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人的交锋3(一更)

看着钟志文哭得像个孩子,郑慈航不能说无动于衷。

他干脆仰面摆个大字,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一边休息,一边静静地陪着志文。

也许此时的沉默,才是男人间最好的安慰。

他知道,这不是钟志文一个人的困境,是普天之下众多男人的困境,都是自己最爱的人。一边是生我养我的亲娘,一边是给自己生儿育女的媳妇儿。两个女人之间战争,硝烟滚滚,往往夹在中间的男人接受轮流轰炸,丢盔弃甲。

他知道,这不是钟志文一个人的困境,是千千万万个医务工作者的困境。无论是平时,还是此时此刻的疫情,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在病人和家人之间做权衡,都在大义与小爱间取舍。

从明天开始,吃住都在医院的同事们,武汉的同行们,包括自己,与昨晚的钟志文没有什么不同。哪怕天塌下来,都必须坚守在一线,绝不后退!

也许,刚才那一拳有点过了,但也不算太错。

敢欺负他心爱的女人,让他心爱的女人受伤,就是不可原谅!

在这件事情上,也许他会选择像曹操一样,“宁可我负天下人,我不可负郝音”。固然没有这么严重,但就是这个态度。

就让钟志文尽情哭一会吧。

“聊聊你母亲的病?”郑慈航望向天花板的吊顶,各种雕花,内心小小嘲笑了下钟志文的土味审美。

“难道不应该道歉吗?打得我这么惨兮兮的,还把我骂得哭兮兮。”

“嗯。”

“你这一拳打得就是没道理。”

“有道理。”

“等疫情过去,看我不揍得你满嘴找牙!”

“难道你不该感谢我一下,救了你母亲?”

“不是我母亲,你就不救了?不是号称医者仁心、慈航普渡吗?大神医,你对我母亲的身体状况如何判断的?她有动脉粥样硬化,血压偏高,这些都对预后不利。”

平日里都是高冷医学专家(男神)的他们,自从那晚聚餐喝酒厮混倒深夜以后的聊天模式,都是这种学霸式逗逼和互怼。

这两个平日里都觉得解剖尸体比陪女孩子逛街有趣的男人,也许压抑的太多,也不屑于跟不了解、不理解的人撒疯卖傻。

要知道茫茫宇宙,碰到一个志趣相投、性格相合、放个屁不尴尬的人是多低的概率。对于男人而言,更难!

那么遇到对的人,就开始毫无底线地放肆。

“你母亲肺部确定有感染,具体得等CT和血常规出来再说。非冠肺炎感染的肺部回声与常态下不同。就我判断,高度疑似,你可能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还没有机会做尸体解剖。但我猜想,这个病毒很特殊的地方,可能在于它与其他的呼吸道病毒感染不一样。其他病毒攻击上呼吸道,这个病毒直接攻击肺泡和肺部组织。你专门研究呼吸道疾病,不知道你这边怎么看。

同时,根据这几天多例病人症状的描述,这个病还直接攻击免疫系统,造成免疫因子风暴。同时还对一些主要靶器官如心肝肾脾产生影响。从而可能致使人体过度反应而出现病危或病亡。

这点跟HIV病毒有些相似。如果真是这样。病毒的传染途径就不止飞沫了,还包括粪口传播,性传播。病毒的治疗除了控制症状,维持体征之外,最重要的是提高免疫力。”

郑慈航的左手无意识地在写字桌上轻敲,表情极为严肃和专注。

“嗯,我认同你的看法。之前SARS病毒在香港也发现了粪口传播导致一栋楼被感染。非冠病毒也很有可能。

我这边确实观察到了你说的这些情况,肺泡隔血管充血水肿、肺组织性出血坏死,部分还有纤维化。另外,很多患者还像我母亲这样,出现了严重的消化道反应,有腹泻呕吐症状。

所以我的看法是,要中西医结合起来,各自发挥长处,驱邪扶正。像藿香正气水、午时茶都对肠胃不适和乏力、驱除外感风寒,去除湿气有奇效。你有没有给我母亲配这两味药?”

