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新丧

难不成这世道,公主都这么好捡了吗?

没有个人敢擅自在这时候说话。

一方是从前的帝师,一方是现在身份未明的大晋公主。

可偏偏,农周老先生接下来的回答,让所有人都不能再装聋作哑。

只听到农周不赞同的说道:“既然你是公主殿下,那你就不该跪我,我虽曾经是帝师,但那也只是皇室的臣子,为君,跪臣犹如折辱。”

此话一出,宁斌第一个反应过来,与擎宇对视一眼后,两人动作统一地朝戚自若拱手作揖:“还请公主殿下起身说话,莫要再行如此之事。”

一时间,众人皆劝。

戚自若道:“老先生既然是父皇的帝师,便是我长辈的长辈,于我而言,此跪并无任何折辱之意。”

话虽如此说,可再这种关头,戚自若还是迫于压力的站了起来。

而后,立即有眼尖的人把小凳子搬了过来,让戚自若坐下。

片刻后,待戚自若收拾好情绪后,才继续道:“老先生有所不知,我是在与母妃一同回乡祭祖的时候被恶人所掳,再被困了半月之久。”

当得知前因后果,农周眉头微微一皱:“公主可知是何人所为?”

“不知。”戚自若摇了摇头,声音不再平静:“按理来说,半月前祭祖的声势很是浩大,想必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朝我下了手,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否在故意针对皇室。”

这就很奇怪了。

放眼整个大晋,就算是最为出名的江洋大盗,也绝不敢对皇室的公主动任何的脑筋。

可……

戚自若被掳走了。

还是在与琴妃祭祖以后被掳走。

这让人不得不深想,那些人是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只待实施。

然后恰好在祭祖之时找到了个空子,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农周微微眯了眯眼,抚胡子的动作微顿。

作为一个政客,且还是几十年前大晋最厉害的政客,农周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而他早已远离朝堂,从深不见底的漩涡中脱身而出,如今若是想要回去插手这一桩事,怕是要讨嫌。

想罢,农周便道:“我会派人将公主护送回宫,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一个远离朝廷的闲人,早已无法插手,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听到这话,戚自若连忙道:“我没有为难帝师的意思,我原本的意思,也只是想麻烦帝师将我送回皇宫,至于其他的再不敢奢望。”

闻言,农周颔首,眸光略微一顿,却是道:“你若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可找你的兄长,想必东宫太子,心中自然有个章程。”

“整个皇宫,就属长容太子最为聪明。”

说到这儿,农周眼中盛满浓浓的笑意,想到了极为有趣的事。

当初为了得到他的一个态度,那位殿下可是追着他绕着整个城跑了一大圈,偏偏还不卑不亢,毫不生气,可谓是能屈能伸。

若时光倒退到几十年前,年轻时候的他也能遇上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定要将此人收到门下当个关门弟子。

可惜了。

如今他年事已高,精力大不如从前,便是有心也无力。

……

四月二十九日,擎宇将戚自若送至上京外城门前,两人于人流中道别。

偌大的城池,子民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共同见证了一个皇朝上百年的兴衰史。

擎宇心下感慨,却是拱手作揖,朝带着帷帽的戚自若道:“公主殿下,我就送您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路,您只能自己走,我家中有祖训,非到生死关头,不得入上京城。”

闻言,戚自若俯身回礼,掩在面纱下的声音略显沙哑:“多谢擎公子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公主殿下言重。”擎宇避开半礼,连忙道:“此事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哪里需要公主殿下如此费心,还望公主莫放在心上,免得折煞了我。”

想他擎宇,不过一介白身,至多就是家中有了几两臭银子。

但眼前的姑娘可不同,她乃是天之骄女,注定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擎宇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绝不会用救命之恩来狭恩图报。

对于此事,戚自若心下自有分辨,仍旧坚持道:“于擎公子而言是举手之劳,但于我而言,则是天大的恩惠,此事,公子不必与我争辩。”

听了这话,擎宇也不好再像个妇人般扭捏,便直接应下:“既然公主殿下都如此说了,那我自然该千恩万谢的应下。”

说罢,擎宇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的与戚自若道:“接下来,还请殿下保重。”

“擎公子亦然。”

就在这时,城内忽而传出一阵刺耳的哀呼声。

听见这些声音,戚自若不知为何,心脏忽而蓦然一跳,令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茫然的拉扯住了出城的路人:“请问城内发生了什么事?”

