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贤英阁楼

一人想进,一人不准近。

两人对峙,谁也不肯退后。

就在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时,跟在身后的戚长容忽而缓缓笑开,一锤定音:“听君将军的吧。”

周世仁嘴角一抽,在戚长容眼风扫过来时迅速放开君琛的手腕。

他不好再劝,在君琛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不忍直视的别过头。

“你不是早就想来这儿看看吗?本将军给你这个机会。”

周世仁:“……”

现在的他并不是很想要这个机会。

周世仁的神情确实凝重。

戚长容只不过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随后无所畏惧的跟在君琛身边,与他一同踏进所谓的贤英阁。

贤英阁从外看去,只是以上好红雕木堆砌而成的普通阁楼,可一旦踏进阁楼内部就会发现,内外简直天差地别。

戚长容一脚踏进去,一阵凉风忽然从里面吹来,带着一股独属于山涧之类的凉气。

清凉,冷幽。

抬眼看去,说是阁楼,其实是一座类似于宝塔般的建筑,仰起头就能看到房顶,阁楼内部被一座圆形石壁围绕着,中间还有类似于喷泉的小建筑。

里面流动的皆是活水。

戚长容伸手碰了碰石壁,那些石头触手冰凉。

视线沿着石壁缓缓挪动,只一眼,她便看到那些被刻画在石壁上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

而其中,还空有许多位置。

那些画像于她而言皆是陌生,她并不识得那些人是谁。

“自大晋立国之初,我君家便效忠于皇室,百年来战死在沙场的将士们数不胜数,这些雕刻在石墙上的,便是他们生前最后的模样。”君琛缓缓道来,声音在石壁的环绕之下更加立体,听得戚长容心生震撼。

贤英阁很大,有直通楼顶的石梯。

一幅又一幅,由上至下缓缓蔓延开。

她的视线仿佛凝固在石墙之上。

其中有拿着长矛虎虎生威的少年,也有垂垂老矣脊背挺得笔直的老将。

甚至于,她在石墙之上看见了两幅正处青春年少的姑娘雕像。

戚长容沉默不语。

是了,她曾听说君家出过两位女将军,统兵御下有大将之风,不输男儿分毫。

而如今,唯有贤英阁里面的东西能够证明那些生命曾鲜活的存在过。

侍夏见愣怔住的戚长容,似乎察觉她眼底有悲伤震撼正在聚集,心有不满,冷哼道:“君家于大晋江山居功至伟乃大晋百姓皆知之事,可君将军特意将殿下带来所谓何意?”

君琛难得给了她一个眼神,淡淡的朝着周世仁说道:“聒噪,让她闭嘴。”

“你……”侍夏气急,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当下就想与君琛理论一番。

可前院失火,后院也不消停。

周世仁手机眼快的在她后脖处狠点一下,她张着嘴,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转身,周世仁正一连歉意的将她看着:“抱歉了小夫人,半个时辰后你就能开口了。”

侍夏气的翻了个白眼,恨不得拿出侍春给她准备的毒药把周世仁毒哑,让他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就没见过这等趁人之危的小人!

要不是她一时大意,他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点了她的哑穴?

心中不忿,当下她立即手脚并用,对着周世仁好一番造作。

她虽不能开口,手和脚还是灵活的,因心中有愧疚,周世仁只得苦笑,任意侍夏一脚踹上他的小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耳边瞬间清静,君琛心中满意了些,向戚长容做出邀请的手势,二人来到阁楼最底下的壁画面前。

那上面画着一幅手持折扇的儒雅男子,嘴角含着温润的笑,看起来就是一副好相与的模样。

君琛:“这是我的父亲,君家上一代掌家人。他本一代豪杰,心中自有大抱负,却因朝堂的明争暗斗,在战场上死不瞑目。”

阁楼中的气氛蓦地一冷。

君琛的话可谓毫不客气,说出了君家所有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不止朝堂的争斗,其中甚至于还有皇室的不作为,亦或者错误判断,才会导致那一场悲剧的发生。

戚长容眼中笑意消失,只余敬重惭愧。

“对于当年的事,孤也不过略有耳闻,虽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但此事确实是皇室对不起君家。”

“孤在此处,向你赔罪。”

