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伟毫不在乎芙兰茜究竟说了什么。
他皱着眉，眼前的东西令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其一是地上的一排尸首，以西蒙·韦德为首，他的儿女以及管家仆人都被埋在了花圃里。
其二是那个诡异的烟雾，尸体在挖掘出来之后烟雾便消失了，看样子也不像是尸体发出了烟雾。
其三，最让他奇怪的一点，就是眼前这几个活着的人，他们小题大做的搞这些事情出来干嘛？
他尝试对薇拉问道：“老师，您清楚这情况意味着什么吗？”
“你怎么……”薇拉声音奇怪：“你怎么老碰上这些数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情况？信息太少了，无从判断。”
“我明白了。”他顿时清楚，自己是问不到东西了。
他尝试思索一二。
但很快，佟大伟就放弃了思考。
他转而把目光投向眼前活着的芙兰茜。
迎着佟大伟的目光，知道自己可能凶多吉少的芙兰茜露出疯狂的神色：“你想让我开口？你觉得这……您好，是这么一回事。”
惊恐的芙兰茜发现自己的嘴巴在张开，在说她自己根本不想说的东西。
她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狠狠的按压声带区域，但都于事无补，嘴巴仍旧在自己开口，声音仿佛不是声带发出的。
这奇诡的事情连作为觉醒者的她也看不懂。
“是这样的，我们做了个口袋。”
芙兰茜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是她自己掐自己脖子掐成了这样：
“我们找了科鲁兹这个局外人，让他配合我们，进行了一场子虚乌有的人才筛选。”
“我们会看准目标，挑选精壮的，聪明的，或是灵活的年轻人，带去韦德商会，然后这个年轻人会看见您所看见的东西，然后无所谓能否通过科鲁兹的筛选，他都会被我所招揽。”
“招揽之后，无论对方是否同意，我都会尝试挽留对方在这里休息，至少招待对方一顿丰盛的晚餐。”
“最后，对方就会在半夜中变成我们的肉，通过‘暴食之仪’完成转化。”
“目前为止，这件事情十分顺利，也并没有人拒绝过，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佟大伟面无表情的问：“暴食之仪？”
芙兰茜掐着脖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内容，这是大人才会的东西，卑微的我怎么可能清楚？”
佟大伟皱了皱眉：“大人又是谁？”
“我并没有资格清楚大人的具体身份。”芙兰茜瞪大眼睛，双眼凸出：“我……只是负责执行任务。”
佟大伟清楚在本人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他的问题只会得到最低限度的回答。
当时尤尔根也是这样。
并且本人还会下意识进行遮掩。
他耐着性子问：“任务的内容。”
芙兰茜抿着嘴说：“六百六十六块肉……”
到这里，佟大伟差不多摸清楚了芙兰茜回答问题的规律。
对方的策略很简单，只回答最少的，尽量不多说一个字。
然后，他尝试提出了真正的问题。
佟大伟问：“我来到这里是否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这个人的？
你嘴里那个大人，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所谓‘最高等级的肉’的？
综合回答以上问题，用一段话的方式，我不允许你分别回答。”
芙兰茜张大嘴巴，仿佛可以塞进去一个灯泡。
她好像大脑过载了一样，眼珠子往上翻，脸色的红从低沉变得鲜艳。
抗拒回答问题的芙兰茜头顶冒出一股烟，脑子像烧掉了一样。
数十秒过去，徒劳无功的芙兰茜回答道：
“更高层次的争锋我不清楚。
根据大人所说的，伟大的欲望之主得到了最高品质的肉，将其献给暴食之仪，则可得睿智之能。
碰到你只是个意外，即便我知道你就是那块肉，我也不会找你，因为我只是个普通觉醒者，你轮不到我去采摘。”
佟大伟冷漠的看着她：“得到纸笔之后，你给我提交一份一万字左右的论文，论文中心就是这三个问题。”
芙兰茜瞪大眼睛。
