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阿瑟交谈之后佟大伟明白了好几件事情，他甚至还想跟治安署那边的觉醒者交流一二，并建立模型。
略作总结之后，他得出两点更加凝练的信息。
其一是觉醒者的分类问题，他们是被学派分类的，一个学派一种技艺，就像厨师会做菜的技艺，卖肉的会剁肉技艺。
如果说觉醒者构成了一个城市，魔女与人偶师就像这个城市里的不同职务，分别掌握了对应的技艺。
理解城市，掌握更好的技艺，然后升职加薪，就等于觉醒者的‘晋升’。
这不难理解，就像三级厨师晋升二级，二级到一级，最终成为一个特级厨师。
在觉醒者这边，对空无界的理解、研究，使他们变成了更加强大的觉醒者。
其二就是，这里的人真的一点也不想继续调查‘焚毁案’。
他们已经彻底摆了，更甚至于是对焚毁案感到不可抑制的恐惧，剁指教在大部分觉醒者心中都有不可磨灭的负面印象。
“既然指望不上他们就不指望得了，薇拉女士说的没错，没必要跟他们走得太近，或许还会牵连他们。”
佟大伟略作思索之后就发现他可以去神殿那边看看情况。
因为他还有一个叫做尤尔根的教父，这个人最近刚刚死于焚毁案，虽然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可死人又不会开口。
略作权衡之后佟大伟放弃了这一打算，他把目光投向了‘圣灵药’，这是他目前触摸空无界的唯一手段。
而他来巡查者述职的目的，除了任务对接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获取普通觉醒者的视角——薇拉的教导属于是人偶师的部分，人偶师以下的部分是欠缺的。
以至于他现在状况诡异，甚至不清楚普通的觉醒者应该如何定位自己。
又喝了几口温水之后，史丹·亨利才从里面走出：“泰勒先生要跟你谈谈。”
来了……佟大伟跟在史丹身后，不久后就抵达设施后门。
巡查者后方是一片更加宽大的建筑群。
这里是艾萨克综合精神病院。
两者在后方相连，不是同一个大门，通过一扇小门互通，门上有一套复杂的锁。
医院内极其安静，安静的仿佛没有一个患者在里面，一个个穿加厚白褂的医务人员在廊道内走动，他们穿着特殊的鞋子，走起路来都几乎没有脚步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佟大伟感觉这里比外面更冷，但这的温度的确比室外更高。
轻微的呢喃声在耳畔环绕，佟大伟跟在史丹身后来到三层最中间的房间门口，上面挂着的牌子写有‘院长室’三个字。
咔哒，门自己打开了，罗尔·培根从中走出，看着佟大伟尴尬地笑了笑，凯瑟琳女士跟在他身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凯瑟琳女士经过佟大伟身侧的时候，听见了一个很低的声音：
“哼，虫子？”
凯瑟琳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一双淡紫色，意味深长的眼睛。
“你发现了……？”
“否则我为什么要编一套很滑稽的说辞，去对付一个精神病患者？只有正常人，听见这种话才会愕然，精神病往往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说辞。”
这话他在心里想了想，没有直接说，转而进入了院长办公室。
泰勒微笑地注视着佟大伟的眼睛：“你来的很快，看上去没有犹豫。”
“我认为，我们可以互不干涉，你们不需要实际提供帮助，但调查仍旧是要调查的。”佟大伟同样看着他的眼睛，也没坐下，就这么站着道：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下的旨意，薇拉女士或许没对我抱太多希望，因为尝试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人偶师喜欢尝试，喜欢主动接触。”
泰勒并没有刚才的针锋相对，也没有深沉的态度，他保持微笑道：
“你看上去很奇怪，就像个只接受了大学教育的学生，你的初等教育缺失了，中等教育也缺失了，你甚至完全理解人偶师那奇怪的思维，你知道吗，任何一个人偶师在我们来看都是患者，精神病的患者，但他们很强，强得令人无法理解。”
他很明显在吓我。佟大伟强调道：“所以我们互不干涉。”
“可以。”泰勒回复道：“我们互不干涉，你可以查阅资料，不懂的能问，但你不能问关于焚毁案的任何东西，我们不知道异常什么时候会出现。”
佟大伟的嘴角微微上扬：“感谢您的理解。”
他也好对薇拉女士解释了。
不是我现在不去调查，而是有阻力，我要克服阻力，我也需要一点额外的活动资金，预算是必须批发下来的。
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都可以顺利提出议案。
“嗯……”泰勒沉吟一阵，看上去是冷静了下来：“你很强，比一般的觉醒者更强，这恐怕就是薇拉女士看上你的原因，她恐怕什么都没告诉你，使你没有办法从中作假，增加她的验证成本。”
他迅速强调道：“你的履历我清楚，很清白，清白的不能更清白了，你的教父是前审判者尤尔根，他死于日前的焚毁案，你的父亲是克林特·大卫，曾是民兵队长，也死于焚毁案，你的母亲，蕾·瓦尔，也死于焚毁案。”
佟大伟皱了皱眉：“您想说什么？”
“我不是因为无法忤逆人偶师的意志。”泰勒摇头解释道：“我是同情你的遭遇，你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去调查焚毁案呢？所以你调查吧，但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我们只能给予你信息上的支援，可怜的孩子。
