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人偶师的搏斗力量……佟大伟清楚他徒手拍死的人是觉醒者。
觉醒者会得到灵的灌入，灵会增强他们的身体强度，改变他们的精神，过于强大的精神会使认知偏倚，产生异常——这是他所总结出的东西。
很快他就整理出了一套完善的逻辑，成功解释了这件事。
人偶师的特性是灵性之线，这是一种其他觉醒者不具备的东西，它使灵性更加稳定的沉入肉体，这就导致人偶师的肉搏能力变得更强。
至于人偶，那是一种灵性之线的操作技巧，或许在更高层次的觉醒者战斗中，肉搏不是关键……他想明白之后打算先回收当做‘诱饵’抛出去的六个加尔金，那是他的全部财产。
但之前对话过的白袍男人，已经捡起佟大伟的钱袋，并且递到他面前：
“阁下，您的东西掉了，我替您代劳了。”
佟大伟点了点头，拿过钱袋，重量的变化使他察觉到异常，这沉甸甸的袋子根本不是他之前那个。
他警惕地看向穿白色外袍的男人问：“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大人您可能忘记了。”白袍男人笑着说：“您之前把钱掉在这位干员先生的荷包里，我帮您捡回来了，哦对，您还掉了一些钱到我这，都在里面。”
这是一种很新的贿赂方式？佟大伟数完钱之后发现袋子里多了如下事物：
七枚加尔金、二十一枚加尔银，数枚普通铜质钱币。
铜币他没在意。
嗯，所以说自己要不要接受这个贿赂？而对方又假定了什么？他皱起眉头。
有了这些钱，在吃肉这件事上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了，可以吃更贵的牛肉。
更不需要考虑去黑塔蹭饭，那边的饭菜都是人偶师做的，是格雷斯儿时妈妈的味道，他想起来了，那豆角炖肉跟教会里的糊糊如出一辙。
我是肉食主义者……佟大伟心中一动，没等对方开口，他自己主动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艾德蒙。”穿白袍的艾德蒙挺起胸膛。
佟大伟点头表示肯定，然后艾德蒙殷切地帮助他把苏珊女士背上了马车。
临走时他沉吟再三：“既然你有这个意思，你就帮我调查一个人吧。”
艾德蒙灿烂地笑道：“都交给我，稍正一些的官员我也可以调查，当然，每个人都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希望您不会刨根问底。”
佟大伟说出一个名字：“玛莎，约克市疗养院。”
既然艾德蒙内心对他极其认可，行为奉承，被派遣来这里也说明了他的能力，那就接受吧。
不多时，马车之上，苏珊惶恐的望着佟大伟：“您要带我去哪里？”
“黑塔，准确的说，是巡查者的一个额外的设施。”佟大伟亮出了他的徽章：“这就是我的身份。”
苏珊接受过高等教育，职业是私人家庭教师，社交圈也因此更加开阔，她迅速弄懂了情况。
他不是波拿巴的干部，也不会让我还钱，可是……克蕾修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哥哥？她惊讶道：“大卫先生，您是艾萨克领官方的人？”
佟大伟斟酌着道：“你被牵扯进入了一个纵火案。”
苏珊更加惊讶了：“纵火案……我？不可能，我没有任何头绪！”
佟大伟简略地解释道：“你因为瓦尔夫妇的死亡自动解约，因此不再是克蕾修的老师，但你与被火烧死的瓦尔夫妇关系密切，所以你也有可能被火烧死。”
怎么会有这种犯罪者，仅仅是因为关系接近，我就会被烧死……？苏珊不可置信的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犯下这种案件！？这，这不合理！”
她一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
这是因为巡查者的身份，以及之前粗犷、恐怖的表现，深深的震慑了她。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我很难跟你解释它，你只需要去到黑塔里，重新成为克蕾修的老师就行了。”佟大伟看向窗外，没有继续看苏珊。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努力一下……苏珊遗憾的说：“你没有什么东西要叮嘱我吗？我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虽然我根本没有听说过什么纵火案……”
