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本来只是顺手拿着的包袱,却谁知真看到了三阿哥,他和几个阿哥们坐在离我不远的一个小亭子里,除了他和太子,有两个人都背对我,都是身着锦衣裘袄,倒也看不真切是谁,我自知过去不便,便准备走开。

刚转身,就听身后道:“那是谁呀?”并不是三阿哥的声音,这个声音乍一听温和,可是再一回想似乎有些无赖。

我这一走又不免得罪了哪位爷,只好无奈转过身走过去,刚进亭子,几个阿哥都看向我,这次我知道了,背对着我的一个是八阿哥,一个是九阿哥。

“夕蕊给各位爷请安,各位爷吉祥!”我走近便蹲安道。

“起来吧。”太子不紧不慢地说,我听出来了,就是刚才的声音。

我站起来,垂下头站着,几个人也不说话,尽管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得到几个人都在打量我,只是觉得毛发都不爽,这是干吗呢,你们就算是素描也得和这模特说几句话吧……想着正准备抬头告退。

“唔,这就是那个长得像……”太子刚开口,三阿哥便如同噎了鱼刺般地咳嗽起来,引得身后的太监忙上来捶背倒茶,太子愣了一愣,随即恍悟般地停住了话头,只是微笑着打量我,其余人也不言语,只留得我傻傻地站着等下文。是什么,能让三阿哥不顾身份地来打断太子的话呢?

正觉得尴尬,八阿哥温文一笑道:“今儿个事儿多,太子爷也忙晕了,一下子竟岔到别的事儿上了。”

三阿哥也忙跟着冲我微笑说:“夕蕊,额娘要你休息的,你倒乱跑。还不快送格格回去歇着?”前半句是和我说,后半句已是命令身后的一个太监。

太子也没多说话,独自把玩起手里的杯子,八阿哥圆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偶尔目光与我相遇,也只是略点点头儿。九阿哥则是一脸高深莫测地瞪着我,样子虽然较先前有了些许变化,但也不大明显,只是还是一样的漂亮脸蛋,但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呢。

我本来是打算也狠狠回瞪九阿哥的,但是那个送我回去的太监根本没容我回瞪,就对我伸出手:“夕蕊格格请。”

所以我就带着一肚子怀疑离开了这个亭子,待回到屋子里,静静地坐着,回想起太子说的话“长得像……”,难不成我长得像某位名人?但如果真是这样,我实在想不出三阿哥为什么要打断太子的话呢?更何况,我长得像谁需要隐瞒我吗?

不过说什么我都不敢再出去了,包袱也没送出去,便随手塞在柜子上,自知宁袖会收拾的,便躺下休息了,免得一会儿又有人来问我为什么不歇着了。

到了晚间,荣妃传饭,我便收拾收拾给她请安去了。进了大厅,一股子香味,我知道是荣妃一向偏爱的芸香片儿熏得香味儿,宫女给我请了安,挑了帘儿,我乍一看,软塌上的荣妃还真像福晋,毕竟是姐妹俩。环视一眼,三阿哥不在,心里明白毕竟他有自己的府邸,不会天天粘在娘这儿了。

“夕蕊给荣妃娘娘请安了,荣妃娘娘吉祥!”我知道这时候应该下跪请安,便只好委屈我的膝盖了。

“蕊儿啊,快起来,过来让我瞧瞧,该有小半年没见了罢。”荣妃在上面温言道。

“回娘娘的话,是半年多了。”我依言走近她,回道。

荣妃拉住我的手,轻轻拍打着,一面微笑着打量我,半晌笑道:“也有十一岁了罢?这模样儿越发清秀了,长开了啊。”

我连忙答:“谢娘娘夸奖,是有十一岁了。”心里却明白,十一岁的小女孩儿哪能长开,古人就算成熟早也要等到十四岁后吧。

荣妃笑道:“你这孩子回了一趟家倒和我生分了,原来你哪有这样乖觉的?罢了,用罢膳咱娘俩儿再絮着。”

和荣妃吃饭不比我在府里和姑姑吃饭,又不能把一个菜吃多了,又不能出声儿,碗筷也不能相互触碰,规矩比桌上的菜还要多。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漱了口,荣妃便拉着我的手坐在塌上寒暄。

没说得几句话,荣妃便有了倦容,我忙告安回了屋子,我来清朝这段时间最明白的就是能不惹事儿就不惹事儿,所以各类眼色也懂得了许多,服侍荣妃的宫女一个眼色我便知道要走了,恰巧我也烦厌这种长辈与晚辈的交谈,压抑得难受,便也乐得回屋。

宁袖也是刚吃过饭,正自绣手绢儿呢,我趴在她身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中国文化真是伟大,又恰巧无聊,就拜宁袖为师了,央她教我刺绣。

宁袖笑道:“好吧,谁让您是主子呢。可是您一准儿坚持不过三天。”我不服,便也笑道:“那咱们就打个赌,三天为限,若我坚持不了就把我的那对绿宝石耳坠子送你。若你输了,就……还是你想个法儿罚你自个儿吧。”

“我也没什么可输的,就给你随便使唤吧。”宁袖想了想道。

于是,虽然我有点儿吃亏,但我还是兴致勃勃地跟宁袖学起刺绣来,我每一针都扎的相当稳健。正所谓,艺高人胆大。看了看宁袖刺绣的速度,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女子伤了手指,比如说像我这样瞄准半天才刺一针的就没事儿。

