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秦明昊出事的消息,是李扬告诉落的。他在落回家的路上叫住了她。

“秦明昊出事了。可以的话,你去看看他吧。现在大家都躲着他,他状态很不好。”

“他出了什么事?”

“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和镇上的一起伤人案有关,他还曾被警察带走。”

“那他现在在哪里?”

“刚才我看见他在他家店里。我没法去他家找他,他妈妈不喜欢我们去找他。”

落急忙赶到秦明昊家,但他家超市门紧闭着,楼上的窗户也是关着的,看来没人在家。落推着自行车在街上慢慢地走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正想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落急忙转过头,秦明昊。原来秦明昊在楼上看见落站在他家门口,知道她在找自己,就下楼来找落。

“昨天回来的吗?”

“嗯。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点小事。”

“真的只是一点小事吗?那为什么会被警察带走?”

“是谁对你乱说的?”秦明昊很生气。

“没有人对我乱说,我只是想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我不想你和这件事有任何牵扯。”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只会更担心。”

“那天,他们说要去教训一个人,让我一起去,我没答应。那个人和我也曾有过节。后来,我才听说他们还带着刀去找那个人。我心里感觉很不好,好像要出什么事,我急忙冲着去阻止他们。当我把他们拉开时,那个人已经倒下去了,地上全是血,大家都被吓傻了,刀也被丢了。他们刚想跑,救护车和警车就到了,然后我们就被一起带走了。”

“那个人呢?”

“那个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没有醒过来。因为没有找到我伤害他的证据,所以我被保释了,但是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没有伤害过他。”

“其他的人可以证明你没有动手啊?”

“就在不久前,我和那个人曾经发生过争执,所以他的父母坚持我也有参与,这件事完全就是由我挑唆引起的。谁都知道,平时我和那些人走的很近,大家都很讨厌我们的。当时我又在现场,那晚情况太过混乱。”

“警车和救护车怎么会来的哪么快?”

“有人报了警。”

“如果是这样,那报警的人也许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他可以成为你的证人啊。”

“但是找不到报警的人。”

“不要担心。打电话报警的那个人一定会找到的,受伤的那个人也一定会醒过来的。不要放弃。”

落很想很想安慰秦明昊,可是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感到语言的苍白无力。于是,她没有再说话。

“谢谢你,夏樱落,谢谢你相信我。”秦明昊没有想到落会这样的信任他,毕竟她并不了解他,而现在也只有父母和李扬相信他。

“我相信你不是一个心胸狭隘,故意报复的人。”

虽然秦明昊在大家的眼里不是一个好学生,他的学习成绩在及格线下徘徊,与各种纪律规则做对,做事不免霸道,可他从没有做过欺凌弱小的事,他很仗义、真实。

落还记得她才来到镇中的那场篮球比赛。比赛时,因为一些触碰动作,落班上的同学就和秦明昊他们班争执起来。赛后,两个班更是争吵得不可开交。落班上的男生说秦明昊他们使诈、蓄意撞他们、赢得不光彩,甚至故意说难听的话激怒秦明昊。李扬喊了一些人,要和落班上的男生打群架。秦明昊对李扬说:“既然接受了裁判的评定,赛后就不要再去争什么。”而且当时秦明昊也说过愿意再比一次,是落班上的男生不同意。

很多时候,人都是那么的无能为力。当年发生车祸后,落一醒过来,就守在爸爸的病床前,不停的祈祷、不停的呼唤,但是,爸爸还是走了,什么话也没给她留下。此刻,也是这样,这种无力感这么的强烈,落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帮到秦明昊,除了相信和安慰,她竟什么也做不了。

等待,漫长的让人不禁绝望。

落每天都会去看秦明昊,在他家店里买点东西,然后和他说上几句话。有时,没有客人,落和秦明昊就聊得久一些。医生说,伤者醒过来的几率越来越小,而报警的人也没有一点消息。落感受得到,秦明昊的信心正在渐渐消失。

韩宇把一个笔记本郑重地放到了落的课桌上。

落抬起头看着韩宇,“这是什么?”

