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马车之上，经过初步验证，佟大伟已经确认了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他清楚西蒙现在仍旧不能下床，只是因为尝试不够多，因为他只进行了初步的嫁接。
在初步的嫁接之下，西蒙可以简单的说话，但不能做更复杂的事情。
佟大伟望着车窗外，一片夜色下偶见火光，那是透过窗户传来的烛火亮光。
他转而向薇拉求证道：“根据我的构想，我彻底完成西蒙的‘折射、覆盖’，需要三个步骤，其一是五感认知，这必须同时进行，一次次加深就可以了。
然后根据我的推算，其二是行为上的优先顺序，这需要在稳固五感认知之后进行。
在这些步骤都结束之后，我向西蒙分享一些我的灵性，然后我的灵性撤离，他就可以自律行动了。”
薇拉略作思索：“第一步是嫁接，第二步是人偶师的人偶逻辑，第三步是灵性折射……这在逻辑上是通顺的，并且也充分的发挥了你的能力，但在结果出现之前，谁也不好乱做断言，这究竟是会诞生一个失败，还是直接成功，只能用时间来验证了。”
车轮持续转动，他一边等待着抵达目的地，期以与普通觉醒者见面，可以发现更多新东西。
不多时，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之后外面是一片黑灯瞎火，也不好看见什么东西。
“记住，大卫先生，你要见的人，是个神秘莫测的存在。”
芙兰茜重新佩戴好头套，善意的叮嘱道：“没人清楚那位大人拥有什么样的能力，之前还是普通人的你，甚至连这种传闻都没有接触过，更别说一个实际的神秘存在，现在整个韦德家族都岌岌可危，我也不会吝啬报酬，如果你成功了，一定会被委以重任，出人头地只是时间问题。”
出人头地……佟大伟不止一次觉得这个词耐人寻味，但他点了点头道：
“希望我能成功，那位大人叫什么名字？您清楚他的一些情况吗？譬如喜好。”
芙兰茜略作回想，接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寒而栗的她浑身颤了颤，抿着嘴说道：
“他时常以书信的方式与我们交流，很少在人前露面，我也只是在门外与这位先生有过对话，另外还有一次，那位先生穿着黑袍，不过，他在书信上的落款是‘科鲁兹’，我不清楚这是名还是姓，另外科鲁兹先生经常要求我们带一些动物过去，这里面还有流浪汉的尸体等奇怪诡异的事物，你要小心。”
穿黑袍的科鲁兹……佟大伟点了点头的同时，突然皱了皱眉。
他感觉到车门之外，有一股灵性的气息侵染进入，在芙兰茜身上拂过的同时，又往自己身上轻轻触碰了一下，这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因为灵性层面的攻守，自身的灵性本身就是一种防御。
这股奇特的灵性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在触碰了自身之后，迅速缩了回去。
“鲁莽的小家伙。”薇拉评价道。
十分钟之前。
穿黑袍的科鲁兹是个高大的男人。
他手持烛台，站在二层，这幢屋子是韦德商会的善意，他在一年前接受了这份善意。
“下次怎么办……”科鲁兹喃喃自语，嗓音沙哑。
每个觉醒者都会定期被拉入空无界之中。
每一次进入空无界，是危险，也是机遇。
自身也会或多或少因此而改变。
“希望我不会进入最危险的‘镜之城’……”科鲁兹在心中祈祷着。
这是觉醒者之间，对于空无界的每个区域，口口相传的名字。
镜之城对每个觉醒者而言都是一个‘谜团’——科鲁兹曾听一位比他更上位的觉醒者说过，那些神秘莫测的学派也对镜之城敬而远之，会对镜之城感兴趣的，只有那些疯狂的堕落者，以及更加神秘、古老的物质派。
他非常清楚这件事。
“十多年我也活了下来……”科鲁兹不知道觉醒者为什么会被拉入空无界之中，更不清楚——这一切的逻辑究竟是什么。
每一次从中幸存归来，他都感觉十分庆幸，每一次即将进入空无界的时候，他都惶惶不可终日。
这是因为不同的觉醒者或许进入空无界的间隔不同，但都遵循固定的‘周期’。
他认为，对普通人而言，四季轮转是一年，但对觉醒者来说，每个空无界的周期才能算是一年。
烛火映照之下，已近中年的面庞倒在窗户之上，科鲁兹透过窗户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他仔细看了看，然后松了口气。
是韦德商会的马车，而并非是其他觉醒者的，他并未感到有任何灵性在靠近。
觉醒者之间，即便不触摸，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这一点……科鲁兹娴熟的控制着自己的灵性，往外轻微扩散，数十年的磨炼已经使这一行为变成了如同呼吸般的本能。
“让我看看是谁……”谨慎是科鲁兹的个人美学，他小心翼翼的把灵性的痕迹向马车之中延伸。
灵性进入马车。
“西蒙的女儿，还有一个……”他记得对方曾经过来数次，请求他提供支持，但自己怎么有这种功夫？
为了活下去，他必须不断研究，不断尝试弄懂空无界……哪怕只有一点点。
科鲁兹继续触摸。
但就在这个时候，科鲁兹瞪大眼睛。
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事物。