话音刚落,她拱手朝君琛深深的做了一揖。

君家心甘情愿成为戚氏皇族手中的利剑和盾牌,可皇族却没有如愿的给他们同等信任和关注。

也许是她认错认的太过利落,没有半分疑问,也没有半句追问。

就连君琛也呆了一会儿,却是毫不做作的受了他的礼,随即不紧不慢的道:“此次带殿下前来,并不是为了逼迫于殿下。”

他只是忍不住。

为长辈们付出的代价而不值。

他想时刻提醒皇族,也提醒自己,君家与皇室之间到底是存在着未解决的疙瘩。

君琛心里清楚,就算当初真是阴谋诡计导致君家的败落凋零,也决计怪不到戚长容的身上。

那时的她也不过几岁孩童罢了。

戚长容郑重道:“孤明白军将军的意思。”

两人一直相对无言。

反倒是周世仁与侍夏各自纠结和忐忑。

他们真怕这两位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到时候一个没分没寸,另一个金枝玉叶。

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水池旁有桌椅,君琛领着人坐下,见戚长容一脸坦然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殿下不觉得臣此举不妥,太过无理取闹了些吗?”

戚长容不觉有异,理所应当道:“君将军哪怕再无理取闹些,孤都觉你所言有理。”

侍夏与周世仁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们有些弄不明白这两位的意思了。

君琛懒得与戚长容计较,也无意揣测她话中的深意,在周世仁略显急迫的注视下,不急不缓的道:“此次约殿下前来,实有一事想与殿下解释,近日上京传遍的流言并非是从君府流传出去的。”

他刚把这句话说出口,甭管戚长容信不信,周世仁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算是放下了。

他松了口气,又有些忐忑,拿捏不准君琛的真实想法。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愿意解释,得到戚长容的信任也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证明周世仁的担忧是多余的,在听见君琛的解释后,戚长容并没有半分怀疑,反而嘴角含笑道:

“此事不关将军的事,与贵府也毫无关系,那些传言是孤命人散播出去的。”

如果不是有她的允许,那些消息就算从君家传了出去,恐怕在还未来得及流传便会被她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些消息之所以会传得那么猛烈,还不是因为有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

周世仁大吃一惊,霎时失声问道:“殿下这是为何?您可否知道那些流言会对您有何影响?”

君琛虽没有说话,可他眉眼之中泛着的是周世仁一模一样的疑惑。

作为太子,戚长容的举动实在太过怪异,毁了自己的名声与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戚长容挑了挑眉,眼中不见半点阴郁:“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

君琛:“无碍,臣今日有的是时间,与殿下彻夜长谈也并无不可。”

他一定要弄清楚太子心中在想什么。

而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包容又是因何原因。

弄清楚这些,他彻夜难眠。

戚长容仍旧笑着,只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君琛一言戳破她的心思:“殿下是怕自己的名声过于贤明,会让某些人心生忌惮吧?”

提到陛下,百姓或许会说一句勤政爱民,是位好皇帝。

可提到太子,那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不足够的,如此鲜明的对比,不得不让人心生担忧。

戚长容轻笑出声:“是,也不是。”

她知晓君琛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名声太过,会在父皇心里留下疙瘩。

可除了自己以外又有谁知,父皇其实也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整个戚氏皇族再无其余选择,否则这么多年又怎会任由他待在东宫?

“多日来,想必君将军已经听说了前段日子会题被偷一事,孤这次事件中查到了某些东西。”

君琛颔首,淡道:“殿下请说。”

“孤在查到天香楼时,无意中得知天香楼与蒋太师的关系匪浅。顺着天香楼背后的庞大资金链查去,发现它又与凉国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事关重大,孤本欲再查下去,那天香楼的负责人包一默却在牢服毒自杀,线索不得已被中断。”

戚长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他的神情。

关于上辈子的事儿,她不可能与任何人和盘托出。

但也不能将自己的怀疑毫无缘由的说出来,总得要有一个过程。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突然怀疑蒋伯文与凉国有牵扯?

想来想去,也只有包一默是最好的借口。

毕竟一个死人当了她的挡箭牌,哪怕君琛心中怀疑也无处可查。

原本漫不经心听着她说话的君琛眸色猛然一变:“殿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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