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礼拜堂之中摆满了蜡烛，烛光映照之间影子飘忽纷叠。
最初的见习者望着这幅诡异的景色——那些重新站起来的修女、神父、见习者、孤儿们，都纷纷列着方格阵站着。
他们整齐划一的就像被排版好的字。
见习者双手抱着脑袋，不断摇着头：
“不要啊，这种事情不要啊……”
慌乱暴恐的胡乱呼喊之中，佟大伟往他的位置看了一眼。
他举起手，‘啪嗒’地敲了个响指，在地上恐慌的见习者顿时所有恐惧都消失了，他微笑着站起身来，加入了队列，成为了队列的一员。
佟大伟的目光重新移向面前的四人，他记得这四个身体被掏空塞入牛肉的人，是市区周边四个小镇的本堂神父。
“你们怎么死的？”他径直问。
“我名为马修斯。”叫马修斯的本堂神父双手抓住头上的两枚木锥，狠狠地拔了出来，污血与息肉溅射到了地面之上，随后他扯下自己的袖口，绑住了空洞的双眼。
他这么做完之后，其余三名本堂神父也都纷纷效仿了这一行为，他们拔掉插在双眼之上的木锥，撕扯下袖口，绑在空洞的双眼之上。
本堂神父马修斯继续道：“我记得是亚森主教的紧急召集令，他告诉我们，贝鲁市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对手，有可能是魔女，必须借用我们的力量，而我们四个基本都是审判者部队出身，我们的教官都是同一个人：圣之数·八。”
他顿了顿，给佟大伟吸收的时间，便继续道：
“被传唤来贝鲁市汉森大教堂之后，我们又受到邀请，参加了勤勉之仪。”
佟大伟直接打断道：“说一下勤勉之仪。”
面对巴布林，他连一个眼神都是谨慎的。
他也不会假定眼前的人真的就在控制之下，譬如说之前对见习者的试探就是尝试之一。
虽然试探的结果是对方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眼前的四个人不仅是本堂神父，生前还是四位审判者。
马修斯斟酌着道：
“勤勉之仪，也就是圣牛的入殓仪式，祂的毛皮与骨头会被装在圣棺之上，祂的血肉会被分而食之，在这之后，毛皮与骨头都被制作成精巧的手工艺品，赠送给布施的信徒，以此保证圣牛的每一根毛都是勤勉的。”
佟大伟保持着仔细的观察，反问道：“不是只有本堂神父或主教可以吃牛肉吗？这么多你们吃得下去？”
他想起那发酸、发臭的恶臭牛骨头，心中便感觉不寒而栗。
马修斯奇怪道：“那是很久之前的规矩了，因为这件事，许多歌者出身的神父、主教都吃得食物中毒，所以我们改成了每个人都可以吃。”
薇拉解释道：“我说了，我的经验都是几百年前的，在普通人看来，我可能都有点古老了……”
保持观察的佟大伟并没有从灵性视野之中，感受到巴布林的气息，便保持了沉默。
“我们死亡的直接原因就是吃了圣牛的肉。”马修斯断言道：“亚森是个叛徒。”
佟大伟点了点头：“这里细说。”
“亚森事先就对汉森大教堂进行了布置。”马修斯转动脑袋，布条之下空洞的双眼仿佛是在环视：
“大教堂内，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布置了一个‘捕食’的仪式。”
“我们吃了肉，仪式便以食欲为基点，串联了我们灵性，然后被亚森所捕食。”
“您可能不清楚。”
马修斯仔细的解释道：“这种规模的捕食是不被允许的，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也意味着极其严重的事情。”
就是巴布林背叛了你们的主嘛……佟大伟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清楚空无之手亚德里恩的神殿体系。
至高无上的亚德里恩是真正的圣者，为凡尘带来勤劳的丰收。
在其之下就是圣者的‘徒’，其中有活着的圣徒，这些人基本是在神殿之中身居高位的存在，例如整个审判者的总教官，有大师称谓的，被授予圣之数，也就是数之圣徒。
歌者序列也有一位，但佟大伟并不清楚对方是谁。
另外，就是巴布林这一类，根据物质派的介绍，在远古的斗争之中败北，从属于亚德里恩的空无意志。
这种被授予圣徒称呼的空无意志，在神殿的监管之下，也可以拥有主教，也可以建立教堂，得到信徒。
但其数量，都被严格限制，包括得到赐予的觉醒者，能力也被严格限制。
被严格限制的他们，做出了这种动作，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略作思索之后，佟大伟追问道：“你们有什么头绪吗？任何都行。”
马修斯理所当然道：“把我们杀了，不就是为了掩盖信息吗？亚森可能即将要行动了，否则他捕食我们的灵性干什么？”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站着的人。
“你们这群巴布林的信徒……”
他抬起手，指着这群保持着沉默的人。
“诶，算了，你们也有你们自己的信仰，站在我的立场上，殉教这一神圣的行为是不能被贬低的。”
因为这一行为，在圣典之中，有着不言自明的神圣。
“真正有问题的只有亚森，亚森到底要做什么，这我们是没有头绪的。”
“够了。”佟大伟点了点头。
综合这些消息来看，这个叫做亚森的主教，大概率就是吃掉了这些人的灵性之后，导致他们死了。
死掉的他们被布置成了一个仪式。
佟大伟指着地板：“这是什么仪式？”
马修斯想也不想道：“升华之仪。”
佟大伟皱了皱眉：“升华什么？”
