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过礼

虽是在笑,可孙嬷嬷心中却最是感慨。

从很久之前她就一直在这件事情发生了。

如今,可总算是圆了梦。

透过铜镜,戚长容的眸种满是笑意,静静的看着身后人,并未出声阻止。

红色的布包里,孙嬷嬷拿出那把古朴的木梳,笑着道:“有这把梳子在,就当是琴妃娘娘亲自给您梳头发了,娘娘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说罢,孙嬷嬷珍之重之的抚上黑如瀑布的长发,轻缓娴熟的从头梳到尾。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孙嬷嬷的动作很慢,像是对待世间难有的珍宝,一言一语间,都带着浓厚的期盼。

她知道为了今天这场婚宴,殿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她希望殿下好,同样也希望君琛好。

未来的路于他们而言,不会好走。

梳完后,孙嬷嬷挽了个新娘发髻,再将梳妆台上的凤冠小心翼翼地戴在戚长容的头上。

直至最后,如薄纱般的红色的盖头遮挡了戚长容的视线。

孙嬷嬷道:“殿下,踏出了这道房门,对于君家而言,您就不再是东宫太子,而是君家的新妇——谢昙缘了。”

“我明白。”戚长容垂下眼眸,嘴角带着轻缓柔和的笑意,早已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话语间不带半分的犹豫:“走出了这道门,拜了天地,我便是谢昙缘。”

孙嬷嬷扶着谢昙缘的手缓慢的往外面走。

院子中,一身红袍的君琛早已等候多时。

他酷爱鲜血般的艳红,像是被浸泡在鲜血中似的,总觉得这种颜色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可也只有今日,他希望这一身新郎官的喜服,能干干净净,不带半丝污·秽。

孙嬷嬷擦了擦眼角,面对院子中一众来迎亲的年轻人,面色不改的与君琛缓缓而道:“我家小姐的身份特殊,家中又无兄弟姊妹可以帮衬,如今的迎婚委实简陋了着,今日老奴便厚颜,望姑爷能视小姐如珍宝,护她一世无忧。”

话落,君琛深深的望着盖头下的谢昙缘,隔着一层薄薄的阻挡,隐隐约约能瞧见她的笑容,像只偷了腥的猫,慵懒华贵。

在身后众人的起哄下,君琛郑重的道:“从今日起,我与她将命脉相连,荣辱与共,此一生永不相负。”

她是在告诉孙嬷嬷,也是在给谢昙缘承诺。

永不相负。

明明只有短短的四个字,却让院中寂静了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这四个字所震慑。

君琛背着谢昙缘出府。

因他们二人情况特殊,所以并不如同寻常的婚姻。

花轿要上,却是绕着昙城热闹一圈,沿路派发喜糖喜讯,最终再绕回谢府。

在正堂中拜堂成亲。

一路吹锣打鼓,成片喧嚣,好不热闹。

日暮时分,花轿回到谢府门前,君琛轻轻踢了踢轿门,喜婆立即扬声唤道:“新郎官请新娘子下轿喽——”

花轿缓缓压下,君琛亲自将她扶了出来,在百姓们善意的起哄声中,二人不由的相视一笑,薄纱内,因精致密切的绣纹,只能隐隐约约地透出谢昙缘的面容,却让人看不真切。

哪怕离得如此之近,君琛仍然觉得那层红色的阻挡,实则是一团白雾,将人诱的抓心挠肺,又不敢有半分唐突。

身旁,喜婆仍在说喜气话。

“越过门槛,夫妻牵手,共度一生。”

“火盆一跨,迎新运入新家,幸福美满。”

“艾草拂身,缔结良缘。”

在一声又一声的恭喜声中,二人终于来到了喜堂。

当看见主位上的牌位时,众人的起哄谈笑声霎时止住,就连喜婆的声音也降了几度,不再如之前哪般肆意。

就在拜堂之时,谢昙缘忽而扯了扯手中的红绸,红绸另外一端的君琛察觉她的动作,便随她而行。

一把古朴的木梳,被放在了主位上。

面对君琛与众人的疑惑,谢昙缘只略含笑意的解释道:“这是我生母的遗物,总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了却她一桩心事。”

此话一出,宾客们表示理解。

很快,喜婆反应了过来,对谢昙缘的孝心好一番夸赞。

随即,待到吉时一到,喜婆立即扬声道:

“一拜拜天地——”

