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建轨

任谁在一个封闭阴暗的空间看到无声无息出现的两个人,都会被吓得生活不能自理,人体废物就地解决,我没有这样,我感觉快差不多了,豆大的汗不要钱的流出。

我努力提醒自己这是幻觉,我长时间不睡觉,长时间精神受挫,肯定会出现幻觉,不用慌张,不用慌张。

我应该紧闭双眼深呼吸。

“嘶……呼……”

“嘶……呼……”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心跳平稳了许多,慢慢抬起眼皮看看幻觉是否消失。

“哈喽,李建轨!”

“建轨啊,别害怕。”

一少一老两道声音炸雷般响起,一少一老两具面孔闪电般出现在我眼前。

“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一切我容不得思考,条件反射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向后摔倒在地,屁股撞的生疼,没有爬起来时间,直接坐在地上继续向后退,直到碰到墙壁。

这时候哪敢睁眼,闭眼捂头埋在膝盖,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妈,我就说该给他一点时间缓冲一下,你看看,吓坏了吧!”高亢甜美声音响起。

“唉,这有啥办法呢,我们得抓紧时间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间找到我们,必须在我们去那个地方前告诉建轨一切,想办法救出建轨。”厚重慈祥的声音回应着。

“那……好吧,我去跟他说。”

“你温柔点儿,别太激进了。”

“知道!”

两“人”自顾自说着,根本没问过我的意见,我就感觉周围温度骤然下降几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喂,起来啦,别害怕,我们虽然死了,但不会伤害到你的……”女孩似乎觉得不妥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你看看我啊,我们是来帮你的。”

恐惧感还在,这是人生来对未知的恐惧,但是浓烈的亲切感让我忘却畏惧,受了刺激,趴了许久终于回忆起来,她们的身形长相声音我太熟悉了,她们绝不会伤害我,她们是我最尊敬和喜欢的人啊。记忆如潮水般冲开了围墙,我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

我抬起了头,视线聚焦,直视她们。

“梁洁?师母?”此时我就像在熟睡中被叫醒,大脑还没预热,对眼前的事物存在一个懵懂的状态。

“是啊,建轨,你想起来了。真是苦了你了,这一切不怪你,也苦了小洁了……都怪我…….”师母说道后面开始哽咽,用手抹着不存在的眼泪。

这时我才看见她们的身形有些许透明,望着熟悉的人梦境和记忆慢慢糅杂在一起,记忆的薄膜终于被冲开。

噩梦里的两具尸体就是她们,她们确实已经死了,死状惨不忍睹。

这是幻觉吗?处在极端的环境产生了幻觉?我不太相信这是灵异事件,世上不可能有鬼,可是听见看见如此真实的一切我又产生了怀疑自己的想法。一般的幻觉能让我感受到细节吗?我想不大可能,这房间的温度,地上的菜馊味,她们的声音,她们的长相,每一根头发丝我都实打实看在眼里,除了她们有些透明,像个高帧全息投影。

“你…你们……”我想起了什么,眼神从期待变得落寞。“你们不是死了吗,他杀的你们,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妻女。”

我记得那天是腊月二十,老师近期的项目没有带上我,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家,我寄住在老师家里面跟师母和梁洁大扫除,张灯结彩准备迎来新的一年。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所以累活都是我来干,比如搬运,比如擦外窗户。

幸福和喜庆没想到终结在这一刻,扫除完毕我大学四年室友张柯叫我去喝酒,我给师母和梁洁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出门的时候就发现今天的风好大,在平原或许就是这样吧。我没看到的是,枯枫叶吹落在窗边缝里,代表着生命的更迭与流逝。

当我喝酒回来时一切都变了,我推开门看见老师拿着菜刀正在一刀一刀砍着师母和梁洁,血肉模糊,脸已经烂了,但是我出门前她们穿着的衣服我还记得,枣红色长裙和淡绿色衫子,她们的身态体型我还记得,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就是她们。

对于一个还未入世的初入研究生一年的学生哪见识过这等场面,换个老头估计也得吓瘫痪。我只能呆在原地没敢发出一丝声响,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眼睛不听使唤一直往血泊中看去。

每一刀下去老师身上多一道血迹,我额头就多一滴汗。不知砍了多少刀,我才从慌乱中缓过神来,立马就觉得入目惊心,我忍不住吐了。

老师终于听到我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活拎刀向我走来,我这时才看到了他的正脸。我永远也忘不掉那双眼睛,平日的慈爱早已不见,剩下的只有杀戮与凶狠,仿佛只有野兽的本能在驱使。

他踏着血泊一步一步走过来,不急不躁。我没回过神,呆滞盯着他,我将逃跑也忘却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平日里虽严厉,但绝不会暴力嗜血。他现在就跟被另一人夺舍了一样,直到离我两三步远我才反应过来。

多亏平时有锻炼身体的习惯,在他刀落到我头上前一秒我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双手掰开他的指头顺势夺下菜刀,之后一脚踢飞,他摔倒在地。没想到摔倒之后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可是这一切已经迟了,因为我现在正拿着刀站在师母梁洁尸体前面......