这算是后手了，佟大伟也不太愿意使用这种麻烦的方式，那意味着需要许多时间，不过这件事他大概清楚了，在镜的力量形式之下，眼前的芙兰茜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至于更多细节，等待一阵他也无所谓，现在清楚的已经差不多够了。
那个什么劳什子欲望之主想要他来做材料，事情就这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薇拉突然开口了：“我知道那是谁了，她说欲望之主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佟大伟怔了怔。
他听见薇拉道：“芙兰茜那个形容词，是经过内部美化的，就像勤劳神殿不会直接称呼他们那位‘勤劳与丰饶的主人’空无之手为亚德里恩，这些人也是一样。
结合暴食这个特性，以及欲望那个修辞称呼，你应该是被空无之胃‘巴布林’盯上了。
有个可能，我一直没说，仅限于猜测，不过现在这个状况，猜测也可以落于实处了。
而且你最好不要指望我的知识，因为我进入真实镜世界已经几百年了。”
几百年……那不就是古人的知识么？版本对不上？佟大伟顿时反应了过来：“我当时是打算尽可能远离源初之镜，但却直接出现在了罗因斯的邻国，对镜子这一类存在而言，这不算太远，所以我有没有可能是被中途拦截下来的？”
“不清楚，不知道。”薇拉试探着道：“但很有可能，因为根据真实物质派对各大空无意志的研究，巴布林这一空无存在的特性就是欲望，其中食欲最凸出，即便如此，你的许愿也是一种极其剧烈的‘欲望’，如此说来……”
佟大伟渐渐明白了一切。
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被空无之胃巴布林截胡下来的。
他的愿望本质上忤逆了源初之镜的意志，这就导致对方没有干涉这一行为，或许？
所以，眼前这群‘暴食派’……姑且将他们称之为暴食派，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通知：寻找被截胡下来的自己。
而芙兰茜误打误撞，与自己接触了。
她原本的打算，就是完成暴食之仪，为她那伟大的欲望主宰献上六百六十六块肉。
而她之所以要掩人耳目……嗯，原因可以有很多，例如王国官方，例如其他学派。
毕竟‘肉’对于所有觉醒者而言，都是一种资源。
这其中，以芙兰茜自己为甚！她自己就是更好的肉。
一念至此，佟大伟前往储物室，捯饬来露营用的粗绳子，把几人都捆绑了起来。
被捆绑的四人被他丢进了地下室之中。
地下室内，四人大眼瞪小眼，管家愤怒的看着芙兰茜。
“大小姐！”
“您招揽的格雷斯·大卫是个叛徒！他可能是卡萨的人！”
女仆绝望道：“完了……全完了！”
“……”芙兰茜绝望的看着自己的三个下属，他们已经沉溺进入了那个莫名存在编织的诡秘之中，无法自拔。
现在看来，最高等级的肉，其本身就是一种更高层次的诡秘。
第二天一大早。
佟大伟睡了个安稳觉，起床之后他从庭院侧室内找来一只鸡杀了，用面粉、盐巴裹上之后油炸，给自己做了一道炸全鸡吃。
自律、认真的佟大伟原本根本不会吃这种食物。
在他看来，吃炸鸡还不如去吃大块烧烤来的放纵，淌油的牛胸肉进入嘴巴，那鲜香四溢的感觉令人灵魂出窍，非常上头。
但现在，佟大伟清楚自己必须吃的更放纵一点，更进一步的放松精神。
已经是觉醒者的他根本不怕这会使他长胖。
吃完炸鸡之后，他把尸体收殓完毕，接着便找来巨大的麻袋。
麻袋是帐篷，被他用绳子捆住口子，把尸体塞了进去，全都丢上高级大马车。
最后他来到地下室。
此时此刻，芙兰茜已是一夜都没合眼，经过最初的悍不畏死之后，现在的她充满了恐惧。
哼哼，你们的‘神’不在乎你们啊……佟大伟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下室中的四人，一个个的都塞进麻袋，装入马车，马车被塞的满满当当。
他坐上马车，自己充当车夫，往科鲁兹住宅处开去。
车轮滚动，一路上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佟大伟的观察一直很仔细。
街道上来往有无的行人仿佛觉醒者不存在，暴食之仪也牵扯不到他们，想来是这些低等级的肉……恐怕不具备使用的价值。
因此普通人可以正常生活着。