佟大伟收回视线，重新看着苏珊：“好吧，你可以对我提一个问题。”
这是因为他觉得，苏珊这个人至少应该清楚这个案件如何。
问点什么好呢……苏珊思来想去，然后问：“你们的这个奇怪……强大的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认为这是最全面的问题，既可以透过这个问题了解纵火案，又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佟大伟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加以改编：“我们的力量从一个巨大的海洋里来，嗯，空无之海，然后通过一条河流链接，流入了我们的身体之中，变成了一个湖泊，我们可以使用水做任何事情，这个湖泊也会因为囤积水量过大而发洪水，这时我们就会遭殃。”
改编的灵感来自于两个典故，其一是上善若水，其二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都是地球上的小故事。
苏珊羡慕地说：“真是强大又神秘的力量，如果我也有，或许牌局就不会输了……呃……我是说，或许杰克就不会走了……”
之前那个男人不是叫马歇尔么……佟大伟没有继续理会这个赌棍。
与焚毁案牵扯上，苏珊说不定也遭遇了诡异的事情，因此而好赌成性也有可能。
“我还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
听见‘可以’的时候苏珊心花怒放。
但她又听见接下来的话，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多少个问题你都有提问的自由，我也有不回答的自由。”
苏珊舔了舔嘴唇，连日的遭遇使她抑郁惶恐，惊惧交加的她决定直接询问：
“我是说，如果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袭击了，他们要怎么袭击我？难道是那种神秘的力量引发的火灾吗？可即使是这样，它也仍旧需要纵火者，您找不到就说明纵火者不存在，那就不是因此而引发的大火……”
佟大伟赞同的说：“高层次的觉醒者比你想象中的更加难以预测。”
“动机呢……我听见刚才那个人说……火焰？跟他们有关？”苏珊心花怒放，成功了。
她巨大的胸脯因为激动，剧烈起伏着。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不能碰的问题。”苏珊揉着眉心：“您必须把其他可能排除了，才能去接触治安署。”
苏珊又兴奋地说：“可那如果是神殿呢？据我所知，神殿的大部分仪式都与燃烧有关，譬如说焚毁稻草人，焚毁圣餐之食，他们也有可能去焚毁一个人吧？”
佟大伟皱了皱眉：“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是的，我曾经写过，打算在报纸上发表，但北地很少有买报纸的习惯。”
苏珊认真的说：“所以神殿是一个连碰都不能碰的问题？就像当初的克蕾修一样……？”
佟大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克蕾修怎么不能碰了？”
“您如果回答我的问题……”苏珊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告诉你？”
然后佟大伟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
黑塔之上，薇拉注视着佟大伟的眼睛。
两人之间隔着数米的间距，佟大伟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
他面前摆着一个大麻布袋子，里面露出了一截脑袋。
乘马车回到黑塔之后，女仆人偶接待了苏珊，一路上苏珊向他提出了十七个问题，二十八个猜想，她看上去很不正常，对于苏珊会被薇拉女士安排来这里的原因，他隐约有所猜测。
“他的死跟我有间接的关系，但没有直接关系。”佟大伟解释道：“这位干员在调查波拿巴，我主观上想抓住他，客观上却把他打死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太大的问题。”
