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不愿入宫

按照先王的构想,震煞去当巫邑侯。如果震焎称王,不杀震霆的话,震霆将去当巫邑侯。说巫邑侯是个肥缺,看中的是储量丰富、大量开采的盐丹。

巫邑外销产品以盐丹闻名,盐丹收入是巫邑的主要经济来源。

盐指食盐,丹指赤石,即丹砂,俗称朱砂。

食盐出自宝源山盐泉。

宝源山盐泉位于巫邑、鱼邑(今重庆市奉节县)交界处。宝源山盐泉是巴国第三大盐泉,盐场长约五里,场上人来人往,河上百舸争流。万灶盐烟,万家灯火,彰显着一方的经济繁荣。

凡产盐之地,都是人类聚居地。

除巫邑外,巴国还有许多小盐泉。盐泉所在地,不仅有咸咸淡淡的盐味,更有用盐腌渍而搅动味蕾的腌肉、腌鱼、腌菜等美味。巴国盛产食盐,蜀国、楚国、夜郎国等周边国家都是固定客户。不管是内销还是出口,巴国从食盐贸易中获取着大量利润。盐作为生活必需品,只能购买,一般老百姓自己没法生产。因为盐是生活必需品,盐又成为以物易物的最佳商品,充当着货币的角色。

食盐承载着巴国的经济命脉。

由于巴国和盐的关系紧密,人们就把食盐称为巴盐、盐巴。

巴盐是天下之珍、一国之粹,有“巴盐出、天下咸”之称。

这里有必要对小小的盐粒再多写几句。

食盐主要有海盐、池盐、井盐、岩盐,巴国所产为池盐和井盐。制盐,看起来很简单,卤水倒进锅里煎炼,一下子就形成雪白的盐粒。其实涉及的工序和工种很多,从汲卤、输卤到煎盐,运卤的有担水匠,设卤笕的有笕山匠,井盐有凿井、治井的山匠,安火笕、置火圈的有灶头,煎盐的有烧盐匠,还有掌柜、经手、管事、外场等管理人员。笕,就是用竹子制作的自来水管,一般用楠竹节节交叠,再用篾条箍扎而成。

对于井盐的开挖来说,也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盐井一般在河畔的石山开凿,开挖数十丈,方可取到盐卤水层。每开一井,一般需要一二年,有的需十余年乃至数十年。

人们吃着盐巴,都会讲述关于发现盐巴的传说,都会讲述那只美丽的白鹿。从前,有位猎人在大山里打猎,发现了一只雪白的鹿子,正欲搭箭射杀,白鹿却沿着山路往下跑了,猎人收弓便紧追不舍。从山顶一直追到山底,不见白鹿踪影。山洞有泉水涌出,猎人正好口渴,便跑上前去,发现白鹿在此饮水。猎人走近,白鹿仍在狂舔。这水有那么好喝么?猎人手捧泉水,学着白鹿用舌头舔了舔,味咸微苦,饮下去倍感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盐泉发现了,人们便在此开采。

丹砂出自枳城大大小小的朱砂矿洞。

巴人发现食盐,食之有味,行走有力,徒增力量。巴人发现朱砂,可为颜料,可为药物,激情飞扬。用朱砂在陶罐上涂色成为艺术品欣赏品,在脸额上涂色跳巫舞更显神秘,受了伤敷丹粉可疗伤,生了病服丹药可治病。朱砂还是道家炼丹的主要原料,长生不老之仙丹就是用朱砂炼制的,服用后可羽化成仙,故名仙丹。朱砂的金属状态为汞,也叫水银,是重金属。所谓仙丹,其化学成分是汞、铅等重金属。可想而知,人服用其实就是服毒。每个帝王都想长生不老,最低调的也想再活五百年。事实证明,不仅无法长生不老,反而更会缩短性命。对了,不是羽化成仙,而是早早下了地狱。

清江盐泉曾经是巴国第一大盐泉,伏牛山盐泉曾经是巴国第二大盐泉,不过这两大盐泉早已被楚国占领,这两个地方是巴国永远的伤痛。当时巴楚多次交战,巴国次次失败,给不起巨额赔款,被迫割地,先后将这两个盐泉租借给楚国,期限为一百年。如今一百年早就过去了,楚国根本没有归还的意思。这且不说,楚国又早就盯上了宝源山盐泉,可以说宝源山盐泉是一个利益和风险并存的地方。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一个国家落后真的就要挨打,受了欺负不敢反抗不说,还不敢吱声。

庹正执去见神偷杨,自然是龚铁木带路。

龚铁木乐意引见,也想通过庹正执做工作,来缓和神偷杨与震霆和巴蔓子闹僵了的关系。龚铁木还说,督易图也在施加压力,如果神偷杨与小杨子不入宫,那是抗旨不遵,要被砍头的。龚铁木又说,督易图极力推荐神偷杨和小杨子入宫,真不知是出于好心还是坏心。

庹正执笑着说:“此次前去,我是动员神偷杨和小杨子入宫,那我是好心还是坏心呢?”