不多时，抵达科鲁兹宅门口的佟大伟，拖着两个巨大的麻袋，先是用钥匙打开门，再把麻袋拖进去之后，啪的把房门关上，接着反锁起来。
进入科鲁兹宅内，佟大伟先是喝了口水，然后继续拖着麻袋来到地下室。
“您好，T先生！”笼子里的科鲁兹对他打着招呼。
“这几个笼子我可以用吧？”佟大伟礼貌的问。
“那是当然！”科鲁兹脑袋微笑着说：“请您随便用。”
“嗯，”佟大伟点了点头，逐个把笼子打开，然后拖出里面的尸体，接着又解开一个帐篷麻袋，把里面的芙兰茜几人，一个个关进了不同的笼子里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佟大伟又捯饬来纸笔，往关芙兰茜的笼子里一丢。
被关在笼子里的芙兰茜写起了‘论文’，佟大伟解开第二个麻袋，把里面的尸体列于地下室之中。
“这……”科鲁兹震惊的观察着灵性视野。
“这大小姐死了？怎么又活了？这……西蒙也死了？怎么回事……？您……”他心底一颤，这些都是T先生干的吗？
一晚上，T先生去覆灭了韦德家族？
“不！放我出去！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再也不会渎职了！我一定认认真真干活！”一边被关着的男仆嘶声力竭的吼叫着。
女仆则是瞪大眼睛，震惊的看着科鲁兹，浑身上下瑟瑟发抖起来：“怪，怪物啊！啊啊啊！！我不要变成这样！不要！放我出去！你这个恶魔！”
她在震惊之后陷入了恐慌。
“哈哈！”芙兰茜一边大笑着，一边不受控制的写着‘论文’，“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仿佛是已经癫了，疯了，嘴里是放纵的笑声。
科鲁兹宅的地下室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冷清的地下室一片热闹非凡。
“妈的，别吵了！”佟大伟大吼一声，看着这几人道：“我能给你们贴上一层皮，就能把你们原本的皮给剥掉，要不要试试？”
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连科鲁兹也闭上了嘴巴，只剩下嘴硬的芙兰茜，一边写字，一边冷笑道：
“我们还能活？别骗自己了，你看你，科鲁兹变成这样是你干的吧？我们做的事情……不及您百分之一可怕，死亡原本是个解脱，异常的爆发原本是个终点，但在大人您这，是另一个开始呀？哈哈！”
佟大伟摇了摇头：“我是个热爱和平的人，我既不喜欢骂人，也不喜欢打人，更不喜欢杀人，这些都是被逼无奈，你们又为什么要逼我呢？何必呢？”
说到这里，佟大伟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芙兰茜坚定不移道：“拿你来说，我对天发誓，绝不会杀了你，我留你一条活路！”
原本冷笑着，仿佛已经毫不在乎的芙兰茜，听见这句话之后，惊恐的尖叫了起来。
惊恐的芙兰茜脸上露出深沉的绝望，那是仿佛堕入十八层地狱般的扭曲神态。
她望着科鲁兹，那密密麻麻不断舞动的触须，以及那扭曲古怪的脑袋，喃喃自语道：“放过我吧……求求您了……放过我吧……就算您拿我出气也没用啊……韦德家族人可不少，人突然全不见了，这种等级的异常肯定会被注意到的啊！我们可以帮您掩饰过去呀？”
“算了……”佟大伟已经放弃了说服她：“时间与事实会证明一切，我也不需要你来帮我掩饰。
哼，空无之胃巴布林，要来就来吧，老子接着。”
他的皮肤微微发红，赫然是开启了燃火状态。
燃火的佟大伟精神高度集中，看着地上排列的尸体，死死盯着死掉的芙兰茜，眯起眼睛，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科鲁兹与笼中的芙兰茜纷纷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这边。
那黢黑、粗壮的触须，以及密密麻麻的‘线’疯狂舞动之中，他面前的尸体就这么站了起来。
“我说过！里面是什么不重要！都是不重要的！”
“我只要贴上一层皮！烂苹果也是好苹果！”
“韦德家族没有任何异常。”
他面前的管家尸体，西蒙的尸体……镜的折射、人偶师的操控、魔女的嫁接，多重特性的重叠，以及佟大伟禅精竭虑的灵性压榨，几具尸体纷纷就这么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