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 章 两座庙的两道玉简

今晚的夜很好,多年前的夜不好,同一座城,不同光景,似乎都变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身穿龙袍的魏国皇帝走了,但又停了下来,目光看着城外,是人的一种不自觉,也许是担心这座城真的会被拦腰斩断吧,也许只是作为一个学生,担心自己的先生而已。

侯先生,侯国师,帝师,这几个头衔似乎都很有分量,但有时候,这些头衔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顶着头衔的人。侯国师一步向前,已经站在内城之下,又一步出了内城,又一步站在了外城,再一步出了城门,来到了那棵银杏树之下,这时候那个坐在地上的老人也抬起头来,笑了,像是两个老朋友,抛来手中那壶酒。

国师接下了酒,仰头喝了一口酒水。

“怎么还是喜欢喝这种酒,改不掉?”一个老人来见一个老人,也是一个朋友来见一个朋友。

“这一生,除了一生所求,就只有这酒还没变,其它的都没在了。”一个喝了很多酒的人无论尝过多少酒水,也不会忘记自己喝的第一口酒水是辣的。而他也眷恋着这小米酒。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是坐着喝酒,一个穿着较为邋遢,宛若一个拾荒者,一个像是出门迎客的主人,穿着比较得体。

两个人出生不同,一个是书香门第,一个是穷苦出身,第一次见面时古寒许就是喝着自己从家乡带出来的小米酒,出门酒壶里装着家乡的酒水,不是恋乡,再说一个少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乡味,直到很久以后,忽然想起了家乡的某个人,想起了某种吃食,不自觉地喝着随身的小米酒,忽然有了新的味道,随着味道的还有某种愁绪,而且再也拂不去。

年少,之所以随身带着家乡的酒水,是因为家乡之外酒水贵,最重要的是那时候觉得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两件事,酒和剑,左腰间挂着木剑,右腰间佩戴酒壶,少年白马醉春风,仗剑天涯,那时候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般做的,只是少了白马。

但是那时候,某个人身边就有一批白马,本想着要把那匹白马拐过来的,但那书生着实精明了一些。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么?”

“记得,在一座草庐旁,那时候你总是色眯眯地盯着我的白马。”

“是的,那时候你的白马比你还好看。”黑袍老人有些惊愕地看身旁这位落魄的熟人,然后默默无语。

“这么意外?就是比你还好看。”古寒许说道,然后喝酒,仿佛只有喝了酒水才能继续这个话题,仿佛酒水能够积蓄一点说下去的力气。

“年纪比我还小一些,怎么就老这么快?”是的,这个姓侯的老了,白发苍苍,皱纹多得都快不认识了,看看这副模样,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风采,没有了当年那个捧着书卷骑着马游学的读书人的痕迹。

那时候感觉呆呆的,完全是个读书人的腐儒气质,如今都不复往昔矣!

“时间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能不老呢?”都过去那么久了,什么当然都变了,有谁知道当年在茅庐里相遇的两个少年,一个只是想读书,然后考一个功名,一个只是想做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人而已。

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是国师、帝师;另一个也是国师、帝师,一个终身事魏国,一人事北国。很多人是这样,很多事也都这样,走着走着就不得不走了另外一个方向,但是在心里不止一次都想过要是沿着当初的方向走下去会怎样。也许都没有答案,但是最初的那个念头一直都在,时不时地冒出来,一直往复着,忘不了。

“这么多年,书读得不错。”黑袍老人说道,当年穷苦游侠腰挂木剑,悬酒壶,一个书生捧着书卷,牵着一匹白马走过一段时间的江湖,游过一段另类的学,离别时一个人曾说“修行吧,读书读不出个黄金屋来。”,另一个也说“读书吧,老是这么下去,去讨一碗水都被嫌弃。”。当然那时候谁也没听谁的。后来一个真的开始修行了,一个开始读书了。