薇拉沉默了一阵后摇头道：“这不算太大的问题，你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制作第一个人偶，真正的成为一个人偶师。
我之前说过，每个学派都有对应的关键道具，对于我们灵体派而言，灵体，也就是人偶，就是这个道具。
人有很多种身份，格雷斯，你要明白这个意思。”
佟大伟斟酌着道：“作为骑士团的副团长，您要调查纵火案，作为一个人偶师，您要研究课题，作为一个老师，您要教导我关于人偶师的东西……这是三条线，呃……我明白了。”
他有点清楚迄今为止的奇怪状况是怎么回事了。
有点复杂。
他在AI界面里依靠计算把逻辑整理清晰。
巡查者的身份+薇拉的学生=人偶师委托我协助调查案件。
薇拉第一次做老师+副团长身份=奇怪的教学过程。
纵火案的线索+我的学习进度=你必须完成第一个人偶。
很好，薇拉女士果然是一个很容易就能交流的人，一切的交流都很有逻辑，都很合理，跟那些无迹可寻的普通巡查者不一样……佟大伟微笑道：
“我会按照人偶之章的指引，借用一些储物室的材料，完成第一个人偶。
一切都会按照人偶之章的指引来推进，您无需担心。”
薇拉点了点头：“去吧，人偶完成之后带给我检查，向我展示你的能力。”
佟大伟微微欠身，随后回到七层，‘哐当！’地一声，一双沾满鲜血的双手从铁栅栏中探出，似乎要抓住什么。
他清楚这是丽莎·阿斯托尔加，对方的父亲曾经是波拿巴的干部，布雷德·波拿巴的心腹，现在已经死了。
“你……”她的呢喃声响在耳畔：“你什么都不懂……人偶师已经疯了……她疯了……”
佟大伟丝毫没有害怕，现在的他已经非常强大，连治安署特殊调查组的干员，都被他一巴掌拍死了。
“朋友，不要乱我心智，你把你自己折磨成这样，何必呢？”
七层是小型镜世界，丽莎·阿斯托尔加不过是类似拉蒙的患者。
“她疯了……”丽莎无神的双眼莫名地激动。
佟大伟奇怪地劝说道：“你在镜世界接受治疗，我们都没害你，反倒是你自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这手是你自己抓的吧？”
“疯了……”
“哎呀……万事可以真，万事可以假，疯不疯根本就无所谓啊？”
丽莎怔怔地看着佟大伟。
“疯不疯只是别人制定的标准，嗯，官方制定的，你凭什么假定官方说的就是真的？”
佟大伟看着她，耐心地说：“疯了你就不能觉醒了？你就不能继续精深了？你就不能成为更强大的觉醒者了？你就不能把事做了？能不能？”
丽莎张了张嘴：“能……就也是……”
“别‘就也是’了。”佟大伟笑了起来：“老师让你在这，说明她对你很好，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也是这个原因，现在我告诉你，不妨碍你做事不就行了？”
格雷斯也好奇地看着丽莎，但他没说话，因为他总是说错话，就会挨打。
“你……”丽莎死死的看着佟大伟：“你也疯了……”
佟大伟再也没有跟她继续多废话，他离开七层来到二层储物间，手里拿着薇拉女士给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储物室的详细内容，例如储存了什么。
他一边找，心底一边嘀咕：
“然而，事实就是，巡查者人人都想成为人偶师，但在失败之后就觉得人偶师疯了，自己不行就给自己找借口，的确是丧家之犬的信条，但是非常可惜，这对我并不适用。”
阴森的储藏室中，佟大伟拖出一个巨大的箱子，然后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棕黑色的泥土，又与写在箱子上的清单对照。
入库编号：1026
物品名称：腐殖层与空无物品混合物。
说明：制作人偶的填充材料之一，是一块从镜世界中捞取出的石头，粉碎之后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可以用来修补人偶，以及塑造人偶的零件。
注意事务：对于普通人具有一定程度的影响，会冲击他们的灵性，致使内部构造崩溃。
他又看了薇拉女士给的清单：
“第一个难点是手工艺活，你要真的塑造出一个人偶，细节也必须更加精细。”
“捏人嘛。”佟大伟不以为然，他操作AI，开始视觉辅助，“这对我而言构不成任何问题。”
整个过程非常的顺利，AI辅助可以预设人偶模型，然后给出详细步骤，接着他按照指针，一点点捏泥巴。
泥巴捏好，他在壁炉里点燃干柴，再将泥巴加以烤制，人偶的零件就被完成了。
