两个字时，不由得两眼放光，双手接了过来，——那是一块还未扫完尘土状如齿形的石头。
虽然不明白医生的做法，也不知道那一块普通的石头究竟是什么，但少年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定胜过仅仅相识，或许这是接近科学家的好机会，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医生的请求，并把所有的粮食留给了医生。
远处的黑幕在冰霜融化中渐渐淡开一丝亮色，山麓下等待少年归来的三个强盗已是生无可恋。
“去了那么久，还以为你小子病死在半路上了呢，怎么样，你有病没病？”蓦地看到一个人影远远而来，胖子放亮了眼睛招呼起来。
“没有，我没病。”少年平静的脸上掩不住一抹沉郁，仿佛刚刚背了座大山，这才松了口气般一屁股跌坐下来。
“没病？咋看着要死不活的？”大朱翻起了眼白，怎么看都看不出个名堂。
“那些人恐怕都活不成了，我看见了他们死亡的眼睛，南城已经被病毒包围，地都恐怕只有自生自灭了，医生……医生恐怕也无能为力。”少年喃喃起来，好像他的魂还丢在南城，神色不附体。
“怕什么，地都不是还有一位科学家吗，也是搞研究的，没了医生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辈子都还没生过病呢，医生也没你说的那么重要。”二珠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双拳捶打在胸口，好像自己是刀枪不入似的。
“说白了就是没条件看病，这是地都人的悲哀。”沉默片刻的胖子站了起来，有一种抗战到底的激情在他心底猛然燃烧，为了生存，为了那一口粮食，他恨不得立刻马上去找那位追随者。
“有个叫小猴子的来找过你，你没看见他？”胖子突然想起去南城的小猴子。
“他去了南城？”少年吃惊一跳，在回来的路上并未碰见，那些难道藏在那些行尸走肉之间？想到这里，少年又要返身向南城方向去。
“高林良，你小子是不是耍我们？我们在这里等你，就是要你带我们去拯救世界，你咋拿我们三个当猴耍呢？你说走就走啦？”胖子不乐意地吼住了他。
“他是我发小，我不能见死不救，我不放心他。”少年黑着脸，决然而坚定。
“哟呵，你们还真是啊，他说不放心你，你说不放心他，真是感人啊！”胖子笑呵呵地拍着手，两个小弟也阴阳怪气地跟上了拍子。
“那个人就在城市的中心，最高的那栋房子里，你们着急的话就自己去找他吧，他是地都唯一的科学家——罗加。”少年一边走一边把藏在心里像累赘一样的秘密告诉给了三个强盗。
三个强盗懵愣地相互注视，眼里都有一种怀疑人生的光在交相呼应，不禁异口同声：“这小子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返身到了南城，晨曦初露，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冰风在空空荡荡的街景里飘荡，扫在脸上如刺刀划过，疼至心底。
为了找到小猴子，高林良已经穿过南城大半街巷，此时的他已经累得双脚发软，极速上升的体温使靠近的冰霜瞬间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