我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人偶师与魔女这个群体……有自己独特的视角，他们总能看出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但我们看不见，我们也不想知道，请不要把那些东西强加给我们。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如果你同意，我们就不再阻拦你。”
佟大伟清楚自己虽然是格雷斯·大卫，也是作为他出生的，没有觉醒记忆的时候浑浑噩噩，AI启动之后真正地成为了自己，但他并没有实际经历过，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膜。
他适当地补充道：“都按流程走。”
人偶师的考核，似乎为他免去了很多东西，但这只会造成阻碍。
泰勒颔首示意，史丹走到佟大伟身侧：“走，我们让你用正常觉醒者的方式，接触一下‘灵’。”
什么叫正常觉醒者，他们分明还是认为我有问题，认为我不正常才有这一出，甚至还联合起来演我，真是滑稽……佟大伟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跟在史丹身后。
这群人只是看不懂人偶师，就不愿意理解人偶师，他们的思维简直就像是一个‘拒绝者’！
这些话他甚至说都没法说——因为说出来泰勒也听不懂，更会因为职业习惯，把他当做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精神病患者。
从人偶师的行为来看，她甚至都放弃了说明自己。
他们从三层往下，来到一层后进入一道灰色阶梯，阶梯仍旧往下延伸，地下空间之中，荧光的石头挂于两侧，墙壁都被刷成纯洁的白，直至尽头，是个十平米左右的房间。
罗尔·培根坐在房间中，直勾勾地望着佟大伟道：“以后来这里的时候把你的徽章交给我，出来的时候再拿走，确保无误。”
佟大伟把徽章交给罗尔·培根，随后他往里指了指。
在这个整体白色，并在桌上设置有油灯的房间尽头，还有一扇纯黑色的门。
原本进入精神病院，佟大伟就能感觉到耳畔有轻微地呢喃，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呢喃之中还有持续的耳鸣。
当他看见那扇门，并且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呢喃与耳鸣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更加清晰的‘话语’。
这些话语大多数都意味不明，但其中却有一些非常清晰，他并未感觉有多奇怪，黑塔第七层也给了他这种感觉。
“我饿了……”
‘我饿了’不断重复，佟大伟奇怪地问：“这里面是什么？”
“真正的病人。”罗尔·培根强调道：“无药可医的那种。”
他顿了顿：“虽然他们是病人，但他们映射了空无界，这是只有领地官方、王国官方、神殿一侧才能享受的，稳定且安全的触摸手段。”
佟大伟皱着眉问：“触摸空无界？”
罗尔·培根点了点头：“是也不是，通过这种办法触摸的空无界，是其他人触摸到的模样，带有浓郁的个人色彩，你在触摸的时候也将感受到他们的疯狂，他们的颜色。”
“会有什么奇怪的状况出现么？”佟大伟问：“譬如幻听、耳鸣等经典的精神异常症状。”
罗尔摇了摇头：“并不会，因为你是正常的，所以你只要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意味着你不正常了，他人是一面镜子，镜子也只是镜子，不会映射出你之外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人跟你说话，你也的确听到了这种声音，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镜中的你自己。
如果你还正常，镜世界不会映射出任何东西，如果你有异常，镜世界就会映射出异常，那是空无的投射，灵性的涟漪。”
佟大伟试探道：“那我得做一些预案，如果我听见了这些东西，要如何应对？”
“很好的问题。”罗尔面露赞赏之色：“这就是我们主要面对的‘副作用’，接触他者看见的空无界，虽然只是映射，可异常始终会积累，并且出现。
具体处理情况就是……赶快出来，别再进去，或者半个小时之后，我们把你拖出来。”
拖出来……佟大伟琢磨着这个词，然后确认道：“半个小时？”
“是的，这扇门之后就是‘镜世界’，也就是别人映射的空无界，每次进入‘镜世界’都不得超过半个小时，这是前人总结的经验。”
佟大伟听完之后点了点头，他冷静的神态与沉着的表情使罗尔怔了怔，心中对他另眼相看。
不愧是人偶师，他们总能妥善地处理各种问题……罗尔心中羡慕地想着。
——如果自己也能够成为一名人偶师，那么就不需要担心空无界的影响，更无需担心门口的‘镜世界’有多么荒诞无稽，在人偶师看来一切都是有条理的。
只是那样的条理无法理解，奇特的逻辑推敲不了，导致自己无法成为一名人偶师……他现在还记得刚从薇拉女士那回来的日子，看什么都像假的，周围的所有人都要害他。
罗尔进行了一些额外的附加说明之后，佟大伟打开漆黑色的大门，踏入镜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