宁袖看着我做女红,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格格,就您这做法儿,恐怕三日还绣不出一对蝶儿。”

“您就等着瞧好儿吧!”我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心里却暗下决心,这三天我非要绣出对蝴蝶来给她看,否则我这老脸往哪儿放呀。

我做事情都是三分钟热度,宁袖还真是了解我,头一晚上我极有兴致,一连绣了四块儿,当然,最后都因不合格又给拆了,但到了第二天我便有些厌了,手指麻麻的不说,眼睛都快看成斗鸡眼了,但心里又不想让宁袖赢了这局,便也死撑着。

等到我拿着我绣了许久的作品给宁袖看时,宁袖眼珠差点儿没瞪出来,其实,好吧,我承认把这两坨彩色的疙瘩介绍成蝴蝶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好歹也给我留些面子啊,宁袖沉寂了半晌,才很严肃地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格格,我只求你一件事儿。”我愣愣地点头,心里奇怪她要说什么,这么神秘。

“千万别说您这女红是跟我学的!”宁袖一脸张慌地说。

就这么鄙视我……

住了几天,老十也没什么消息,我起了床便去给荣妃请了安,刚回到院子,就遇到徐东顺前来回话儿:“格格,这是十爷给您的。”徐东顺见我出来,忙打千儿道,说着悄悄儿递过一张纸来。

我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御花园。

老十的书法我实在不敢恭维,虽然比我的强,但也绝对称不上飘逸洒脱,可是他这条子是什么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老十也爱玩打暗号了……接茬问徐东顺,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仔细揣摩一番,大概是要我去御花园吧,但是这御花园也太大了吧,这大冷天的让我去御花园里闲溜达?况且这御花园也不是任人随便逛的呀,我越发地费解,但是看了看扔在我床上的刺绣,我打了一个寒战,还是去吧……

宫里的规矩是必须结伴而行,宁袖又忙着,所以这次出来便由一个陌生小宫女跟着。

很早以前我便知道这御花园里不能乱走,哪里是由得我赏山玩水的,另外又有些寒风,虽然穿着狐裘披风,但是脸上却如同刀割般,我便贴着墙沿走,好歹也可以略遮点儿风。

宫里毕竟是人手多,府里还堆着雪呢,这御花园里却看不出一点下过雪的痕迹,只是没了树木葱郁,多少有些单调。

走了半天,绕了大半个御花园,别说老十了,就是连只鸟儿都没见到,我寻思着再走两步,若还没遇见老十,我便打道回府了,这也不算失约吧。

正想着却看着前面迎面走来两个身影,因为还远着,也看不甚清楚,我只道是老十来了,心里一喜便提快了步子,只想快点儿看看这段时间没见他变成什么样子了。

待人越来越近,我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竟然是九阿哥……我几乎不假思索地转过身子就往回走,弄得小宫女倒是愣了愣,随后才快步跟上。我可不想和九阿哥再有任何牵扯了,特别是别让我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可保不准会对他说出什么话来。

“格格请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应该不是九阿哥的,似乎是个太监,我也只做充耳不闻,径直往前走。小宫女倒害怕了:“格格……”我略侧头小声说:“只当没听见。”小宫女却左右为难,不知该跟着我走还是留下。

“格格,得罪了。”我正准备加把脚力拉着小宫女消失,却看见一个太监从身后赶来,伸出一只手拦住我的去路。

好吧,既然你非要这样,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夕蕊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我转过身去请安道。

“起来吧。”过了一会儿,九阿哥才款款道。

我站起来冷冷直视过去,九阿哥却没看着我,只是待小宫女请了安后,便给太监宫女使了个眼色,这宫里头都是聪明人,小宫女想都不想我就和那个九阿哥的随从太监疾步离开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九阿哥叫住夕蕊不知有什么事?”我直视着九阿哥的眸子,淡淡地问。

“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的注意吗?现在你得到了,满意了吧。”九阿哥也不转一瞬地盯着我静静说,这才叫语出惊人,把我吓得险些摔倒,伪装的平静表情也瞬时坍塌,只能惊愕地瞪着九阿哥,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突然闪出一句话来:“你丫有病吧!”唉,看来把什么人逼急了都会骂人的……

“怎么样,要不要我年下去讨了你来,嗯?”九阿哥继续说,深暗的眼眸一闪一闪,更是离我近了一步,看着我惊慌的表情,他嘴角突然出现了一抹笑容。

我也退了一步,微笑道:“我看不怎么样。”他玩弄的笑容反而顿时让我平静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来和我说这些,但是我可不容他这样戏弄我,就哪怕他是皇子也不行,这恐怕就是所谓的孤儿的劣根性吧。

“怪不得老十想要,竟然跟那隽玉坊的柳月凝一个性子……”九阿哥听了我的话,反而笑了,但是他那种阴森森的笑容还是不见为妙。

隽玉坊?柳月凝?都是什么东西?怎么又扯到老十身上?我虽然好奇,但是一分钟也不愿意和九阿哥待在一块儿,便淡淡道:“若您没什么事儿,我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转身便要走。

九阿哥却一闪身一把抓住我手腕,把我拽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入他怀里,只听他冷冷道:“你自己也一定知道,我不想要的,谁都无法硬塞给我,但是若是我想要的,便没有得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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