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我居然被造谣了

我写的梅落溪总是在七点四十起床,八点出门,裹挟着对全新一天的期待,在小区后门的小吃街买一大份煎包,边走边吃。

当她走到儿童乐园时,大概就饱了。

这时驻扎在儿童乐园里的流浪猫「二狗子」一家,总能从四面八方出现在她的面前,傲娇地喵喵叫着,等待她的投喂。

以防乐不思蜀,她订了个八点二十五分的闹钟。

当《Five hundred miles》的旋律响起时,她会头也不回地冲向画室。

十分幸运地,她每次都能有惊无险地踩点签到。

不过我是唐瑶伊,一个活生生,有惰性,擅长拖延的人。

我没有被文字精准规定作息,又早已过惯了美院散兵游勇的生活。

毫不意外地,今天我早起失败,又睡了个回笼觉。

所以,我扮演的梅落溪终于破天荒地迟到了。

等我獐麕马鹿地到达画室时,静物色彩课早已过了大半。

我没找到我那块用了挺久的半开板子。

但我的画架上搁着一块全新的,我也来不及计较了,贴上纸便哼哧哼哧画了起来。

我的姗姗来迟引来了大家异乎寻常的热议,她们也不压低嗓子讲,让我听了个明明白白。

“诶,听说了吗?梅姐好像和画神有点故事?”

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不是吧,是我糊涂了吗,我怎么记得昨天和梅姐表白的是大饼呢。”

“你还不知道吧!我早上现场吃了个梅姐的瓜。”

哇哦!我现在在吃自己的瓜诶。

“早上我来得早,你猜怎么着,就梅姐那个半开板子啊,被人用黑色马克笔写了一排大字,不过用的是篆书。虽然我们看不太懂篆书,但是对那中间涂得结结实实的一个爱心倒是理解得明明白白。于是我们废了好大的劲儿搞明白了那行字的意思。”

“是什么?”

“快点讲,怎么还卖起关子来了。”

“是‘大饼?梅落溪一生一世’。每个字都有一个拳头那么大,特别是那个心,被涂得结结实实,入木三分,很难不引人注意。”

“啊……随意在别人的板子上乱涂乱画不太好吧。”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什么……还有但是!”

“但是后来大饼的室友包子来了,他说昨天晚上大饼接了梅姐的电话就兴冲冲跑了出去,一夜未归。”

“什么!”

是包子瞎了还是大饼疯了?

被打电话发好人卡不应该是哭戚戚地跑出去喝了一晚上闷酒吗?

“所以包子一看到梅姐的板子就贱嗖嗖地笑了起来,还说大饼可真行,都已经宣誓主权了。接着他从笔盒里找了半天,掏出来个秀丽笔,又在梅姐的板子上加了个‘我要吃喜糖!’。然后在场的人就都不淡定了,纷纷跟着在梅姐的板子上写写画画起来。写什么的都有,什么‘早生贵子’啦、‘百年好合’啦、最离谱的就数刘海,那个公认的该死的讨厌鬼,居然在上面写了个‘重金求子’甚至还把万綰的手机号也给写上了。”

“咦……刘海这人真的好恶心啊!”

“我……嗯……就是觉得吧,包子这个人怎么看都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万一人家梅姐已经明确拒绝大饼了,看到这些话也不太好吧。诶……那这块板子怎么不见了呢?”

“板子去哪了呢?......这里就是高潮啦。”

“快讲,别卖关子了,要是被素描主教阎王爷发现我们几个上课在说小话,至少十张速写起步。”

“当大家在板子上写写画画,自嗨得不行的时候,你们猜谁来了?”

“谁?”

“大饼今天压根就没出现,梅姐迟到了,那就只有我们画神了!”

“修罗场!我喜欢!”