其实说来那段走江湖,游学的路挺难的,在茅庐里认识之后,游侠就开始霍霍人了,盘缠在盘算下是足够游学的,虽然免不了吃馒头喝白开水。首先是喝花酒,他家里父亲是个正经人,更得益于父亲是当时的一个小官吏,县丞的主簿,大概是因为要以身作则的缘故,所以他没见过父亲有什么不得体的。

那一晚,游侠问他有没有喝过花酒,他听过,但没有喝过,所以摇头。然后游侠意味深长地咦地拉着长音看着他,半点不信。然后游侠开始说一些他当时听不懂的词,如九龙抱柱,老树盘根之类的,他说他知道,然后自己还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这些词,对面就投来一个很古怪的目光。就打断了他的解释,再次问他既然是书香世家,有没有见过画,他用看白痴的目光看对方。

游侠没有停下话匣子,而是说起了那种画,就是绘制有男女光着膀子的画,他那时候哪知道这些画有个名称春宫图,不过他当时就想起了一个画面,就是父亲书房里的书,当时书架上最高的书本掉了下来,落在地上摊开了好几页,他当然看见了。父亲大声地哎哟喂扑到地上,慌乱地飞快地合上,当时父亲还问他看到什么没有。

他谨记父亲的教导,不能说谎,所以他当然诚实地回答了,父亲板着脸,反复让自己什么也没看见,并且嘱咐要忘掉这件事。这件事他还惦记了很久,后来他想明白了,父亲教导的不许撒谎是针对小孩子的,小孩子不可以撒谎,大人可以,后来父亲的书房多了一把锁,而自己也有了自己的小书房。

见自己没反应,还扇了自己后脑勺一巴掌,说要带他去和花酒,他自然是不肯的,不过游侠问他有没有偷偷地想过女人,而且对方当时的言语是相当荤,且直白地可怕,他自然是脸红发窘的。嘴上虽说没有过,但自己最清楚。他时常想起小镇里说的西施豆腐,也偷偷地看过路的扭捏走路的妇女。

有一次假装捧着书卷,实则看过路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被骂了一句下流胚子,羞得扇了自己一巴掌,总觉得真是辱没了自己读过的圣贤书,给读书人丢了脸,不过他自己还是忍不住地遐想,特别是十五六岁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身体上也有反应。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喝花酒时的情形么?”古寒许问道,提起这茬,黑袍老人黑不得一拳打死身边这个老友,第一次和花酒他真是丢了脸。

“真是丢死人,你还说自己喝花酒很有心得的呢?”

“都是因为你好不?”黑袍老人只得翻个白眼。

那时候书生是个愣头青,游侠是半个愣头青,于是一个愣头青带着半个愣头青一起真去喝花酒了,那时候喝花酒的钱就他出的,两个月的饭钱呢,其实游侠说的经验老道都是唬人的,只不过比他好一点点而已。

喝花酒啊,其实他也不是为着喝花酒去的,是为看女人去的,几个姐姐花红满绿地扭着腰肢走过来,书生喝酒一口,就满脸通红了,有个姐姐调笑“公子醉了呢”,说着便将酒送到了他的嘴边,清晰地嗅到满面扑来的脂粉香味,他的脸灼烧起来,心扑通扑通疯狂地跳动着,他慌了,不知所以,整个人无处安放,甚至酥软了,连路都走不动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来,用手扒开百花丛,疯狂地逃离,从楼上滚到了楼下,已经记不得时的情形,也许有人笑了,也许骂他年少不知花香好,反正他不记得了,他当时就是一心逃离,跑到了大街上,直到看不见喝花酒的酒楼了,才停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没想到的是游侠也跟着跑了出来,境地只是比他略微好一些而已,两个人坐在一块,也不说话,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关于这一段,在后来的游学路途中,游侠总是在他耳边唠叨着,还绘声绘色地把一些相关细节说得他想入非非,说到关键处,游侠总是唏嘘感叹,谈自己与人间最销魂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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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而过,还嗔怪自己落魄逃跑,害得讲义气的游侠不得不跟着跑出来。

