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郑重道，“这事非同小可。你们确定安全吗？”
石应说，“等一等。”先看小榭。
小榭闭眼默然一会，睁眼点头。
观音同时也在鼓捣，在房间里布下一个隔音阵法，还怕不保险，又拿出一个八头耳机插在手机上。
这也是找孔月定制的，他们有四个人嘛；不但都能同时听，还有四个话筒，能同时说话，只是那样对面的孟星就要被魔音贯耳了。
石应等两女忙完才说，“好了，说吧。”
孟星说，“这个麻烦，真比天还大。有一个特别糟糕的消息，一个稍微不那么糟糕的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特别糟糕的那个。”
“我们和敌对星系，两个星系要撞到一起了。”
石应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真的。”
“真撞到一起，会发生什么？”
“两个星系的恒星会在引力下相互靠近。一部分行星会因引力弹弓效应被甩出星系，成为流浪行星，直到他们被别的恒星或者黑洞重新捕获。其他行星则会被巨大的潮汐力撕碎、甚至被恒星直接吞噬。
最终，两个恒星会撞到一起。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你想想你两个黑洞相撞的威力。
整个星系都将重新洗牌，一切行星都会被波及、毁掉。少数被甩出去的行星，就算还能保留整颗星球，可上面的生命，包括弱一点的合兵期，全都会被灭杀。创世期的绝对高手或许还能幸存，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两个星系的人类文明，都要彻底完蛋了。”
石应四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过了多久，石应这才想起还有一个消息，忙问道，“稍微不那么糟糕的消息呢？”
“碰撞该在百年之后、千年以内。”
石应稍稍缓过来点，“我去，我以为明天我就得抱着我三个老婆一起死了...我可还没活够，我还没...”
观音也缓过来了，怒道，“你还没玩上什么意、薇、莲、鱼吧？”
石应干咳一声道，“不是、不是，我还没合兵呢。合兵了我们就可以逃掉了。既然还有百年以上，那咱们好歹还有一百年的时间来合兵呢，说不定还能创世哦！”
那边沉默一阵，“你们应该能逃走。可是我们，还有小五哥他们，应该就不行了。”
石应歉然道，“对不起小星星，这个消息太震撼，我甚至没来得及想到你们。”
“没关系，我刚发现时，也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其实宇宙间很多恒星、星系都会发生碰撞，这不算什么新鲜事。但能孕育出智慧生命的星域，在以十亿年为尺度的时间里，都会比较稳定安全，否则也无法诞生智慧生命。
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石应忙问，“我们能不能造无数艘星系大飞船，搬到别的星系去呢？”
“这个我也想过、计算过，很难，非常难。
创世期、合兵期高手应该能自行飞走一部分，我猜测，不超过万人。但即使是他们，在路上也会耗费大量资源。宇宙空间是宽广、冷漠，可同时又炽热、狂暴的；即使是你们，要对抗残酷、狂暴、冷漠、炽热的宇宙，也得消耗大量资源。
一旦远离漩涡，你们就只能通过吸取黑晶来获得能量，直到找到下一个漩涡，如果还会有的话。就有空间装备，能随身带着大量黑晶，可那也终有耗尽的一天。
宇宙这个大荒漠太广袤，两颗恒星之间相距太远，适合人类生存的行星之间相距太远！远到即使创世期高手全速飞行、在其千年寿命里，也极难找到下一个生命绿洲。
像我们这两个星系离得如此近、有都适合碳基生物生存，是极罕见的特例。
理论上，唯一能让创世期高手在有生之年找到生命绿洲的方法，是制造出连接遥远空间的白洞，在宇宙空间里不断跳跃，才能以远远超过光速的速度旅行。
但首先，白洞还是人类的假设，是不是真的存在，还不好说。如何制造白洞也没人知道。进入白洞会发生什么，什么样的人、设备在白洞里不会被巨大的时空弯曲撕扯成基本粒子，更没人知道。
所以，即使是创世期，恐怕也会老死在路上，甚至耗尽能量后、被狂暴冷漠的宇宙杀死。
而其他普通人，即便有足够资源来打造超级飞船，最多、最多也只能撤走百万人。要维持长达数万年以上的星系级旅行，需要耗费的巨额资源是难以想象的，除非我们能将整颗行星移走。
从人类角度来看，迁走我们这种人没有意义，我们会老死在飞船上，白白耗费资源和舱位。
而对我们这样的修行废来说，或许值得庆幸的是，反正我们也只能活百多岁，就算百年后两个星系立即撞在一起，那时我们也已经老死了。”
说到这里，孟星已经重新镇静和平淡，但石应能想到他在刚发现结论时心中的滔天巨浪。
四小又一阵无语，石应再问，“怎么会突然发现这么重磅的信息？两个星系为什么又会突然撞到一起？”
百年或者千年时光，对普通人来说，那绝不算“突然”，可对两个星系撞到一起这样的大事件来说，那绝对极其突然了。
智慧生命发展到一定阶段，就能观测自己所在的星系乃至整个宇宙，并对自己所在星系的命运能做出不算精准的判断和预测。
两大星系相撞这样的大事件，一般可提前亿年以上预知。这种消息即使公开发出来，也不会引起多少波澜。一亿年以后，人类文明还存不存在都不一定，谁会担心呢？但若就在百年后，人们就会想：就算我能躲过，我的儿子、孙子呢？
人类世界当即就要大乱。
对面孟星说，“跟我一起学习的人发现了一些极细微、但又异常的数据，他没把握，于是让我去看。我计算了两天，发现事情大条了。这些数据不知怎么，以前没被注意到。”
“有没有可能，虽然你只是偶尔错一次，但就是这次算错了？”
“我也这么想。于是我再算了两次，并且同时把数据拆分给不同的人，让他们算不同的部分，最后我再统算。
结果完全相同。我希望我是错的，但这个可能性比我是对的要小得多。”
四人又沉默了。
孟星毫不意外，继续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基本找到答案了。
所有证据都指向漩涡。是它在不断拉扯两个星系，使他们改变运动轨迹，并不断加速这种趋势。
如果这种趋势再持续五十年、最多一百年，那时即使漩涡自己突然消失，这种趋势也将不可逆转。
除非......”