“课堂笔记啊。”

落翻看着韩宇的笔记,她缺课这几天的课他都有抄录。他的字非常工整,重点和难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注。

“你可以直接用这份笔记,我已经备份了。”

落刚想开口说谢谢,却听韩宇说:“举手之劳,不用谢的。”

落停下手中的笔,说:“我可没有说要谢你。”

韩宇自信地说:“在心里感激也是一样的。”

落撇了撇嘴,“你可真是什么都知道。”

嘟-嘟-嘟。从韩宇的身上清晰地传出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韩宇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手机讲起了电话。“上星期我没回来,我陪我姐在学校呢。这星期要补课,下星期应该会回来……好的。到时候再联系吧……”

落隐约能听到电话那端是个女声。“学校里不准带手机的。”

“我没玩,我只是接个电话。”

“好理由。”

落开始收东西,她要去找秦明昊。韩宇看落要走,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她:“夏樱落,你应该和秦明昊保持距离。”

“保持什么距离?”

“和那样的人做朋友,对你没什么好处。”

“做朋友还要好处吗?”

“你怎么一根筋?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你知道吗,上星期他和校外的人砍伤了镇上的人。”

“不是你听到的那样。”落提高了声调。

“我还看到了一些。”

“你怎么会看到一些,当时你在场吗?”

“我隔着一段距离。”

“你隔着一段距离?”落觉得不可能,可又想确认:“难道是你报的警?”

“是的。”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落一把抓住韩宇的手,大声欢呼道。

“夏樱落,你要做什么?你怎么总是这么随便地拉一个男生的手?”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落轻轻地放下韩宇的手,然后把秦明昊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韩宇。

与落的满心欢喜不同的是,韩宇面无表情。他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去帮秦明昊作证。”

“这是为什么?”

“当时我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就朝声音的那个方向跑去。等我爬上围墙时,我只看到有几个人在围攻一个人。当时天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谁是谁。你说的那些,我都没有看见。”

“怎么会?你骗人。”

“我为什么要骗人?”

“因为你害怕。”

“我害怕什么?”

“你害怕说出真相,会遭到报复。”

“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人,我当时就不会打电话报警。”

“可是,如果找不到秦明昊没有伤害伤者的证据,他是会受到牵连的。”

“我不知道他们在找我。报警后,我的手机从墙头掉到地上摔坏了。现在这个是我姐的。如果需要,我会去说出我看到的一切。只是,我无法保证我知道的是否会对秦明昊有帮助。”

“你到底愿不愿意帮忙?”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没有办法。”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

“我是不可能去做伪证的,这对伤者不公平。”

“我说的一切,就是事情的真相。”

“你有亲眼看到一切吗?你不也是听信他的一面之辞吗?”

“我相信他,他不会做那样的事,他更不会骗我。”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落一时语塞。的确,韩宇没有骗她的必要。

“如果秦明昊真是你所认为的那种人,他愿意我为他做假证吗?”

“因为他平时是大家眼里的坏学生,所以你对他有偏见。”落还是不愿示弱,也不想就此放弃劝说韩宇。

“无论你怎么说,我是坚决不可能去说谎的,这是我的原则。”

“放弃你那所谓的原则,也许你就能帮助他。”落说着说着也没了底气,韩宇说的难道不对吗?这样做真的能帮到秦明昊吗?韩宇不愿做假证,秦明昊又愿意接受韩宇的假证吗?落的理智渐渐占到上风,可让秦明昊知道他寄以希望的人竟也不能证明他的清白,他该多失望。

“究竟什么更重要?能帮他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韩宇站起来要走,他知道这个时候和落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现在是情感战胜了理智。

看韩宇要走,落情急之下就说道:“你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就像上次,你把别人写给你的情书贴到了公告栏上。”

“你说什么?谁把情书贴到了公告栏上?”韩宇靠近落,落向后退。

看着韩宇的眼睛,落感觉韩宇对这件事似乎真的不知情,可事情是真的发生过。“你。”

“我从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我亲眼看见有人给你送情书,然后情书就出现在公告栏上。”

“她是谁?”

