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带货卖山楂，按说属于经济活动，经济活动应该是为了获得经济利益，但是，王光辉卖了一百来斤山楂，不但没挣得一分钱，反倒搭进去三百多元，因为她和郝振山回家租车的费用，是她出的，还有加油钱。
这回，王光辉可没想再搭钱，因为是在她的一再坚持下，郝振山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出大力流大汗，把家里剩的那些山楂装进一个破面袋子里（家里实在找不出更新的了）背回来的。在往回走的一路上，无论上汽车还是上火车，郝振山就跟个特务似的，转动着脑袋到处看，生怕遇见哪个熟人，把他那小商贩形象暴露给人家。
回到宿舍，郝振山立刻把他这趟家乡之旅用电话告诉了王光辉。
“呀，你们村还有一千多斤呐？那可太好了。”王光辉说，别提有多高兴了。
“你光说好，可是你怎么卖呀？”郝振山还是满心疑虑。
“那太好办了，除了我直播能卖出去一些外，主要是超市，咱市有那么多家水果超市，我考察过了，他们现在谁也没有山楂卖。”
“嗯？那，他们就能要你的？”
“差不多吧，这事由我来办。”
第二天上班，王光辉又和上次一样，直播，聊天，取悦顾客，争取顾客的刷单，紧接着，她就推销山楂。这次她已是轻车熟路了，卖得比上次还顺畅。
每卖出一单，王光辉就给郝振山发信息，告诉他发货地址。
又一顾客上线，王光辉满心欢喜地接待。聊得顾客高高兴兴，又为顾客唱了两首热烈欢快的歌，就在顾客心满意足地要下线时，王光辉抓住时机，向顾客推销起山楂来。
“······这山楂呀，除了健脾开胃外，更重要的是能降血脂，如果你能长年食用，保你不得心脑血管病，你说，那你能不健康长寿吗？”
正推销得起劲，王光辉忽觉一个浓重的身影从侧翼猛压过来，就感到有一股热气扑在脸上，只见一只大手急伸过来，一把就拔掉了电脑连线。屏蔽。
王光辉一惊站了起来，回头一看，见齐总阴沉着面孔，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王光辉不知所措，丢了魂一样头脑里一片空白，待略有清醒时，不由恐惧地盯住齐总看，生怕齐总的大巴掌朝她的脸扇过来。
齐总总算没抡巴掌，却是狠瞪王光辉一眼，然后一转身，怒气冲冲跨到大厅的一头，一手把桌案拍得震天响，大叫道：“停！停！停！都给我停！”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整齐划一地把半个身子转向齐总。
“这还像话了吗？”齐总叫，“我请你们干什么来了？啊？我给你们开工资，发提成发奖金，你们却利用我的平台牟你们个人的私利，这是一种什么行为，啊？”
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齐总在怒吼，而那怒吼声，震耳欲聋，震得整个楼宇都嗡嗡作响。
“其实我早就知道，”齐总继续发怒，“你们一些人在卖货，干着小商贩的勾当。愿意当小商贩你们回家当去呀，跑我这来干什么？谁不想干你走嘛，别跑我这来混饭吃，别跑我这来捡便宜！······”
一顿发泄一顿训斥，训得这帮孩蛋子一个个老老实实，当然，其中也有没干小商贩勾当的人，问心无愧却也要引以为戒。
总算训完了，齐总一摔门走了。孩蛋子们开始议论起来，有的说齐总不该管那么多，给你挣钱就行呗，有的说不管可不行，泛滥起来就成灾，要影响人家齐总的生意的。但议论到最后，也不知道谁说的对，谁说的错。
邻桌小雅站起来，对王光辉说：“疯了，齐总快疯了。”
王光辉被抓了个现形，在齐总训人时，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就怕齐总点名道姓，那，自己还怎么面对众人呢？
“你知不知道，齐总为什么快疯了吗？”小雅问王光辉。
“不知道。”王光辉低声答，现在的她，哪还有心情讨论别人疯不疯。
“告诉你吧，”小雅说，拿出一副老诚的神态，又好像她深知底细，“惠惠和绣丽都叫赵副总挖走了，还有几个男生尖子，她们可都是齐总的得力干将啊，齐总的收入下降了，他能不疯吗？”
对于这一点，王光辉也认同，自己如果不在爸的剖析劝说下，不也跟赵副总走了吗？可是今天，毕竟是自己被抓了现形而成了齐总暴怒的导火索，她感到既有愧于齐总，又感到那么倒霉不走运。
“那你说，赵副总为什么要那么干呢？”王光辉问，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小雅一次了，只是，那次小雅的回答不那么明确。
“仇恨呗，”小雅答，“至于哪来的那么大仇恨，，谁也不太清楚。我光听说，齐总和赵副总原来的关系老好了，后来不知道什么事，俩人中仇了，可能是为了抢女人吧？反正，江湖险恶呀！”
想一想赵副总的所作所为，和齐总刚才的大发雷霆，王光辉真的感到了江湖的险恶。
“还‘别跑这来混饭吃’，”小雅继续发表她的观点，“此处不养爷，必有养爷处，天涯何处无芳草？非得吊死在他这一棵树上？惹急了，我还真就不给他干了呢。”
王光辉看着小雅，心中暗暗发笑。小雅比王光辉还小两岁，满打满算才二十一，竟表现出一个十足的老江湖的样子。不过，小雅的那句话却提醒了王光辉，“惹急了，我还真就不给他干了呢。”
是呀，直播带货的路在这里显然被堵死了，真就无法在这干下去了。那么去哪干什么呢？王光辉倒听说过，有人独立在家自己搞直播，可是自己能行吗？而郝振山家乡的土特产······
王光辉陷入了两难境地，何去何从，一时间，她还真的难以定夺。
“嘟”的一声响，王光辉拿起手机一看，是一条短信，打开：小王，山楂卖得怎么样？我还等着发货呢。
王光辉回信：耐心等待，有买的就立刻告诉你。
可是还怎么卖呀？刚被人家训斥过，你也不能顶风作案呀，但那四十多斤山楂不尽快卖出去，过几天再烂了······
王光辉再次陷入了两难境地，不过很快，她从那两难境地拔出脚来，随即把桌案收拾停当，站起起身，果断地走出了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