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下之阻（上）
不一会儿，沙栾二人已来到辰先生的房间。
辰先生问道：“城下来了一支几万人的军队，打的是赤家军的旗号。你二人怎么解释？”
“几万人？”沙栾闻言大惊，道：“哪里有几万人？那夜沙蛮突袭，赤家军损失极其严重，仅剩赤将军率几千人在奋力抵抗，又怎么可能冒出几万人的部队！定是沙蛮的军队的假扮的，想要赚开城门，好个沙蛮子，城门万万开不得！”
“哦？”辰先生疑了一声，道：“我去看一看，赤家军的诸位将领，我也认得几个。”说罢起身向外走去。
“糟了！”沙栾紧跟在辰先生后面，心里大喊糟糕：“只道让钱朝大人调开这城中将军就可以了，不想这城中居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怎么办，该如何是好？”
众人越行越近，几百步的路程，不过是转瞬即达的距离，“怎么办，怎么办？”沙栾心里急道，一旁的李四却像是无事人一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暗骂了一声，沙栾的手不着痕迹地滑向了腰侧瀛火的刀柄，（瀛火太惹眼，已经用布囊装好。）“不如将此人当场格杀！五步范围之内，何况还是偷袭，我有十成把握一击必杀！”
“哗——”
沙栾正思索间，突然传来的声音将他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却是辰先生突然打开了他那把折扇，铁质的扇骨一阵噼里啪啦之声。道：“镇定一些，不必轻举妄动。”
“咦？”沙栾心下一惊：“这辰先生难道是在说我？怎么可能！”
只听杨樊奉承道：“有辰先生在，守军弟兄们都很镇定。”
“原来是自己多虑了。”沙栾松了一口气，“若是将这辰先生格杀了，岂非自露马脚？再者即使格杀了此人，也不可能从眼前这几百守军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怎么办，怎么办……”正疑惑间，忽觉眼前一亮，大为开阔，却是已经到了城墙之上，李四却是不敢直面赤家军，只得躲在众人身后。
城下偌大的“赤”字旌旗迎风招展，数万将士整齐划一的行列站在城下，杨樊甚至难以想象：如果这支军队如果突然发动攻城，将是怎样的雷霆之势！好在城下的军队并没有攻城器械，所以也不怕军队突然发难攻来，不然以杨樊的怕事性格只怕早就几通轮射过去了。
“怎样？”杨樊暗中抹了把冷汗，急切问道，“这城下，可有辰先生认得出的赤家将领？这部队是不是赤家军啊？”杨靖刚刚出走敦煌，若是此时自己出了纰漏，天王老子都保他不住，轻则削职为民，重则人头不保！一时间城墙之上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辰先生的身上，仿佛错过下一个从辰先生口中吐出的字就会成为生平最大的憾事。
辰先生拿手搭了个凉棚，另一手摇起那一把精铁折扇，很是气定神闲，定睛朝城下看去。
………，城上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到诸位守军凝神的呼吸声，都只等辰先生的下一句话……
“完了。”沙栾闭上了眼睛，心下叹道，难道计策就要败坏在这个辰先生手上了。若是打开城门，放由赤家军入驻，沙栾与李四二人将立马被识破，即使现在借口下城，夺马出逃，也只能逃得一时，到时候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了！
李四更是惊慌异常，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用一种求助的眼光看着沙栾，沙栾此时哪里又顾得上他！
城下……
赤家诸将正各自赶回本部整合兵马，保证稍后入关的秩序。
整合间，众军又前进了许多，都在关下集结好了，那城门守将却还未来开门，甘英性急，道：“这关上的守将动作怎么这么慢啊？”
穆风也大大咧咧骂道：“倒也真慢，慢的个犊子似的！”
其余诸将虽然没有破口大骂，心下却也都颇为急躁。而城门却丝毫没有要开的意思，赤煜抬了抬手，示意穆风再次上前喊关。
穆风点了点头，双腿一夹马腹，策马上前，又喝道：“关上的守将，快些打开城门！”
然穆风话音未落，站得靠前些的赤煜和尹义隐约听见城关之内窸窸窣窣的似是有很多人在集结上关。赤煜和尹义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笑道：“还要排仪仗队来欢迎么，什么时候连嘉峪关的守军都整这些虚的了。”当下策马上前，正准备跟城主寒暄几句。