这次石应想到了，“除非有巨大的外部力量介入，将两个星系强行拉开，形成新平衡！然后那外部力量还要自己消失，不然会出现新状况！”
“对，但那样也有代价。在两个星系边缘、靠近那巨大外力的行星，就会被撕扯成碎片、被那巨大力量吞噬。当然，好过整个星系彻底毁灭。”
“可就算现在我们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对抗不了漩涡，更改变不了星系命运。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只能是早作准备，多接走几个我们看重的人。”石应的引技能可以吸引陨石，但要改变恒星轨迹，再强一百亿倍也不行。
“我想过。也不一定就束手无策，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
“哦？说来听听？”
“漩涡在十万年前突然出现。虽然没人知道它为什么出现，但我想，既然它会突然出现，说不定也可以突然消失？”
石应吓了一跳，“这如何能做到？”
“我怀疑，漩涡出现，是‘人为’的。”孟星加重了“人为”两字。
“人为的？什么人这么牛逼？以及，漩涡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黑洞，一种特殊黑洞，能够释放出我们称为漩涡能量的黑洞。也只有黑洞，才能把两个星系往一处加速撕扯，最终让它们撞到一起。
至于搞事的“人”是谁？你不是刚问过我生命有哪些形式吗？很多年前，有人将宇宙文明分为五个等级。那时的人类，还没到一级，勉勉强强也就是0.7级，只能困死在行星上，无法进行大规模行星际航行。
漩涡出现以后，漩涡能量大大提升了人类能力。但现在的人类文明最多也就到刚1.5级；勉勉强强能利用星系资源、在星系内和临近星系间进行小规模航行。
要到三级文明，才能真正在星系间大规模旅行，和其它文明接触。我们和隔壁星系能打架，是因为两个星系非常特殊；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双星系统。只是两个恒星隔得远，恒星和大行星才能各安其位。
四级文明能在整个宇宙航行，还能进入黑洞，那是我们暂时还无法理解的生命形态和文明。
到五级文明，甚至可以修改整个宇宙的定律和规则，成为我们常说的，真正的神。
如果真有这样的神，在我们星系边缘凭空造出一个能不断产出神奇能量的黑洞来、并改写我们这个局部世界的规则，那就毫无问题。
但既然有人能造出来，那也就有人能拿走它，或者，关掉它。”
石应说，“好吧，现在我信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漩涡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可这个五级文明，如果它真的存在，搞出这些事来做什么？
他用漩涡改变我们的世界，再让我们变强。之后我们就开始自相残杀，社会规则也被改写了。现在又让两个星系相撞，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也许只是在做一个实验，看看在这样的极限环境下，我们，我们这些还没有达到二级的低等文明，会如何应对、会发生什么。”
“可我们也是生命啊！两个星系千亿级人口，就这么在强大引力下被撕扯成毫无意义的原子了？他们这么高等的文明，这样做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取个乐，博美人一笑吗？”
“在我们是千亿人口，在他们，可能连千亿只蚂蚁都算不上。你想想，不小心一脚踩下去踩死几十只蚂蚁，会有多少人愧疚？”
石应无言以对。
“漩涡出现以前，有人搞过一个叫做‘25号宇宙实验’的事。他在一个足够大、能容纳五千只老鼠的箱子里，养了几只老鼠。这些老鼠有取之不尽的食水和洁净生活环境，开始大量繁殖。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既然食物无限多，老鼠们都相安无事、生儿育女。
但突然有一天，当老鼠总数超过两千只时，出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鼠群开始发生骚乱，雄鼠不再忙于传宗接代，而是野心大涨，四处出击抢夺地盘。
尽管食物还无穷无尽，但新生老鼠数量却开始减少。无所事事的老鼠们开始出现无端的暴力行为，去攻击那些更弱小的老鼠以解闷取乐。
再往后，老鼠们开始变成宅男宅女，他们不交配、不社交，成日只窝在自己小窝里梳理毛发，甚至不再照顾新生幼鼠，生育率和幼鼠成熟率都变得很低。
结果，鼠群数量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开始不断减少。终于有一天，箱子里最后一只老鼠死去，这个不需要劳作就能吃饱的种群，灭绝了。”
四小听得浑身冷汗。孟星稍作停顿，声音继续响起，“你们觉得，我们在能制造出漩涡的‘神’看来，有没有比老鼠更珍贵？我们人类怎么对待这些在我们看来极其弱小、低等的种群，五级的神就会怎么看待我们。
在浩瀚宇宙中，像我们这样的文明，不过是主星上一粒沙子里无人能看见的细菌群落。会有人在意，被风吹走的沙子里，原来还有千亿智慧生命吗？
我们讨论整个星系命运时，都只在说人类命运，有考虑过数以万亿计的其它生命的命运吗？”
四小彻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