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回家前, 和一位警长见了一面，他请求你和他夫人见面聊聊。”
“嗯……”莫莉没有抬头。
“这位警长在警司里很有名，他是当年沿海爆发动乱时的一位英雄。”
莫莉直起身离远看了看, 又继续画图，“什么动乱呢？”
尤里安不再讲了, 他希望莫莉注视自己，“我可以等你画完。”
桌面上各种笔摆得凌乱, 莫莉正伏在书桌前手绘珠宝设计图，低头的时候长发顺着肩膀滑落，尤里安走到她身后为她拢起头发。
莫莉没有察觉到，直到最后一笔画成, 她坐直问：“说吧，然后呢？”
尤里安这才继续介绍：“那个年代alpha没有受到太多约束, 全凭暴力解决问题，催生了很多alpha暴力集团，动乱就是由两个集团的矛盾开始的。动乱没有留下太多记录, 因为当时政府极力掩盖了，一线警员牺牲了不少也鲜为人知，像贝里警长这种战绩显赫还活着的警员, 是警司中的英雄人物, 所以才能从平民升为警长，直到如今成为竞选总警司警长之一。”
“很难想象帝国有那么混乱的时候。”
“更混乱的事情也有，不受控制的alpha一旦缺乏人性，就是杀人机器, 贝里警长正是打败了无数杀人机器才有的今天。”
尤里安手掌上躺着莫莉的发尾, 莹润冰凉, 像丝绸, 他分神了一秒，想起第一次见到莫莉时她短短的卷发压在帽子下的样子。
莫莉眨着眼睛，“那不是很厉害？”
“是的，所以你能够想象，我听到他说自己是躯体依赖症中度患者有多意外了吧。”
“那么——”莫莉指尖夹着蘸水笔，举起来，“我可以理解他的妻子对于结束分居为什么心存顾虑，离开那么久的丈夫和陌生人没有区别，还是一个打架出名的丈夫。”
尤里安不理解，“失去控制的是那些罪犯，又不是镇压他们的警员，为什么要顾虑？”
“可是分开很久了呀，拥有强大武力的陌生alpha，都是值得警惕的。”莫莉说，“这是Oga的本能。”
“这种本能听起来……”让身为alpha的他感觉到不自在，“不怎么样。”
莫莉问：“需要我和这位夫人见面聊聊天吗？”
“你愿意吗？”
“如果只是聊天的话我愿意，但是我不负责劝解这位夫人，让她回到丈夫身边。”莫莉歪着脑袋，“总得她自己愿意才行。”
“当然。”尤里安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如果警长夫人想和你交朋友，以后频繁来往，你愿意吗？”
“她会吗？她愿意交朋友，我当然也愿意。”
尤里安说：“估计会的。”
他不会相信，从一个普通警员晋升到如今官位的贝里，会是一个单纯为了结束和妻子分居而找上他的人。
没想到，莫莉和警长夫人见面的第一步就碰到困难。
尤里安接到贝里办公室联络员的电话，说夫人希望莫莉去往她的住处，她会亲自下厨款待。
尤里安无法立刻答应，说需要和莫莉商量。
而莫莉给他的回答是——
“问我在哪里和警长夫人见面？我得想想，帝国广场怎么样？可以欣赏乐队演出。还有，我在画报上看，七号大街开了一家女士酒吧，听起来很有意思，可以去吗？”
帝国广场这种公共场合不会出现没有alpha陪同的Oga。女士酒吧，虽然他没有去过，但是只凭常识就知道，那是招待女性beta的酒吧，基本不会出现Oga，没有人能获得批准让Oga在商业场合聚集。
最最重要的一点，贝里警长是否会同意独居妻子和别的Oga外出见面，
尤里安内心预期的答案是，莫莉希望邀请对方来家里。
但是从她的回答可以了解，她想出门了，拒绝她的话，他会不会成了第二个秘书长？
他不得不说：“我听说，警长夫人想邀请你去她的家里，你觉得呢？”
“去她家做客吗？”莫莉要求不高，而且很好说话，“好的呀，需要带什么礼物呢？”
尤里安看着她兴奋起来的表情，心情复杂，“可以交给阿米莉娅去准备。”
莫莉为这次拜访做的准备是，挑选伴手礼，决定衣裙和鞋子。
而尤里安做的准备是，控制自己，不要说出阻止她的话，保持平静。
让莫莉独自出门去别人家做客，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有阿米莉娅和鲁本一起出门，他无需担心。
他为了送莫莉出门甚至没有按时去警司，莫莉上车，从车窗探头出来朝他招手：“晚上见！”
他微笑着，同样朝她挥手。
车子发动后，他向前追了几步，嘴角的笑同时消失。
他察觉到了，他在做一件违背本能的事情。
贝里警长的夫人住在安保严密的洋房社区，车子无法开进去，需要阿米莉娅陪同莫莉步行。
阿米莉娅边走边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您看，这些洋房风格都不一样，是房主获得批准后自己设计建造起来的，听说只有拥有良好声誉的人才能住进这里。”
莫莉抱着要送给夫人的鲜花，“这里看起来比庄园热闹多了。”
阿米莉娅只是微笑，“按照指示牌，从台阶上去就到了。”
警长夫人叫做奥莉维亚，她盘着头发、笑容温婉，已经站在大门口等着了，看到从台阶走上来的人，她走出栅栏门，“你好，是子爵夫人吗？”
是莫莉走出校门后见到的第一个Oga，她感觉到了，她快快走了两步，“您好，我是莫莉。”
她把花送给对方，“是今早从花园里摘的，还有主厨做的甜点……”
奥莉维亚接过花，她看起来不是很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谢、谢谢……”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米莉娅适时插话，“莫莉夫人，我们可以进去，让我为您和奥莉维亚夫人把甜点从盒子里拿出来。”
“是的是的。”奥莉维亚说，先行一步，“进来吧。”