不过游侠跑出来的时候,顺手带出了一个小姐姐的手绢,后来走江湖的路,游侠时常拿出来嗅上边残留的脂粉味,晚上睡觉时,便将这块手帕覆在脸上睡觉。自己有些嫌弃游侠,甚至与他相处就是掉了价。

“那次花酒之后,盘缠压用完了,幸好有你这副书生俊俏面孔,才没饿死咱们两。”提到那一段,黑袍老人笑了笑。后来的一路,只要游侠用这事笑话他,免不了他提着棍棒追着游侠跑,势必将他乱棍打死。

无论走江湖,还是游学,只要在外走动,若是没钱,便是举步维艰,喝了花酒,钱边如流水,哗啦啦地消失不见了。游侠在外都是靠着厚脸皮蹭吃蹭喝,要不装道士给人看相才苟活着的,而书生呢,游学之前只读圣贤书,对于赚钱一道没实践过,无奈之下,书生只得给家里写信要钱。

书生实诚,所以钱的用途便在书中一一道出了,游侠让书生念一遍给自己听,书生竟然将喝花酒一事给道出来了,游侠上来就是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骂了好一会儿。于是便在游侠教导下,编了一些向家里拿钱的听着靠谱的,实则很不靠谱的理由。

于是两人便苦苦等了一个月,只等来了一封家书,家书只有两个字:没钱。书生有些埋怨父亲,游侠觉得书生根本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两个便吵了起来,吵架过后还得在一起商量谋生。

无奈之下,书生只好摆摊,给人些家书,游侠继续扮道士,给人算命。但写家书的人少,无论是寥寥几句还是长达千言都是同一个价格,赚不了几个钱。游侠更苦,摊子一摆,扯着嗓子就是吆喝,就差在脸上写着骗子两个字了。

后来竟然让游侠发现了一条赚钱之道,便是让书生坐在他摊子上,他帮忙吆喝,便能引来不少看相算命的。当时一条街,就有好几个摆摊算命的,能够让他们摊子有立足之地,还是因为书生读过《变经》、《阴符经》之类的书籍,所以才能应对,不过在游侠看来,还是因为书生不仅长得俊。白白嫩嫩的,书生气又重,所以很受妇女青睐。

其实不仅是男人垂涎别家妇女美色,想趁机揩油,就是妇女也是,自家男人的假把式看多了,也挺腻的,所以在街上看到翩翩公子,也会多看几眼,也会在私下里偷偷畅想着与某位公子私见的情形。

所以书生摆摊,便能引来不少两家妇女的光顾,测字、看手相、面相、摸骨,但选择更多的是看手相和摸骨,但书生太迂腐,每次妇女或者小姐摸骨时,书生脸上微红,推脱着不会,妇女或者小姐也不刁难,只是巧笑倩兮。游侠恨不得她们过来让他摸骨呢,奈何天不予之。

长得俊,学问好就是好啊,不似他。无人光顾,恨不得自己天生就会那幻术,变成书生模样,亲自摸骨啊,书生虽不解风情。不过也因为这营生,养活了两个人,后来也就是这般游学走的江湖,不过游侠总算学会了一门绝技耍剑,没再顶着无用的名头,可惜这绝技也只是给书生做陪衬,书生摆摊时,游侠便在一旁舞剑当做附赠。

“城里有没有好的酒肆,我请客你付钱啊。”古寒许说道。

“好啊!”还是一样的德行,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年,春风驱老气,白发仍少年。

两人便到了酒肆,沽酒的是个老人,小酒肆是真的小,只有一间酒屋,桌椅都摆到外边了,桌上都立着纱灯,敞亮着,若是时辰早些,会遇上不少上这喝酒的熟客,现在除了沽酒的老人,便只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喝酒的老人,小女孩独自坐在一桌,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数着星星。老友去沽酒,老人独饮。

“青叶,给客人拿佐酒菜。”正沽酒的老人说道,正数星星的女孩应了一声,便进屋去了,老人给古寒许两人上了酒。

“老友,来了朋友?老规矩,酒钱照旧就行。”老人笑着,俨然与这位国师很熟识,只是一直不知道这位酒友的真正身份,而他也是个洞察世故的人,今晚已经有人陪着这位酒友了,所以他也不用陪着,倒是另一边还等着他呢,放下酒水,就到另一边酒桌去了。