被拉住的是一入城卖菜的妇人,见拉住自己的是个小姑娘,面色稍微缓和了些许,轻声解释道:“听说是宫里的琴妃娘娘薨了。”

极轻的言语如同一道惊雷对着戚自若的脑袋垂直劈下,痛的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两步,差点站立不稳。

这怎么可能?

明明半个月之前,母妃还精神奕奕的与她回乡祭祖来着!

这才过去了半个月而已……

说完这句话以后,妇人连忙挣脱了戚自若的手,随着人群疾步离开。

见戚自若大受打击,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擎宇心中担忧顿生,试探着问道:“殿下,您……”

不等他将话说完,戚自若已两手提着裙摆,毫无意外地往城内走去。

见状,擎宇明了。

琴妃娘娘是十三公主的养母,突然得知此噩耗,心中的悲凉自然会随之生出,恐怕受到的打击不小。

擎宇目送戚自若离开,心下微微一叹。

生死别离,这便是人生百态中的其中之一。

想罢,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怔然之色,却是没有多加停留,转身迈开脚步,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而入城的戚自若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到了,直直的闯到皇城之外。

禁卫军拦住她的去路,呵斥道:“姑娘,此处不该是你来的地方,还请速速离去!”

此话一出,戚自若终于稍微回神,愣愣的道:“我没有硬闯,我只是,回家。”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禁卫军根本没有听明白,一时间心底的谨慎更深:“姑娘在说什么?”

戚自若定定的道:“我说,我要回家!”

这一次她的声音清脆,轻易便让人听了个明白。

说完以后戚自若才反应过来,眼下她还戴着帷帽,在不明她身份之前,禁卫军不会放她进去。

戚自若深吸了口气,随手扯下碍事的帷帽,与禁卫军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当看清楚帷帽下的面容后,禁卫军面色微变,却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让开了一步:“见过十三公主殿下。”

听了这话,其余禁卫军也都纷纷散开。

戚自若没有时间耽搁,几乎是飞奔着跑向皇宫,甚至忘了可以在内宫处换乘,硬生生的以双腿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回了兴庆宫。

入眼的是一片素白。

眼前的一切都这般的扎眼,刺的戚自若的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满脸的狼狈之色。

灵堂中,穿着一身丧服的宫女见到戚自若突然出现,眼中呈现了分明的愕然之色:“殿下,您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听了这道声音,戚自若终于找回了两分神智,朝说话之人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才离开了短短半个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隐藏不住自己的悲伤,一边说话的同时,眼泪也流的更厉害。

见她如此模样,宫人们的心里同样不好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戚自若跪在灵堂前,泣不成声。

良久,宫人才道:“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娘娘走的并不痛苦,就像睡了一觉似的。”

“怎么会这样?”戚自若仍旧愣愣的:“母妃的身子明明就很康健,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没有人能回答戚自若的问题。

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事实。

就算她曾被绑架看守了半个月,可她仍旧什么都不知道。

在这半个月里面,她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救她,也想过有可能会被困到死。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等她好不容易逃回来,死的却变成了母妃。

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变成了这样?

戚自若没能放声大哭,因为就在她回来不久后,晋安皇就亲自驾临此处。

望着兴庆宫内的棺椁,晋安皇神色很平静。

没有人能猜到这位帝王在想什么,他的神情很漠然,仿佛躺在棺材里的人与他无关似的,眼中不见半点的悲伤。

良久,晋安皇垂下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戚自若,眸色依旧冷漠:“你什么时候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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