第一个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一点。
第二个瞬间，科鲁兹的灵性开始‘暴动’。
他回想起了空无界之中那些奇诡莫测的存在，那是他不敢直视的宏伟之物，但就在具体的想法产生之前……
暴动的灵性突破了肉体的界限，他的左手一片模糊，手指纷纷扩散、分叉，化作几十条狂舞的触须，纷纷塞入他的口、鼻、眼之中。
他的右手、左右腿、躯体，也都纷纷变成了软糊，粘稠的事物，或是条状、攀爬的物体，被这些粘稠、软糊的东西黏连在一起。
黑袍之中，一个黑咕隆咚的‘球’爬了出来，它有着数百条滑腻、柔软的触须作为手脚，拉扯着屋内的一切，疯狂乱舞。
‘科鲁兹’在屋内横冲直撞，撕碎了一切事物，此时他没有四肢，也没有脑袋，只剩下一颗球。
咚咚咚，肉球撞击的声音阵阵响起。
啪啪啪，触须抽打的奇怪声音连绵不断。
马车上的佟大伟听见一阵怪异的响声，然后皱了皱眉，走下马车之后他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等待。
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不断响起，芙兰茜的灰色马车往回走了几十米，她远远看着不敢靠近。
等待片刻之后仍旧没有回应，没有多少耐心的佟大伟扭动门把手，发现门没上锁，就这么开门走了进去。
远处的芙兰茜‘咕嘟’咽下一口气，注视着开门处幽邃的黑暗。
此时进入门中的佟大伟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味道，他闻着味走去，来到二层，屋内凌乱的事物令他皱起眉头，因为那些东西上面大多都沾有腥臭的奇怪液体。
咚咚咚……持续响起，声音越来越大。
轰！剧烈的撞击声，佟大伟眼前一片阴影闪过。
他一巴掌往前一甩，抓住了一把奇怪、滑腻的事物，紧接着那花不溜揪的玩意从手里抽走，留下了一把粘稠的液体。
豁！
巨大的阴影上传来一阵奇怪的灵性波动。
“这个味道……”佟大伟略作分辨：“是害怕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面前的阴影，阴影不知为何停止了动作，往角落中缩去。
佟大伟深吸一口气，浑身上下的皮肤骤然发红，难以言喻的自信感涌上心头，他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视野发生了变化，到处都是一片轻灵，唯独有阴影的地方是一片模糊。
他清楚这是因为眼前的奇怪生物，灵性是一团乱麻的混沌。
在灵性的视野下，他看见了混沌的形状，那是如同婴儿一般的姿态，浑身蜷缩着，抱成一团的‘人类’。
佟大伟对此毫不在乎，目光审视，他在屋内一阵翻找，很快就找到了七条蜡烛，分别点燃之后，光芒照亮了屋内。
他看见一个肉球置于房间角落，整个房间到处都是破碎的木片，那是由被砸烂的椅子、被砸烂的桌子、地板等等事物构成的。
木片之上，还有歪七扭八的陈设物品，还有一些破碎的陶片等……根本无法分辨清楚的事物。
眼前是一个硕大的肉球。
肉球之上数百条触须延伸而出，在空中舞动，似乎是要把自己给遮住。
“失败者。”薇拉道。
佟大伟皱了皱眉：“失败者？”
“不像人也不像动物，这就是失败者，原本是觉醒者的人，失控、暴乱的灵性突破了肉的界限。”
薇拉思索了数秒：“胡乱生长成了眼前的样子，暴乱的灵性是无序的，不会生长成任何一种生物，那只是单纯的肉，以及单纯的肢。”
佟大伟眯起眼睛，盯着那散发出害怕感觉的肉球，肉球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害怕，也不知道是在恐惧什么。
起码在他看来，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被恐惧的。
“肉球是他的身体，那些触须是肢。”他想了想：“没有秩序的生长，变成了这幅样子。”
接着他不由分说的继续开始寻找，很快就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关猪的笼子，里面的猪已经死了。
都是韦德商会送来的动物，整个地下室里有七八个笼子，里面大部分都是动物的尸体。
接着，佟大伟把猪的尸体提起来，抛到一旁，拎着笼子走上楼，看了肉球一眼。
他拉起袖口，把肉球往笼子里塞，如此方便的对象他不可能错过。
肉球被佟大伟触摸，它的每一条触须都在颤抖。
接着，不情愿的肉球就被强硬的塞入了笼子里关了起来。
佟大伟又是一阵翻找。
他在卧室里找到了许多笔记本，大略看了两眼，顿时眼前一亮。
里面都是科鲁兹这个觉醒者，研究空无界的笔记。
他‘啪’的一声拍在额头上：“那个肉球就是科鲁兹？很好！”
他折返回去，来到地下室，看着笼子里的肉球，“老师，这不机会就来了。”
薇拉奇怪的问：“什么机会？”
“之前不说了么……”佟大伟高兴地说：“给烂苹果外面贴一层好苹果皮，那不就是好苹果吗？
里面是什么，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科鲁兹又不可能听话，现在我给他贴好，他是听我话的啊。”
他看着肉球，手指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