“爷爷喝好。”名青叶的女孩已经端来花生米和腌笋尖,花生米是国师为自己点的,而腌笋尖则是为这位老友点的,当年走江湖的时候,他可对腌笋尖念念不忘的。

“小姑娘,你真好看,以后长大了定是倾国倾城。”古寒许说着,这话似夸人,但一旁的侯国师听着有点不对劲的腻味。

无论老幼,只要是女性,听到别人夸自己样貌,便都喜欢,名叫青叶的女孩眨巴眼,看这位穷困的老爷爷,这会前她还心里嘀咕老爷爷的坏话,如今喜不自胜,这老爷爷虽然瞧着落魄,可人还是很好的,这么想着,想起刚才心里嘀咕的话,好像有点对他不住。

“爷爷,我给你倒酒。”唯有亲自倒酒赔罪,这就是人们说的负荆请罪嘛。

“青叶真好,爷爷赏你一块糖。”古寒许说着便从兜里掏出竹叶包裹的糖块,青叶会说话的眼睛眨巴着,疏淡的眉毛微微皱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过。

“接着吧,人情算在侯爷爷头上。”古寒许瞧过去,这你都抢功。听侯爷爷说话,青叶这才接过,然后又给侯爷爷倒了酒水,然后小手掩着低声说“要是酒水不够,招呼一声,价钱不变”,然后这才离开,想着如何消灭这瞧着都饱了的糖块。

对于古寒许来说,酒还没喝,便已尝了着酒肆最好的酒味,对于小酒肆,人情味便是酒味,而他也一直眷恋这种味道。

“喝一个。”说着两人碰了一杯,碰撞声清脆,仿佛过去破碎的声音。以前一起走江湖游学的时候,眼前这位早已不是书生的书生可不怎么会喝酒,如今喝酒比他还熟稔不少呢。

“怎么了?”瞧见对方看着自己,国师觉得怪怪的,用对方的话说自己又不是好看的娘子。

“有去看过她么?”古寒许忽然问道,对于这个她,只有他们两个知道她指的是谁了吧,借问情字都几许,梅子黄时雨!

她啊,就像江南得梅雨,迷迷蒙蒙,悠悠不定,多少年了,只要想起她,就很觉得很好,也觉得伤心。当年的游侠遇到她之前,时常想着去喝花酒,想摸一下过路姑娘扭着轻摇的腰肢,遇到她之后,游侠目光似乎舍不得离开,也不去想那些想入非非的事了,只是远远地跟着,看着,便是世间最好的事了。

进入这个话题,酒桌上沉寂了许多,国师不说话,只是喝酒,倒酒,喝酒再倒酒,再喝酒。三杯过后,筷子夹着花生米,还没到嘴边,花生米调皮地溜走了。国师只好放下筷子,再倒酒与喝酒。

“她是谁啊?”国师反问道,古寒许看着这个与自己差不多枯朽的老头,没有再说话。也默默地喝起酒来,每次想到她就真的只想喝酒,至于喝酒是为了麻木还是简单地品酒,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一次相遇是在哪里?记起来了,那是一座桥上。当年很多走江湖的小事都忘了,但那天历历在目。有的人有的事啊,也许会随着时间慢慢地模糊与淡忘,但有些人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清晰,因为无人时,总偷偷地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那个画面。

那是晴天,书生牵着白马从湖边走过,游侠跟在一旁,嘴里瞎咧咧。刚要过桥,对面便走来了一伙人,真正的八抬大轿,跟着四个随从,随从还拿着剑呢,那叫一个气派,那时候游侠便觉得这应该是官气的极点了。

这是哪家公子或者小姐啊,见了那娇子过桥,两端的行人便都靠边站了,书生和游侠也得靠边站,听人们唠了之后,才知道是当地最大的慕容世家慕容小姐出行。

当时游侠还以为是哪个官家嫁闺女呢,心里还嘀咕着这慕容家小姐定长得不怎么样,要不然大白天坐什么轿。

拿剑的随从护着轿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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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近。不过游侠却也如其他人一般,盯着轿子看,正好,轿子的那位小姐刚好卷起轿帘,刚好看向他这边,他发呆了。

仿佛一种魔怔,大概是因为仅仅这刹那的魔怔,无论后来的相遇如何,他都觉得他很好吧!