“为什么要告诉你?”

“难不成情书是你写的,所以你才这样激动?”韩宇的嘴角露出怪怪的笑。

“你的想象力完全无理。我的情书怎么会写给你这样的人。”

没想到,韩宇竟直愣愣地看着落,“看不出来,懂的还不少。”冷不丁地,韩宇严肃地说了一句:“过早胡思乱想并不好。”

真是什么都要管!我有没有写过情书,和他有什么关系?落心里想。为了让韩宇不再继续说教,落认真地告诉韩宇:“我没有写过情书。”

落不想告诉韩宇那女孩的名字,是因为落在犹豫,那女孩本不想让韩宇知道她是谁。可最后,落还是告诉了韩宇那个女孩的名字。只因为韩宇说了一句:“需要清楚一切的不是我和你,而是她。”

落不知道该怎样和秦明昊说是韩宇报警的这件事,她不想他失望,但是他有权知道这件事。落一直开不了口。上课时,落打开书,发现书里夹着一张小纸条:放学后,路边那棵大树下等你。是秦明昊的字迹,一定是他让人放在我书里的。

落赶到时,秦明昊已经站在树下。“他醒了。”

“那太好了。谢天谢地。”

“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可以开口说话,我就可以回学校了。”

“嗯。”落很开心,这件事终于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落决定暂时不把韩宇的事告诉秦明昊,现在事情已经明朗,只要秦明昊可以重新回到学校,那么这件事也就可以渐渐沉寂。

一个星期后,秦明昊回到了学校。他不再逃课,不再打架,有时候,他还会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向落请教解题的方法。

“我发现你变了。”落对秦明昊说。

“是变好了吗?”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人,这点永远都不会变。现在,你是变得爱学习了。”

听了落的夸奖,秦明昊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在学校,他是一个让老师和同学头疼的学生;在家里,他又是一个让父母头痛的孩子。他似乎是听着批评声长大的,真正的夸奖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

让落不解的是,秦明昊仍然会和小镇上的混混们在一起,落想有合适的机会,一定要和秦明昊聊聊。

落没有想到,那个写信的女孩——顾若溪会来找她。原来是她,因为又慌又乱,把情书放到了前面同学的抽屉里。韩宇带她来到教室,告诉了她他的位置,她才知道自己放错了。

“信,不是韩宇贴到公告栏上的。”

“是拿到信的那个人贴上去的吗?”

“我不知道。韩宇让我不要再在意这件事,他说那就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接着,顾若溪又说:“我要谢谢你,夏樱落。谢谢你一直帮我保守秘密,更谢谢你让我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如果我早点说出来,也许你就能早些了解真相。”

“现在也不晚。无论怎样,我都要谢谢你。”

“还好我没有再做错。”落心里还是有一些不安。

为了安慰落,顾若溪告诉落:“开始我是伤心,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取笑我吗?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他有权处置那封信,就算是用我很痛心的方式。我本没有期待什么,何况这件事还不是他做的。”

顾若溪还告诉落,情书是被秦明昊撕下来的。

秦明昊家和顾若溪家是邻居,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像兄妹一样。小时候,顾若溪没少帮秦明昊打掩护,那些欺负顾若溪的人也没少挨秦明昊的拳头。现在,他们也还是会在一起玩,但不像小时候那么肆无忌惮了。看字,秦明昊就知道是顾若溪写的,他一把撕下信,把信还给了顾若溪。他还很肯定地告诉顾若溪,信不是韩宇贴的,他不会那样做。对此,顾若溪一直是半信半疑。

“他怎么那么肯定?”落问。

“他说那么高傲的人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是啊,像韩宇那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他又何必去制造事端引人注目呢?落为自己错怪韩宇感到不好意思,她决定主动去向韩宇道歉。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还那样说你。”

“没有继续误会就好。”韩宇心理不免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落会为这样的小事来郑重向他道歉。因为落对他有一些误解,他去解释落也许不会相信,所以他曾问顾若溪是否愿意来告诉落事情的原委,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没想到顾若溪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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