龚铁木立即说:“庹大人肯定是好心,你是真心帮助神偷杨和小杨子。”

庹正执说:“神偷杨是个人才,小杨子是后起之秀,凡动员他们为大太子效力的,都是一片好心!”

庹正执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消除心中的疑惑,就是传言神偷杨和震霆早就勾结在一起。

找到神偷杨的住所后,庹正执与神偷杨单独交谈:“你的功夫我是见识过的,凭你的能力和本事为国家效力,为大太子做事,是最能体现你人生价值的。”

神偷杨说:“感谢庹大人的抬举,我这把年纪就算了。”

“你不仅仅是年纪大了,还不习惯宫廷生活。”庹正执笑着说。

“是的,我是江湖混混,懒散惯了。”神偷杨也笑着说。

庹正执说:“我听说,从阆中城到都城,快意堂的杀手一直在追杀你们,既要你们的命,也要先王的那块玉佩。可以说,你们的存在是快意堂的恶梦,他们报复你们,你们也在报复他们,凡是跟踪你们的,都被你们一一除掉了。我想说的是,你们已经卷入这场王位之争中了,难道想过一辈子提心吊胆的生活?”

“说到追杀,先王遇害后,朝廷也派出大量官兵追杀我们,那段日子不好受,衣食住行,时时处处受限。好在大太子掌权后,官方就停止了追杀。”神偷杨说:“快意堂的追杀,庹大人知道,是因为我们破坏了他们暗杀先王的行动。官方和快意堂的双重追杀,我们都顶过来了,也挺过来了,单单一个快意堂不可怕。”

“你想得太简单了,哪里是单单一个快意堂,如果又加上朝廷呢?”庹正执说:“我得提醒你,你们不愿入宫,官方随时都有可能抓捕你们。”

受到威胁,神偷杨跳了起来:“这是什么道理?还有没有王法?三太子蛮不讲理,大太子是要当大王的人,不可能也不讲理呀。即使大太子糊涂,庹大人是相邦,也不应该糊涂呀。”

凭神偷杨对震霆的态度,证明他俩没有勾结过,他俩更不会有什么密谋,传言是假的。

庹正执说:“我今日来见你,是糊涂的表现吗?”

神偷杨恼怒地说:“官方最好不要打我们的歪主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庹正执说:“你们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我相信你们有能力对付快意堂,但你得为小杨子的安全考虑,为他的未来着想,让他远离纷争,入宫才是上策。”

神偷杨一口回绝:“感谢庹大人的好意,人生之路有很多条。你不要再劝了,我们不是吓大的,我的主意已定,绝不会让小杨子入宫。”

“你的观念还是小我,不是大我。”庹正执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有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前途紧密相连,将个人志向融入到民族振兴中,才能乘风破浪、扬帆起航,这才是承大任、行大道、担大义。”

神偷杨应付式地“哦”了一声。

“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好好地思考,从中悟出一些道理,你一定要为小杨子的前途着想。”庹正执失望地离开。

神偷杨陷入了沉思。

神偷杨突然思考起庹正执临走时留下那句话的含义。

小杨子说:“老头杨怎么了?”

神偷杨说:“我神偷杨立足江湖几十年,安然无恙,你知为何?”

小杨子说:“你没有杀过人,你没有命案。”

“这是一个主要的原因。”神偷杨说:“还有一个原因,我从不与官府打交道。”

小杨子说:“那你与庹大人交谈,是不是与官府打交道呢?”

神偷杨木然地说:“庹大人是智者,说话水平就是高。”

小杨子说:“难道庹大人劝我们入宫,你就动心了?”

神偷杨说:“岂止是动心,颠覆了我的认知。”

小杨子说:“你不要乱来,你要稳住心神,你要坚定自已的信念。”

神偷杨说:“我活了五十岁,一直以为除暴安良、惩强扶弱、劫富济贫、仗义疏财,就是承大任、行大道、担大义。庹大人不愧为相邦,是高人,重温他的指点,如醍醐灌顶,心境豁然开朗。”

小杨子说:“庹大人一点武功都不会,怎么会是高人?在我眼中,老头杨才是高人!”

神偷杨说:“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我们要用个体的前途命运推动国家整体向前发展。小杨子,以前我以为你属于我,如今看来,我太自私了,你属于社会,属于国家!”

“难道是我两岁前没有吃上妈的奶,脑子缺营养不好使?”小杨子听糊涂了:“老头杨,你脑子没病吧,没有发烧吧,我就是我,属于我自己。”

“我年纪大了,你也快长大成人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没意思,这是小我。”神偷杨说:“为你的前途着想,我支持你入宫,去承大任、行大道、担大义,更好地为国效力,实现大我。”

小杨子说:“我不愿入宫,我要当神偷侠盗,做真正的好人。”

“不当神偷侠盗,照样做真正的好人。江湖中有好人和坏人,官场中也有好人和坏人。这些年我苦口婆心地教育你,要惩治坏人,就包括官场中的坏人。”神偷杨说:“我支持你入宫,不是让你去当坏官,而是去治理坏官。官场中的坏人少了,官场的阴暗面就少了,官场的风气就清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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