“面似桃花,眉若远黛,眼是星辰,极矣!”游侠没听懂,问他说啥。对方问他好看么。

“好看个混球,不如我隔壁家的阿芳呢!”游侠后来回想自己说的这句话,才明白他自己为何撒谎,原来喜欢这种东西像是一个不可告人秘密。

再相遇是后来的一段路程,不过他一眼便认出了她,他和她能够说得上话了,但他便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书生比他更会说话,他自己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觉得自己没书生会说话而懊恼。

“再喝一杯!”古寒许给两人的杯子都倒了酒,然后又碰了一杯。

“人间真好,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走呢!”古寒许说道,国师看着眼前的这个挚友,不想说话。

“就不能不走么?”国师说道,其实国师知道这句问话本就多余了,但有些问话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要问的,有些问话并不是为了答案本身。

其实他已经知道了答案,自从几个月之前他就知道了,他是谁啊,魏国的国师,是太平十二策的制定者,是算无遗策的人,诸子百家他皆有涉及,更精通道家一脉的占卜,怎么可能不知道结局呢!

对方一步步走到今日,都是在他算计之中的,当然对方也是知道的,对方也有机会走出这个局的,只是因为一些事,对方不愿意而已。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苟活着么?”坐在酒桌上的两个人,仿佛两个赌气的孩子,只是这种赌气不似孩童之间的无理,两个人都知道自己和各自的所持,都知道对方傲骨多强。

世间书生多傲骨,侠客挟理终不逊。古寒许自己输了,承受是他自己的选择,说到底是他们两个理念不同而已。

当年分道扬镳后,一个人开始修行,一个人开始读书,一个选择了魏国,一个选择了北国,如今魏国日渐强大,北国也如狼而立,北国根基已经牢固,再说陪在皇帝身边的那位年轻人,也是个人才,称得上俊杰,而且能力很强,他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往后的路便是后人的事了。

只是一事在他心里过不去,便是北国的皇帝,一直以来,他一直辅佐着这位太子,直到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他已经视对方如己出,只是一直以来他太过严厉了一些,如今两个人已经闹翻了,他已经是皇帝了,他自然是管不到他了。

走到这一步,既是眼前这位好友的算计,也是他的学生那位北国皇帝的手笔,当然还有他自己的选择。

“青叶,给爷爷打一壶酒水,一会儿爷爷来取!”古寒许说着将腰间的酒壶解下,放在了酒桌上。屋里的青叶大老远便听到了,立马跑出门来。

“走吧,让我看看是你的本命字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一些!”古寒许说道,往晚风里走,人影瞬间消失不见了,国师随着也跟了上去。

一处渺渺茫茫之中,天上一轮圆月悬着,月光倾泻,只是有点冷。地上群山无数,目不能及边际,有大雾弥漫起,时有不知名兽吼,无人烟处,背脊发凉。

不知是不是这片大地中央,两座奇形怪状的高山拔地而起,比其余山脉高处太多,既是手可摘星辰,也是高处不胜寒。

其中一座山,山上最高处有一棵迎客苍松伫立,风来簌簌,忽然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如仙鹤而立,就站在松枝最高处,衣袂随风飘摇,如仙如佛,正是一步而来的古寒许。

此地并非浩气天下的那一处实地,而是在他踏出那一刻便抛出了一幅画,此时正在画中。

另一座山山巅是一座孤亭,一道人影随着古寒许现身而来,负手而立于亭子顶尖,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这是我偶得的一幅画,名《夜岳》,在这可以放手开打。”两座山巅相距不近也不远,完全能够看得清对面面容,说话当然也能听见。