“升华基点。”马修斯答：“把基点，升华成质点，这在很多学派里都有，这恐怕是巴布林的主教从古至今第一次布置这种仪式，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禁忌。
这么说吧，伟大的圣之一，我这么告诉您，稍等。”
他措辞。
看来马修斯是在潜意识里把我当做了一个圣徒……佟大伟观察出了更多东西。
那个见习者，把他当做了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那个治安员把他当做了一位高官。
韦德家族的人把他当做了一位神秘莫测的奇诡人士。
这么看来……
镜之人偶，恐怕会把他自动替换成心底里敬畏的那个存在，自己对所有镜之人偶而言，是一位必须敬畏的人。
因为他与人偶之间并不具备‘灵性之线’，所以双方之间并不是真正意义上人偶师与人偶的关系，这是一种折射。
所以人偶的认知同样变成了折射！
措辞之后，马修斯谨慎道：“使用更加庞大、高位的力量，单纯依靠基点是不行的，需要一个类似于锚的东西，我们将其称之为质点。”
“眼下这个仪式，就是把我们四个当做基点，与最中央的那个基点，共同构成一个质点，以此行使巴布林那个等级的能力。”
他断言道：“就是捕食。
巴布林主教的捕食，需要看见对方，接触到对方，这才可以捕食。
巴布林的捕食不需要接触到对方，而且不需要持续的注视，只要见过对方，就可以发动捕食。
现在看来，恐怕亚森……他要捕食一个相当重要的东西，这才有了这么一出，也难怪是我们。”
佟大伟清楚，审判者不仅对外，也对内。
对外他们与物质派、堕落者作战，对内他们与叛徒，也就是异端为敌。
如果自己是亚森的话，有这么个机会，肯定要先搞掉他们，如果可以在搞掉他们的同时，又产生新的收益，这种一箭双雕的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
这主教挺聪明的……佟大伟揉了揉眉心，对薇拉道：“老师，您认为亚森要捕食什么东西？”
薇拉奇怪道：“你？”
“不可能，呵呵，绝对不可能。”佟大伟无辜道：“我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犯不着是这种阵仗……”
薇拉解释道：“但是亚森谨慎啊，这不奇怪。”
佟大伟怔了怔：“真他妈该死啊，亚森在算计我，他算到我会来这里，他在道德绑架我。”
薇拉不禁感叹道：“然而他绑架不了你。”
“或许他也算到了这一点，就是打算激怒我，诱惑我过去，他就用巴布林等级的捕食把我给吃了！”佟大伟眯起眼睛，“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是不会过去的，等他自己来找我，我就给他一个惊喜。”
“我会让亚森明白，人偶师最强的肉搏到底是什么级别的，上次我只有三个人偶，这次，一百三十七个人偶之力归于我身，我倒是要看看我们之间……谁更强。”
他接连道：“而且，这段时间我也不会坐以待毙，我会不断增加人偶的数量，到时候就不是一百三七个了，毕竟我没有道德洁癖，我不在乎这些。”
说到这里他看了最初的见习者一眼。
自己可不是那种弱者。
略作布置之后，佟大伟离开了大教堂，返回科鲁兹宅。
他不需要更多的布置，这是因为镜之人偶会按之前的风格行事，这不需要过多费心。
回到科鲁兹宅，佟大伟睡了一觉。
起床之后，窗外已经是接近了正午。
闷热的室内空气让他皱了皱眉，新的问题又浮现于眼前。
“大教堂的事情应该不会有问题，因为经过昨天的事件，贝鲁市治安署已经没有能力阻止我了。”
接着他摇了摇头：“不对，是没有能力阻止大教堂里的那些人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需要更多的人偶，镜之人偶的数量越多，我‘归一’之后，力量也就越庞大，越是可以正面对抗亚森。”
“但是，拥有更多人偶，我可能补充不过来，我需要更细致的掌握自己的能力，做到可以只给他们手指。”
甚至是更少的东西。
他心中仿佛有了一个明悟。
“难怪觉醒者需要基点、质点。”
“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更省力，一切都是为了降低成本。”这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没有基点，能力使用的消耗更大，更强的目标需要更大的基点。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似乎是有人在敲门。
佟大伟警惕起来，穿好衣服下楼站在门口，捏着嗓子问：
“谁？”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我是芙兰茜·韦德，您出手的时候到了，我们与迪克森家族产生了一些摩擦，按照我们约定好的，这个时候需要您来出手。”
混一起了？佟大伟知道科鲁兹是被其他人雇佣的。
两者混淆了……？
他没在意那么多，这原本就是科鲁兹的事情，但紧接着他却点了点头：“你只需要给我时间，以及地点。”
“那么您……”
佟大伟模仿着科鲁兹的语气，以及他的建模，AI生成台词后朗读道：
“我只负责把人打死。”
门外沉默了一阵，然后芙兰茜的声音便因此变得敬畏起来：
“我明白了，这上面写了更具体的信息，请您千万不要迟到！”
一张纸条从门底缝处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