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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绝对不能用腰带,只能用吊带系稳裤子的胖子,剃着个板寸头,坐在电脑台前兴奋地喊:“又有那个夏景志贴到网里的新消息……咱们再从新来过!”他就是剧作家兼导演豁豁。

他不是

“京漂”,供职于某专业剧团,热心小剧场创作,但他的艺术追求走得实在太远,以至还没有任何一个创作设想被允许公开演出。

他就总跑到罗须这里,在罗须的私人创作棚里面,拉些也是来玩的客人加入到他的戏剧实验里。

豁豁最近宣扬

“复制现场”的戏剧理论。他能根据报纸上的一条社会新闻,立即着手排演那新闻里的某个或数个

“现场”。有人责问过他:“你这不就是活报剧吗?”他便侃侃而谈:“活报剧不是艺术,是宣传。我的复制现场,没有先行的主题,也没有要参与者受某种道德训诫的目的。发生过的事态,流动的生命体验,实际是不可复制的,因此我们复制现场,还原生命的瞬间感受,是很悲壮的一种行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正是戏剧艺术的生命力所在。我的戏往往不要纯粹的观众,每一位参与者都既观看,也表演。我所谓的复制,绝非活报剧那样的脸谱化图解。参与者只要心中有大悲悯,能启动生命脆弱、身不由己的意识,便可以用自己觉得恰切的任何方式来诠释事件与人物……”一个小时以前,从接到关于香都饭店刺杀事件消息的头一个电话开始,他就在即兴编导、安排复制了。

一位对他那戏剧理论心有灵犀的男

“京漂”,就以一段即兴舞蹈,以及裹着被单扑到地上久久蠕动的方式,

“复制”了

“中国的汤姆·克鲁斯”被刺的

“事实”与

“濒死感受”。后来从互联网上看到了第一篇报道,提及凶手被疑为两个受雇的男子,并传闻事出于有人与受害者争抢那一角色,豁豁就又立即编出了更多的戏,在场的男男女女就在他指导下纷纷投入了

“复制”,他自己也用一把折扇在指间翻动,说是在复制

“雇凶者的心情”。罗须对于来他那里玩艺术的人们,总是一欢迎二绝不干预三自己并不一定参加。

他给她打电话时,并没在意豁豁搞的那些把戏究竟在复制一个什么事件。

他出出进进忙些自己的事。他忽然想到了她,从直觉上觉得应该把她叫来聚聚。

她回复罗须马上来。偏这时豁豁从网上看到最新报道,从中得知了香都饭店惨案更精确的信息:具体作案地点是女洗手间,一位女士从马桶间里推门冲出,被趴伏的受害者绊倒,那女士叫什么,经讯问后已从公安局出来,衣衫上还留有受害者血迹,等等。

豁豁的复制激情更加高涨。在他编导下,有人搬来箩筐充当恭桶,有两个人挺直身子充当门扇,有一个女

“京漂”则扮演她,在一系列形体动作之后,那复制她的姑娘撑开一把红伞,以晃动那把红伞来复制她身有别人血迹时的潜意识,豁豁本人则吟诵一首刚写出的诗,说是复制上帝俯瞰现场时的心情……罗须那时走回他的创作棚,听见那复制剧里几次出现她的名字,过去问豁豁怎么回事。

豁豁说是信息来自互联网,罗须就去电脑前看,看完了就直奔村口去等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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