“没错,就是杨千凌!他在以画板为中心的人群外绕了两圈,接着在他的座位上坐定,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突然灵机一动,开始大张旗鼓地叫嚷着老师要收二十张速写作业,催着让还没画完的人地赶紧补啊。以他在我们画室那地位,大伙儿完全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好吧,马上就作鸟兽散,各种忙活作业去了。待到人群都散了,杨千凌直接拎着梅姐的画板就走出画室了,回来时已是换了个全新的画板,他给搁梅姐画架上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朱跃告诉我的,我俩一个高中的,别看他在我们画室存在感不强,甚至被调侃成‘阿飘’,但是他在我们高中可是个人尽皆知的传说呢。你们不知道吧,他曾在公交上目睹了一个凶神恶煞的扒手,随手画下扒手画像,下了公交车就去警察局报案。谁知那个扒手是个瘾君子,警察根据朱跃提供的线索不仅追回他盗窃的财务,还顺藤摸瓜抓到了一条贩毒链。为此,他还被评为我市的见义勇为好少年呢。”

“哇哦!阿飘居然还有这么勇的时候。”

“绕远了哈,说到梅姐好像在和画神谈恋爱的事啊……嗯……我觉得快了,因为我清清楚楚地听见杨千凌对包子说,他喜欢梅姐很久了,而且好像昨天画神也和梅姐表白了的。别说梅姐了,是个人在画神和大饼之间肯定毫不犹豫选画神的吧。”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大饼,但是吧,我觉得他输给画神真的一点都不需要难过,毕竟就完全没有赢的可能嘛。”

“不过,我很好奇,梅姐板子上一开始的猥琐发言到底是哪个好事之人干的啊,真的恶心,造这种破烂谣言。”

是我,你们梅姐自己干的蠢事。

我笔下梅落溪的舍友孙倩倩是个实打实的馋嘴猫,每天晚上十点半准会嚷嚷着好饿,半耍赖半撒娇地拉着梅落溪出门买夜宵。

梅落溪每次都会耐不住孙倩倩的软磨硬泡,陪着她出门。

这次也不例外。

我在街上张望对面的画室,瞥见画室窗户已然乌漆一片,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上心头。

谎称肚子疼憋不住要走,把孙倩倩一个人丢在麦当劳里排队,便风风火火就跑回了画室。

一个熟练的撑跳,让我利索地从画室的窗户翻了进去。

在我的画板上写这排字的本意呢,只不过是想要验证杨千凌这突如其来没头没脑的喜欢我,是不是却有其事。

如果是,那他最好给我狠狠地吃一把飞醋,然后大大方方地向我展开追求攻势,这样我就可以跟这个我书写出来的高仿林画染轰轰烈烈地谈一场不用计较后果的恋爱了。

如此,即便我从这场梦幻泡影中醒来还是只能和林画染当好朋友,也不是遗憾了。

为了让事态的发展不那么刻意,我还特地用了篆书。

林画染的父亲是高校书法教授,在父亲的熏陶和教诲下,他自幼习字,篆隶楷行草皆通临过。

我艺考集训那会儿,他曾凭借一幅六尺的篆体《定风波》拿过全省中学生书法大赛高中组的金奖,甚至在书画报上有一个版面的采访。

为此,我们画室特地为他兴师动众地挂了个两层楼高的宣传海报,让我们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自豪感。

我笔下的杨千凌本就是按着我眼里的林画染打造的,更是诗书画印样样精通。

而我,虽说大学读的是服装设计专业,却连续两年修了国画系的选修课。

大一听了个书法讲座,讲者言,“中国艺术的最高形式是书法,书法的根本精神在乐,而乐是伴着音乐的节奏在跳舞。高妙的书法就是舞者”。

听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身着玄色宽袍大袖的舞者,正伴着悠扬婉转丝竹管乐在翩翩起舞,一笔一划,书写着一个个舞动的汉字。

那时的我只觉得它美极了,简直就是不懂不是中国人,于是兴冲冲地就选修了个书法与篆刻,从此和国画系结下了不解之缘。

但我千算万算,算不到好事之人总会多心,又惹了这许多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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