却见那守将又上了城墙，身前多了个儒生模样的人，手中打着一把奇异模样的折扇。只见其唇间嗡唏，不知道在说了些什么。
————————————————
“此人是谁？嘉峪关不是杨靖驻守的么？怎么不见杨靖？”赤煜心中正疑——
“吱——”“吱——”
忽然从城关内传来了极为熟悉的整齐声音，赤煜脸色大惊，“是拉弓上弦的声音！”
其实如果赤煜刚刚在城楼上，定能听见辰先生说出的话是：
“这队伍中没有我认得出的赤家军将领，此军队定是来赚开城门的蛮军！杀！”
可是赤煜又怎能听见，当下大喊道：“撤！”
众军闻言一愣，撤？哪里有半个沙蛮的影子？都到了自家的嘉峪关前，怎么要撤退？又往哪里撤？
然未等得众军听令后撤——
嗖……！！！
城墙之上，雉堞之后忽然出现了数千弓箭手，五十斤的乌木弓上，数千只羽翎箭朝关下的赤家军攒射而去！
“呃啊……！”城关之下的赤家军看嘉峪关近在眼前，个个早已放松懈怠，正准备入城歇息，突然被城关上守将的一通攒射，射了个猝不及防！靠前的几个将领凭得一身本身将近身的羽翎箭通通格了开去，可那些普通的士卒则没有这么幸运了，一个个还在憧憬在进关之后能好好歇息一番，临到关下，却冷不防地被一通乱射！有的士卒试图用手臂去挡那箭矢，可是居高临下的五十斤乌木弓攒射又岂是肉手能挡住的！羽翎箭矢直接射穿了手掌，有的甚至再穿颅而过，直接钉在地上！顿时一个个都被射成了马蜂窝，哀嚎一片！
赤煜看在眼里，疾在心里。顿时大喝道：“撤！撤！撤！”
然而撤退喊得越是急促，关下的赤家军则更是慌乱，蒙头往后就是一通逃窜，却反而死得更快！赤家军顿时哀嚎一片！
尹义心中也甚是惊怒，当下急念一转，喝道：“用尸体当盾牌，稳住阵脚，慢慢撤退！”
“用尸体当盾牌！？”刚用手中长枪格开一撮箭矢，穆风心中甚是惊怒，“居然用尸体当盾牌！”却也无法反驳，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当下恨恨地瞪了尹义一眼，大开大合地抡起手中长枪，朝后慢慢撤去。
其他的赤家军士却没有这多顾虑，听尹义一喊，连忙从地上就近捡起一具尸体，就扛在身前，徐徐后退，身前的尸体瞬时被攒射成了刺猬。有的人被射穿在地，虽受伤不起，却并未断绝生机，而身后的士兵见前面的士兵受伤倒地不起，也直接扛起来做挡箭牌用！而前面之人还以为是身后的人救助自己拉他出箭阵的射程，结果不明不白得又挨了许多箭矢，真个成了尸体。猝不及防之下，赤家军几息之间已经死伤过千！
“喝啊——！”穆风眦目欲裂，朝天怒喝！城上明明打的是嘉峪关主将的“杨”字旗号啊！莫非沙蛮已经占据了嘉峪关？！绝无可能，看城上一个个明明都是天朝之人啊！身旁这些个个都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没有死在拼杀蛮兵的疆场，却在回防嘉峪关的路上被自家人射死！怎叫人不气愤！
“哈哈哈……”穆风隐隐听见有城上有一人正仰天狂笑，面目狰狞，额角的疤痕更为显得可怖！“不管你是谁，我穆风此生与你不死不休！”穆风心中恨恨骂道。
箭依然如雨一般攒射而下，城关上的守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随着那守将大手挥下，城关之上，箭密如蝗，不过在尹义的“战术”之下，赤家军也不如之前猝不及防下的伤亡那么大，开始稳住阵脚，且挡且退，逐渐退出了城关箭矢的射程。
赤煜提马站在阵前，看着关下一地的赤红，分不清是赤色的兵甲还是鲜血。
“死伤几何？”赤煜冷声道，脸色阴沉几乎凝出冰来。
臧霸甚至不敢正视赤煜，低头恭声道：“禀将军，步兵营阵列靠前，损伤颇为严重，约两千余；骁骑营损失约一千余，加上其余共计四千左右。”
“四千？！”赤煜眼角跳了跳，眼神都有些空洞，蛮军夜袭我赤家军营才损失五百余，今日回防嘉峪关居然损失四千！！
猛地拔出左臂上的箭，穆风早已怒发冲冠，雷喝道：“赤将军！下令攻城吧！这群狗日的贼子，连沙蛮子都不如！”
“下令攻城吧，赤将军！”鄂锋也附和道：“嘉峪关内说不定已经被沙蛮占领，攻进去吧！”
赤煜眉角抬了抬，但迟迟没有下令，不断抽搐的嘴角却是压抑不住的愤怒，看向了一旁，甘英下了马，取下了自己的头巾，蒙住了脸部，右手正缓缓拔出墨魂剑，触手可及的寒冷正要夺鞘而出。
尹义脸上的震惊却转瞬即逝，脸上若有所思。侧头正好注意到赤煜头来的目光，旋即以微笑的幅度摇了摇头，像是在阻拦。
见赤煜迟迟未下令攻城，穆风心中又急又怒，又嚷道：“将军，下令攻城吧！”
“将军！”“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