奥莉维亚的房子布置得非常温馨，暖色调的针织物品和花朵、木质家具摆满了房间，看不到一点点男性的痕迹。
奥莉维亚说：“你可以挑选喜欢的地方坐，住在这里我还没有招待过客人，请你放松随意，就像在自己家。”
莫莉在客厅里仔细观察木柜上的小摆件，“房间布置得好漂亮，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喜欢做些手工，这些编织品和摆件都是我自己做的，做得太多房间里都没有地方可以放了。午餐我从昨天就在准备，你有没有忌口的呢？果汁和白葡萄酒喜欢哪个？要不然我都准备上吧。”
奥莉维亚完全没有长辈架子，很怕没有招待好客人，在客厅里团团转。她又问莫莉多大，是不是学院毕业生，说从邻居那里知道了子爵的婚礼，然后知道了她。
“前一阵这里的夫人们都在说那场婚礼，听说非常盛大。”
莫莉问：“有哪位夫人去了吗？”为什么没有Oga来找她聊天。
“据我所知，没有Oga去，行动受限，大家都习惯了。”
“好吧。”莫莉说，“当天发生了一些意外，婚礼没有很完美，我始终觉得遗憾。”
“我也有所耳闻。”
莫莉毫不介怀地说：“可是遗憾也没有办法，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忆了。”
奥莉维亚说：“能有勇气出现在那样的场合，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样的场合？”那可是自己的婚礼。
奥莉维亚看着她，“一个充满陌生alpha的场合，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我不会。”
奥莉维亚轻轻笑了，“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
“像我这样年过四十的Oga，都见证过从前的帝国、从前的alpha，他们不可理喻，充满暴力，习惯武力解决一切。基因匹配法则没有出现以前，alpha通过争抢获得伴侣，很不可思议对不对？”奥莉维亚把茶杯推给莫莉，“现在听好像天方夜谭，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认同那种环境。”
莫莉非常震惊，“那您……”
“我是被争抢的那个Oga，贝里他……出手不计后果，没几个人敢和他作对，所以就结婚了。”
莫莉轻声说：“这是您不愿意结束分居的原因吗？”
“是的，除了怕他的武力，我也习惯独居了，他给了我非常优渥的生活条件，这么多年我过得很好。”奥莉维亚搅动勺子，“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莫莉赶快说：“我只是为了和您聊天来的，我和尤里安说过的，我不会劝您一定要回到警长身边。”
“尤里安是难得的绅士，而你也是难得舒展自在的Oga。”奥莉维亚笑着说，“希望你们过的幸福。”
午餐时，莫莉不再和奥莉维亚谈起贝里警长，她们聊Oga学院，聊莫莉的专业，莫莉还讲了她在设计的手环。
奥莉维亚说，她没有收藏珠宝的爱好，手上也没有几件，下次再来可以带上图纸，希望莫莉能为她设计一件独有的首饰。
最后莫莉出门已经快要黄昏了，带着奥莉维亚送给她的钩花披肩。
鲁本开着车等在洋房社区的马路边，她靠近车的时候，一个人从后座下来。
“尤里安？”莫莉小跑几步，“你怎么在这里？”
尤里安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往怀里带了一下，又放开，“我刚好结束工作。”
鲁本在一旁不说话，他不会说尤里安在车上等了很久了。
莫莉向他展示披肩，“奥莉维亚夫人送给我的披肩，是她手工用钩针钩成的，很漂亮吧。”
尤里安带着她往车上走，只是这么一点点的身体接触，马路对面已经有人纷纷回头审视他们。
坐上车，尤里安把她的披肩收起来递给前座的阿米莉娅，又打开窗，莫莉身上有别的Oga的味道，他生理性地排斥。
“今天聊得怎么样？”
“说了好多，告诉我很多故事。”莫莉说着气愤起来，拳头砸在尤里安手心，“没想到以前的alpha那么讨人厌！”
尤里安的手掌合拢，包裹起她的手，“告诉了你什么？”
“以前，他们会争夺Oga，为什么要这样，听起来很糟糕很恐怖。”
车子开动，晚风从车窗灌进来，带走了杂乱气味，车内只剩下纯粹的、莉莉的气息。
“没有基因配对工程，那个时候的alpha没有别的办法，抑制剂才开始研发，只要见到Oga就会昏头失控。”
“我认为，如果没有基因配对，或许可以采用非暴力形式。比如Oga可以一段时间见一个alpha，大家都互相选择。”
尤里安攥着莫莉的手微微用力，轻声说：“不可能坐下来聊，也不会让中意的Oga去和别的alpha来往，独占是一种本能。”
他盯着莫莉的嘴唇，决定如果她再说出“互相选择”，他会堵住它。
“我们之间差距好大，好像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莫莉靠在尤里安肩膀上，“不过还好现在拥有很多法律和机构，可以约束控制alpha，不然，我或许也会像奥莉维亚夫人那样，永远一个人住着。”
尤里安忽然问：“可以接吻吗？”
“现在？”莫莉诧异抬头看他，又看了看前面坐着的鲁本和阿米莉娅。
车内适时升起隔板，但却因为升起的隔板更尬尴。
莫莉坦率说：“可是现在也没有接吻的氛围……”
尤里安无法忍受，他低下头，用双唇去含住她的唇。
上车后莫莉说的每一句话，真是让人有些说不口的烦躁，他想要她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