“手里挺阔的啊!”当年走江湖时还食不果腹,如今竟能拿出一件仙兵来,自然是阔绰了许多。

两人不再多说话,剩下的都是手底下见真章。

若是有第三人于远处观望,便能见到两座最高山巅处,矗立两道人影,瞬间两道人影各自划出一道长线,随后于半途中相撞,然后又弹开,每相撞一次,便爆发出一道巨响。

速度越来越快,月色下的两道黑影逐渐地模糊,但碰撞声更加地激烈。然后天空出现了两道燃烧地线条,线条最前端便是两道燃烧的身影。

以两座山为中心,百里之内的茫茫大雾被驱赶,山间的树木被大战的余波摧折,一道攻击将地面劈出三丈有余的峡谷,深不见底,山石刷啦地滚入沟壑之中,碰撞声惊骇人心。

一道罡波砸来,一座山丘瞬间粉碎,鲜土飞溅,碎石击穿四周山脉。

一道燃烧的火线斜射,击穿三座高山,坠入地底,三座山脉腰间击出一道窟窿,瞬间都摇摇欲坠。一个巨大的深坑之内,古寒许半蹲着,双手呈护住面部样,重新站了起来,掸去身上泥土,这书生打架,跟街上的泼妇都差不多的嘛,专门朝人面部使拳的,老是老了,脸还是要的。

古寒许蜻蜓点水,点了两座山高高跃起,动静极大,两座山岳崩塌,再次落在了最高山巅之上,山巅的迎客苍松已经不见,随着整座山巅也都削去了一半。

对面山巅也好不到哪去,那座亭子早已经被拳罡砸得粉碎,山岳也被砸塌了大半,山石不稳,时有滚石坠入山涧。

两人站两处山巅,极静,群岳无活物,大雾已被清晰出去,只有月光还在泼洒。

身形不动,四周被一道看不到的力量压榨,百里之内,群岳下坠半截,有巨树不断倒塌,两座最高的山岳似乎被看不到的力量消磨,宛若剥皮,山岳寸寸碎裂,山石不断地坠落,两人目光过处,尽是交手的针锋,两人面色严峻,都被一道肃杀裹挟,宛若处于暴风中,饱受摧残,随风飘摇。

在浩气天下的虚空之中,一幅画漂浮着,如流浪的浮萍,不知来始,也不知去终,一件仙兵,画中那轮明月变得妖邪起来,染上了月色,画中的雾气滚滚翻腾,却近不得中央的两座高山。

这幅画不停地颤抖,仿佛有一股力量不断地撕扯着整幅一般,画中的明月越来越妖艳,忽然不知一声巨响从何而来,响彻整座浩气天下的穹宇。

整座浩气天下,有两座真真切切的庙宇,庙宇不供道家仙师,也不供佛教的佛陀。两座庙宇也并不单指两处低矮的庙宇,而是两条脉络,这脉络贯通古今,是整座浩气天下的文脉与武脉,是浩气天下精气之所集,能入庙者无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贤或是扛鼎。

一座文庙,一座武庙,文庙相较盛一些,因为儒生满天下,武庙人丁少一些,却不容人间小觑。

那幅画产生的那一声巨响自然也传到了这里,武庙境内,一道钟声悠扬,文庙之内风铃悠悠。

浩气天下各处,也有人注意到了极远处的不寻常,北国的皇宫,西疆的高原,更北处世代居于大漠的信奉长生天的族群,蜀地汉中的宫廷之内,南疆的苍莽内,更远出的南海归墟处……

大能者都在以各种方式推衍着异象来处,或是消磨道行,或是耗费自身精血,撕开了不可窥探的裂缝,得到了一个模糊的真相,是两个来自于文庙武庙的名字,入庙者名字都被刻于玉简,然后珍藏于庙宇之内。

武庙内,有一块玉简碎裂了,文庙内,有一块玉简暗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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