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征程过半

第二天一早,众罪兵又被浩浩荡荡的战车队拉走,要抢夺昨天阵地对面的小山头,打敌人一个反手。

刘五所在团位于队伍中央,前方有一整团发动集团冲锋,左右侧翼各一个团防止敌人反抄,后方还有一个团跟随,随时加强。

整整五个团,向敌军师级阵地发动集团冲锋。

炮战早就结束了,空战也已经结束了,双方都暂时无力发动大规模空袭。

刘五跟在队伍中,快速跑过被击毁的战车、坦克、自行火炮。

威力强大的能晶武器将坦克坚固的合金装甲烧出脸盆大的洞,像狰狞怪兽的巨口;有的炮塔被彻底掀开,里面的驾驶员烧得只剩下骨架,像一具人体骨骼模型,骷髅无力地搭在肩胛骨上。

更多的战车只剩下满地金属碎块,里面的战车兵,干脆直接气化了。

刘五跑过被击落的战机、轰炸机和变形战机,有的还在熊熊燃烧,有的仍在冒着青烟,有的烧得只能看到、依稀可辨的轮廓。

里面空无一人,只剩下飞行员身上的铭牌。有的铭牌已经扭曲变形,更有的干脆熔成了液滴。

刘五跑过双方炮战留下的弹坑,一个接着一个。有的深达数米,下去了再上来可就不容易了。

要是在星都,百米深弹坑也不在话下,可在这里,十米弹坑就能难住很多人。

不过弹坑也是好坑,能在敌人火力最密集时,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兵们喘口气,缓一缓再冲锋。

前面的先锋团呐喊着,给自己壮胆、也是吓唬敌人。

不断有人消失,或被打成碎块,溅旁边的人满脸混着组织碎块的血汤。

没人后退。被血肉迷糊视线的士兵,抹一把脸继续叫着嚷着冲锋。

出发前,他们身上的镣铐都设置了程序。他们只能前进或停下来休息,后退累计超过十米,镣铐就会立即爆炸,一样粉身碎骨。

程序还会把信息反馈给后台,后退者的家属,将受牵连。一旦镣铐爆炸,家属的悲惨命运也就同时注定了。

这些自知必死之人,没时间犹豫和悲伤。

往前冲,才有一线生机。

离敌军阵地已经很近了,前锋边冲边反击,敌人士兵心理压力极大。

但前锋战损已超过一半,按照既定方案,幸存下来的士兵往两边一分,向敌军侧翼冲去,刘五团变成前锋。

直面敌军的强大火力,这一团的战士瞬间感受到死神的狞笑。

刘五周围开始有人消失。

但就像守阵地那样,他周围总会有一排以上战士围绕着。只要有战友死去,就会有别人来补位,就像拥挤的地铁里,有人离开座位,马上就会有别人来坐下那样。

刘五紧咬牙关,冲得更快;边冲锋边猛烈开火,压制敌军火力。

只要多消灭几个敌人,就能多活几个战友;只要尽快冲上敌军阵地,就能少牺牲几个战友。

刘五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很快,这一个团在付出至少一个营的代价后,冲上阵地,双方开始短兵相接。

刚才的先锋团分到两翼之后,也从侧面包夹过来;而后方三个团,也即将冲到。

敌人已坚持不住,开始撤退,其中一些人没跑多远,身上也发生了爆炸,变成一团血雾。

看来,敌守军是由普通士兵和死罪士兵组成的混合部队。

人在危难时,会有一些本能避险行为。如果没有理性的那一根弦、意志的那一口气撑着,泄下来就不会管什么炸弹、连累家属之类,完全听从本能行动。

敌军死罪士兵在刘五所在团冲上来后,被巨大的压力压垮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冲锋部队将敌军赶下山头,并用远程武器不断射击,打死无数溃逃敌军。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攻下山头、巩固阵地;不用追击敌军。

在残余敌军逃出射程后,刘五看看周围,很多熟悉的战友还活着。大伙一起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流下泪来,又抱着大哭。

但没时间给他们痛哭。

团长上来吆喝,“笑什么笑,哭什么哭?留着命回星都,再哭一百年也由得你们!

现在,想活命的,就赶紧给我构筑阵地,把打坏了的工事修好,架好重型武器、阵地炮!”