“建轨?建轨?”师母打断了我的回忆。“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没想到的,我该恨他吗?我不知道,我只为小洁不甘啊”,师母看了看旁边的梁洁,眼中满是悔恨。

我能明显看到梁洁陷入了恐惧或是仇恨中,她浑身在发抖,脸色愈发仓白,眼神越来越空洞,空间仿佛随着她的恐惧产生了波动。

“小洁!”师母大声呵止,梁洁瞬间缓过神,眼睛逐渐恢复神采。

“对不起,妈,我刚才差一点......”

“没事,听我向建轨说完吧。”师母打断梁洁的话。

“事情还得从你老师小时候说起。你老师的父亲是个赌徒,在他岁时就败光了家里所有积蓄。每赌输一次就打你老师和你老师的母亲,每天都有新的伤疤。母亲软弱,事情只会听从赌徒的意见,不敢反抗。只敢在夜里偷偷用为剩不多的生鸡蛋驱散你老师的淤血。或许从那时候你老师就埋下了精神疾病的影子。

直到有一天,他母亲忍受不了自杀了,失去了母亲的抚慰你老师将会奔溃。听村里的人说,偶尔会发现自家的鸡鸭猫和山上的鸟等小动物惨死,尸体被小刀一刀一刀划开,身上的毛基本被拔光。

这个时候恶魔才正式住进他的身体,这一切或许都不怪他,都怪那个赌徒!

好在赌徒做孽太多死的也早,他欠的钱太多,被债主带上十几个人打了一顿,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回到家时睡了一觉,第二天便死了。据说是淤血压迫气管窒息而死。

这时你老师才十一岁,福利机构得知了这消息主动送你老师去看心理医生,然后便住在福利院。

我跟你老师是在福利院认识的,你老师的家事是我听福利院老师说的,跟他在福利院到十岁我没见过你老师有什么精神异常,有时候还有养些小宠物。我当时没多想,只知道你老师的病已经被心理医生治好了。

现在看来,那个恶魔还住在你老师身体里面,小洁,建轨,你们别恨他,真的,他只是生病了......”

梁洁沉默不语,双手捏的很紧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眼睛变得浑浊。师母瞥见她状态不对劲说道:

“小洁,冷静。至少......他是你父亲!不能失去理智,你知道失去理智会有多严重!”

梁洁闻言放松了不少眼睛也回复清明。

师母见她冷静下来松了口气对我说道:

“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为了救你,不过我们现在这样都是泥菩萨过河。”

信息量太大了,我有很多个疑问,不知该从何问起。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逃出去。

“师母,梁洁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我虽然有很多推测这是哪儿,但我需要确切的答案。

“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天边。那里有很多人,人的那边是云。我们能感受到亲人,当感受到你受难时,我们产生了强烈的想见你的欲望,之后我们就躲过守卫,穿过白云稀里糊涂就来到这了。”

“是我进入了你的脑子里,也只有我能进你脑子里,将你唤醒。”梁洁抢过师母的话骄傲的说。

我又想起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是她的那句话“活着,好好活着......”

我心中一暖,被人记念的感觉真好。可是她们都已不在人世......

收回悲伤,现在要做的就是逃出去,为她们活下去!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老师掐晕我时产生的超级视觉看到他鞋底的金属碎片应该是“锑化铯”。这是一种用来做“光电倍增管”的材料。我曾经失手打碎过“光电倍增管”,被老师严厉批评了一顿。因此对“锑化铯”这种金属的光泽和质感非常熟悉。

而“光电倍增管”对微观粒子极其敏感,是用来做中微子研究的极佳探测器。记忆中我跟老师经常来一个核电站斜下方——地下几十米的中微子研究室做实验。这个研究室为了避免核电站的大量辐射所以在外层砌了一层铅墙,看上去是银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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