“二拜拜高堂——”

“夫妻两相拜——”

最后一拜,二人皆的头极地,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这一生,谢昙缘都未有向眼下这般心甘情愿的任人哄笑的时候。

见他们如此,喜婆更是高兴,完成了最后一道礼数。

“礼成,送入洞房——”

成婚并不是一间轻松的事。

哪怕是简略过后的成婚,在折腾了一整天后,谢昙缘都有些吃不消。

当将新娘子送回了喜房,君琛先行揭开了她的盖头,赶在她开口之前俯首亲了亲她的唇,声音低哑的道:“外面来的客人有些多,我先带他们去吃喜酒,你若是饿了,不必等我。”

新房中并无外人,面对君琛的变化与嘱咐,戚长容哑然失笑:“将军且去。”

说罢,她又眨了眨眼,似漫不经心的提醒一番:“不过,今日是新婚夜,将军要少喝些酒,总归,这新婚夜还是不要闹到屋顶上为好。”

此话一出,霎时间,君琛的脸立即从脖颈红到耳尖。

他也知自己的酒品不好。

但……若是搞砸了新婚夜,只怕会懊恼一声。

稍微想了想后,君琛抿了抿唇后,道:“周世仁与沈从安二人酒量极好,有他们在,喜宴里,应当无人能灌我酒。”

戚长容颔首,眼中盛满了笑意:“既然如此,将军早去早回。”

话落,君琛摸了摸她的脸,即便很不想走,却也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只好满心不舍的出去。

离去之前,还嘱咐房外的侍夏道:“好好照顾你家主子,她一日未曾好好吃东西,准备着好克化的。”

面对眼前的新晋男主子,侍夏态度极好,福身应道:“是,将军放心。”

说罢,眼看着时辰实在不能再耽误下去,君琛连忙大步离开。

……

酒楼外,来了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

得知消息后,谢域谢城主携礼急急忙忙而来,在百姓们的围观下,在君琛面前郑重其事的跪地行礼:“下官谢域,见过君将军。”

“谢城主不必多礼。”君琛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而参加婚宴的百姓们已是呆若木鸡,被眼前这一幕狠狠冲击的,半响回不过神来。

特别是之前那位为谢家张罗的热心邻居——中年妇人,更是一脸呆呆愣愣的模样。

随即,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姓君?能让城主大人见礼的君将军?是咱们的君门将军啊!”

说来也奇怪,这场婚宴总共张罗了几个月,可在此之前,人们只知晓谢家姑娘要嫁的是一位将军,却不知这将军到底有何等的地位。

经过谢域这么一提醒,人们才逐渐的反应了过来,这将军不是普通的将军,而是大晋最为出名的君门将领!

打的敌人落花流水,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君琛,天下兵马大元帅。

待君琛迎着客人入酒楼时,外面围观的人群才蓦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这谢家姑娘当真是苦尽甘来,撞了大运!”

“所谓存在于话本中的故事也不过如此了,一人是柔弱孤女,一人是权势滔天的将军,他们的相遇,可真是缘分使然。”

“天啊,我竟然能喝上军将军的喜酒,我莫不是在做梦?”

……

相比人群的哄闹,谢域也是非一般的吃惊。

也是他今日突然想起来整理文案,才发觉了君大将军与谢家姑娘在衙门中的婚书备案,否则的话,岂不是错过了这么一桩佳事?

想到这儿,谢域就不由的生出一阵后怕之感。

倘若君大将军在他眼皮子底下成了婚,日后有人问起他来,他却是一问三不知,想也知道那些问他的人脸色会有多难看。

见到酒楼中的热闹景象,谢域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斟酌着开了口:“君将军莅临昙城,在昙城大办喜事,该早派人知会下官一声,下官必定让这婚宴更为热热闹闹的。”

“此刻便极好。”

君琛眯了眯眼,眸色淡淡与谢域道:“内人喜静,这件事,在本将军未回上京之前,不欲让更多的人知晓,还请谢城主见谅。”

这便是要让谢域闭嘴的意思了。

霎时间,谢域了然的点头应下:“君将军放心,下官必定会拿捏住分寸。”

堂堂的大将军,却娶了一个孤女为正室夫人,想也知道这件事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在事成之前,确实不应让太多的人知晓。

闻言,君琛抿唇一笑,眉眼较之前柔和了几分:“既如此,谢城主便留下喝一杯喜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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