不过他不会朝刘五这个排吼。

不只他得过命令要额外关照刘五、保住刘五;更在刚才押阵指挥时看到,刘五跑得最快,攻得最猛,比那些给刘五挡枪的人还要不怕死。

他心中敬佩,就更加不管刘五。更让他佩服的是,刘五一把擦去眼泪,也不管脸上的血污,挽起袖子就跟战友们开工。

众战士很快构筑好工事,靠在战壕里休息。再坚守一夜,第二天就能换防回去。

这是他们打赢的第二仗,离赎清罪责、以自由身回星都,还有八战。也许,那就在十天八天之后。

敌人可能损失太大,暂时无力反击,一夜风平浪静。

第二天一早,换防兄弟部队赶来,刘五团撤走。

到营地后,刘五接到命令,因表现出色,升为排长;一直在他身边的何天鹏、魏海龙也升为班长。

当天休整,一天后又奉命参与大军团作战,以师为单位,整体向前推进。

这次刘五团押后,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厮杀,就实现了预定目标。当然,前锋损失惨重。

刘五等人作为步兵的生涯,也随之结束,他和何天鹏、魏海龙一起,成为坦克兵。刘五成为坦克分排排长,何、魏则分别成为另外两辆坦克的车长。

坦克有坚固的铁壳、跑得更快、火力更猛,但它只会给乘客提供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事实上,坦克比步兵更加不安全。就像人们经常以为,变得富有会更安全那样虚幻。贫穷固然不安全,但是越过中产那条线成为富人,也并不意味着更加安全。时代变化时,富人跌落只会更快。

坦克是所有兵种的优先攻击对象。

坦克会主打敌军坦克,这毫无疑问;战机、轰炸机、变形战机也会主攻敌方坦克;步兵更会优先攻击坦克。

因为坦克目标大、威胁大,并且打烂一辆是一辆。不像步兵,两个星系都有数以十亿记的耗材人口可以消耗在这里,杀一个,不过是帮对面减轻负担。

只有那些男性耗材死光了,天豪们才能占有更多女性,播撒更多自己的基因。

然而这只怕又是一种虚妄。人与人之间的基因差距,在遗传上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个人的遗传毫无意义,人类作为群体的遗传才有意义;个人只是群体通过基因绑架的傀儡,让他们拼尽全力养育后代,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传承。

个体抵抗风险的能力极低。特定个体大多在数百年后就会彻底绝后,这可能性极大,远大于能传过十代。如果我们回溯过去,会发现所有人类的祖先,就是那么几个人。甚至能追踪到同一个祖母。其它远古人类,都绝后了。

那些基因流传至今的人们,更加优秀、或者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并没有。碰巧适应环境、运气更好而已。

就像一千万人买彩票,总会有个人中头奖。那个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显然没有,涌现而已。

可是,同出一支的人们,却在残酷厮杀。只消隔出三代,人们就会认为,对面那人不再是自己亲戚,下起手来毫无顾忌。毕竟三代之后,无论是法理上,还是伦理上,都可以通婚了。

那既然如此,子孙万代又有什么意义呢?四世尚且能同堂,那隔着五代的孩子,若不听其父母祖辈言说,对从未谋面过的祖先,又有多少认同呢?你会打心底里,奉自己几万年前的非洲祖母为“女娲”吗?

古代靠着宗祠和家谱,维系住上千人的归属感。进入工业社会后,工业彻底解构了传统谱系,城市摧毁了宗祠和认同感,祠堂和家谱几乎彻底消失了。

然而漩涡出现以后,时代的变化又将人类文明重新建造一回。

千岁老祖们,足足能获得三十代人的认同感,因此存在感十足。大家就更不愿意放下权势、更想永生。

没有哪个大修行者,能按下关掉漩涡的按钮。

刘五双手紧握操纵杆,大拇指放在武器按钮上,驾驶坦克在空旷的原野中狂奔。

四周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足足一个加强坦克师三百辆坦克向前推进。

他们在寻找战机,捕捉敌军坦克主力。若敌方不敢接战,则搜寻敌军步兵阵地,将之摧毁,留给跟来的步兵占领、巩固。

坦克作战对刘五来说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直面战友牺牲。

他的坦克也被足足一个团八十多辆坦克围在正中。遭遇敌军大队时,同样有坦克被击毁,但,战友的血不会溅到他脸上。

如果有,那么,他也不会感觉得到,他会跟身边的战友一同被高温气化。

敌军坦克大队出现在远处,会战一触即发。

越来越多坦克在双方呼叫下从四面赶来,这片原野立即成为坦克坟场。

很快,几乎没有战友能庇护刘五了,他们不是被击毁、就是被打散了。

刘五带着何天鹏、魏海龙面对敌军数辆坦克。

他和何天鹏、魏海龙相处多日,配合默契。军训时,他们就学过开坦克,刘五是技术最好的学员。

刘五灵巧地躲开敌人炮火,并不断还击,敌人坦克打不到他,却纷纷起火报废;何天鹏、魏海龙也各有斩获。

鏖战整日,刘五所在的坦克师剩下不过百多辆坦克,但终于在接连赶来的增援部队帮助下,歼灭了敌军一个坦克集团军。

残余部队后退百公里休整,补充黑晶,修理故障。

晚上,刘五又接到命令,因他表现出色,升为连长,何天鹏、魏海龙也升为排长。

接下来三天,刘五又奉命出动两次,均取得胜利;再连升两级,成为中校团长。

征程已过半,再打四场仗,刘五就能返回星都,继续调他的酒、听轻轻仙子唱歌。

接下来刘五和何天鹏、魏海龙又将升级兵种,他们将驾驶变形战机出战最后四场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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