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船迟又遇打头风

林木三人行至马棚,少顷便碰到了佝偻着身子等候的何老三。何老三见到福来,点了点头,也不废话,领着众人,径直往前走去,兜兜转转,不多时竟行至一小屋,走入小屋,及至近处,才发现,那正是客栈酒窖。大家都知道,酒肆之处,严禁星火,因为酒精易燃,且易挥发,所以酒窖等藏酒的地方,是严禁烟火的。三人绕过那些大酒缸,又转了半天,竟然缓缓深入地下,定睛看去,众人居然进入了客栈的地下酒庄。

原来这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了防火,也为了节约成本,客栈都会窖藏一些老酒,已备不时之需,这才挖了一层地下酒窖,这地下酒窖不比地上酒房,长年少人出入,因此一打开地下通道,一股醇厚的几乎浓郁到实质般的酒香就扑面而来,熏得林木三人脑子一阵发胀。

何老三说道:“就是这里了。”说着说着边笑着觍着脸看向福来,福来虽然来了一次,但仍究有些无法忍受,只见其眉头微皱,开口说道:“你确定这里安全?平时都没人会来?”

“可不?”何老三脑子里此刻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当即想也不想开口说道:“您就放心吧,这地下酒庄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俺敢打包票,”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发觉林木三人仍不放心,何老三眼珠一转,接着说道,“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我在外面看着,保证没事。”

福来听了,神情稍缓,开口说道:“也罢,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说着看向林木,林木也知道轻重缓急,况且他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自然没有异议,这时,福来终于在何老三殷切的眼神中从胸口掏出几张硕大的银票——这是那日在凤栖城,二人于混乱中在从桌子上捞过来的,要不是这些银票,林木三人早就露宿街头了,当然,彼时事态紧急,那些银两就只能放弃了。

福来从银票中挑出最小的一张,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纹银五十两”几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个精致的官印小戳,上面盖着“永和通宝”几个字鉴,福来看着银票,也不废话,直接撕成两半,一半交给何老三,一半自己拿着。是的,资金流转不通的时候,官府允许平民将银票一分为二,但这有几个不便,一是银票必须合为一体才能使用,二是撕开银票之后必须再次去永和票庄,即官府开的票庄处兑换一张新的银票才能生效,纵然十分繁琐,但彼时条件简陋,何老三也愿意白得一笔飞来横财,自然无碍。

何老三虽然看着福来手中的另一半五十两以及其余的几张银票眼热,却没有非分之想,他一生都在京城过活,什么人,什么事,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眼前这瘦弱得好像是仆人似的人物,眼神阴骘,手脚麻利,一看便是不可易与之辈,再配合着那若有若无的丝丝煞气,何老三明白,那是杀多了人才会有的气息,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对方手上过上几招,再看三人中另一身穿粗布麻衣的小伙,亭台有光,气血汹涌,一看就是练家子,虽然不知道具体本事如何,但想来不会太差。

何老三领了赏钱,也不停留,缓缓退出地下酒庄,末了说道:“各位爷,晚些时分我会送些吃食来,您候着。”

“嗯。”福来淡淡应了一句,他之所以选择这何老三,一是因为事态紧急,没有更多考虑,二是何老三是此地酒窖的看守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何老三这个人很上道,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而上道的人,一般都活得很长久。

闲话少叙,福来见何老三将地下酒窖的入口缓缓关上,便嘱托林木二人好生休息,以备不时之需。

酒气熏天之中,一片混沌,林木闭上双眼,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闭上双眼,入眼处一片黑暗,林木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亦或者这只是一个梦,梦境中,依稀有个高大的身影,披头散发,浑身浴血,颤抖着挪动着双脚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他伸出的双手,露出指甲上那一片片锋利的寒芒,似乎要将林木拉下无间地狱,又仿佛要将其千刀万剐,那绝望又死寂的眼神,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恨。

又是这个梦!林木想逃,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慢慢靠近自己,林木慌乱,胡乱扒拉着什么,更骇然的是,黑暗中,突然有人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林木惊恐,疯狂挣扎着,这时,一段杂乱却似有若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仿佛在说:“林木,你怎么了?”语气急迫,充满了关切和担忧,林木感觉有人在使劲摇晃着他的肩膀,眼神一阵朦胧,终于清醒过来。

林木甩了甩头,依稀看见了江少爷的脸庞,和不远处福来那佝偻着的身影,林木张了张嘴,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怎么了?”

“嘘”,这时福来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往上指了指,后者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楼板上传来喧闹、嘈杂的声音。当下不再言语,林木抬头看去,不知道何时天已大亮,缕缕阳光透过木板缝隙依稀落下,为这黑暗的地下世界传来些许光亮,林木这才看清福来和江少爷二人。

只见他们身形憔悴,面容枯瘦,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林木不由愕然:“你们这是…”江少爷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昨晚到这里后,不久,天便亮了,陆陆续续有人来酒窖搬酒,取酒,一开始还无碍,但随着时间流逝,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你也不知怎的,闭着眼睛双手使劲挣扎着,还大声喊着不要不要,又叫不醒,我二人只能捂住你的嘴,拼命压制,才有了这副模样。”

林木听完,面露歉意,也不好多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们休息吧,我来守着。”

江少爷苦笑,也不搭话,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布袋,说道:“这是早些时候何老三送来的吃食,给你留了,先对付着吧,”说着往上看了看,“只是这一阵阵的尘灰,怕是落了不少。”

“没事没事。”林木取过布袋,抖了抖,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看来是有人时不时拭去上面的灰尘,内心不由一阵感动。

嘴里扒拉着吃食,林木小心翼翼躲过一阵木板上掉落的尘埃,小声道:“福叔,接下来怎么办?”

福来也不拖沓,直接说道:“今夜三更时分,见机行事。”林木点了点头,自然没有异议,专心对付起吃食来。

这时,一个破锣般霸道的声音肆无忌惮的传遍整个酒窖,林木三人虽然身在地下,却也感受到了这声音主人的蛮横,只见其大声嚷嚷:“别跟我说有的没的,老子知道你这里有藏了十多年的女儿红,怎么?还怕爷爷我付不起钱?”

一楼酒窖上,何老三眉毛一阵狂跳,不好,怕要坏事。何老三内心念头急转,却是有了定计,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豹哥,不是小人骗您,实在是开不得啊,您知道,小店刚刚藏了一批酒,这刚刚藏的酒,最忌走了酒气,要是开盖走了酒气,您看?……豹哥,您大人有大量,就别为难小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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