佟大伟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他的第一个人偶所有零件都弄好了。
“剩下的就是拼装起来，再以灵性之线贯通它。”佟大伟开始组装人偶，把关节都合拢，一个简单的人形就制作完毕了。
只要这个人偶穿上衣服，戴上大帽子，面部再给装饰个面具，看上去就会与常人无异。
灵性之线贯穿，人偶就会活动起来。
到了这一步，佟大伟陷入了沉思。
他看了看自己的‘灵性之线’格雷斯·大卫，然后皱起眉头，一个不可避免的疑惑出现了。
“我的灵性之线要如何贯穿人偶？”
他瞪大眼睛，双眼中泛出血丝，呼吸变得粗重，AI加速计算，大脑满负荷思考着，但始终难以解决这个问题。
“呃……”一股奇怪的头痛感传来，他清楚这是严重的用脑过度了。
“难道我没有成为人偶师？”他抱住脑袋蹲了下去：“格雷斯不是我的灵性之线？”
“你看上去好难受啊……”格雷斯担惊受怕地说：“为什么你不去书上找找答案呢？书上总会有答案的……吧？”
佟大伟心中一动，忍耐着剧烈的疼痛，伸手摸向一本书，书封上写着《空无界》三个字。
很快，他就在《空无界》第三页找到了答案。
“原来我并非不是人偶师，而是灵性之线有很多种，有的灵性之线可以分离，这是弱小的灵性之线，以人偶为主。而我的灵性之线极其强大，人偶是辅助，以它为主！”
佟大伟把书合上，然后又是有点疑惑，这本书上说不定还会有火的答案，就算没有看书也不亏。
然后他又翻开《空无界》，在第三页找到了答案：
“这种火更像是一种仪式，而不是杀人的手段，仪式才是主要的，原来如此，居然被苏珊猜对了。”
放下书，佟大伟捏着下巴，认真的打算起新的人偶：这个人偶以灵性之线为主，人偶是次要的，如何制作？人偶之章上根本没有写！
“别想了啊，为什么不看书呢？”格雷斯疑惑的问，看上去还有点傻。
佟大伟点了点头，再度拿起《空无界》，翻阅之后在第三页找到了答案：
“原来如此……格雷斯你试试，这个拿的起来么？”
他掏出一枚加尔金，丢给格雷斯。
格雷斯看见金币，两眼放光，想去拿，但金币穿过了他的手，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到金币。
接着，佟大伟拿出怀中藏着的肉干，撕下一点试探着丢给格雷斯。
格雷斯接过肉条，塞进嘴里之后咀嚼起来，露出享受美味的表情。
“……”看见这一幕，佟大伟一脚把人偶踹倒，零件散落一地。
他审视起《空无界》这本书。
“这是我从镜世界捞取的书，而人偶材料同样也是从镜世界捞取的。”
镜世界就像钓竿，空无界是大海，使用镜世界对空无界进行捞取，就是觉醒者的做法。
“这样看来，这本叫做空无界的书，就是我捞取出来的‘知识’，它只是看上去像书，所以……每次我翻到第三页就会有答案，而我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皱了皱眉，认为这不好向薇拉女士说明，太过于晦涩难懂，于是便去找到女仆人偶。
他打算直接向自己的老师展示整个过程。
女仆人偶正在七层门口待机，佟大伟与之说明来意之后，薇拉女士欣然同意了这件事。
三层，佟大伟的房间之中，女仆站在门口，看见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零件，这些零件都来自于人偶之章的设计图。
佟大伟给了格雷斯一个眼神。
薇拉看见她学生身后的‘灵性之柱’动了起来，那黢黑的柱子上无数肉芽疯狂涌动，拉扯起地上的人偶零件，就这么一块一块地拼接在自己身上，有的零件不堪重负微微变形，没多时，一具身形扭曲诡异的‘人偶’就出现在眼前，就这么被黢黑的柱子吊在空中，摆出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姿势。
格雷斯兴高采烈地捡起地上的人偶零件，挂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他就把所有零件都‘穿了’起来，还摆出一个充满力量的奇特姿势。
人偶零件与零件之间的缝隙之内，一条条抖动的线或攀或爬，时不时从缝隙之中探出头。
突然地，‘人偶’被吊起狂舞，一巴掌呼在岩石墙壁之上，硬生生开凿出一块缺口。
做完这些之后，佟大伟看着薇拉，虚心请教道：
“老师，我做的人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