钟志文瞟了一眼郑慈航在桌上的手指,“你这没事就敲桌子,倒是跟阿音一模一样。”

“嗯,挺好的。”郑慈航洋洋自得的表情自然得很。

“对了,你是心脑血管专家。我也想请教你,如果患者有冠心病,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思路。”原本靠着皮质沙发的钟志文此时坐直起来,面向郑慈航,满满的求知欲。

“就我以前所学和目前的临床观察看,恐怕这个病毒会造成心肌细胞变性、坏死,导致心梗的发生。

所以有心脏方面问题的患者用药都要考虑对心脏的负担,还有对心脏产生的副作用。比如抗病毒治疗中,磷酸氯喹建议不要用。可以改用利巴韦林和利托那韦。降压药里面用钙抗结剂比传统的ACEI和ARB类药物要对心脏影响小。”

郑慈航的大脑飞速地运转,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手指继续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高啊!你这一下子解决了我这好几天的困扰!”钟志文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喜悦之色露于言表,“然后中医里面的几位大拿都有治疗疫病的方子。

我感觉此次的非冠病毒应该属于少阳病,所以可以用小柴胡汤有疏通三焦水道,让免疫系统恢复正常,消灭病毒,扶正阳气!”

“正解!我给你母亲配的方子里就有你说的第一藿香正气水,第二就是这小柴胡汤。

不过我倒是觉得莲花清瘟可以作为基础性的治疗。以前在德国做实验时,我曾经探索过这方药在抗病毒方面的药理研究。你可以作为参考。

好了,既然讨论完了天下事,国家事,我们继续谈下家事!”

“等等,有观点说,这种病毒来自于人工合成。你怎么看?”

“地球进化了这么多年,人类才存在多少年?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一个与病毒做斗争的历程。现在环境污染这么严重,人口密度这么大,气候这么异常,产生这种新型变异病毒是正常的自然演化。你再提这种智商感人的问题,我就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正儿八经的科学家!”

“说到智商,我一直想问你个事。传说你是门萨俱乐部的?”

“无可奉告。”

“那我知道答案了。智慧如你,给我支个招吧!我想破脑袋都没能想出个主意。在武汉可以求的亲戚我都去求了。都推脱了。朱颜她老家在湖南长沙。现在封城了也没法送回去。难啊!”

钟志文又从刚刚医学杏林的阳春白雪跌落到人世间的下里巴人。这落差仿佛从珠穆朗玛峰一下子跌到四川盆地,让人忧伤。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承认自己傻了?孺子可教!”

听到郑慈航这句,钟志文一下子沉默了,说话的语气变得异常的严肃。

“慈航,我承认之前很多事情确实做的很不好,伤害了郝音。但是,慈航,郝音从高中开始就是我的女神,我对她的感情比你认为的要深的多。你刚刚说得很对。我确实已经没有资格。你不觉得剧本有点老套吗?好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

“不知道,我不看脑残剧。如果你祝福我们,那就还是好兄弟,好哥们!”郑慈航从互怼模式忽然又变成了腹黑总裁范,“但如果你还敢伤害她,别怪我不客气!”

“行,行,行,我打不过你,行了吧。你这样特别像装了个不兼容的系统,怪得很。不知道之前是谁说女人属于外星生物,谈场恋爱不如多做几次手术,这辈子都要凭实力单身。这才几年就变了。

我说好兄弟,帮我出个招吧?一会洗个澡,我就得拿上行李长期驻扎在医院了。不管怎样,我妈和朱颜都是我的责任。”

钟志文的眉头再次紧锁,愁云密布。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四天,也没想出来个主意。

“嗯,我确实有两个方案:

第一,出大价钱找一个保姆,住在你家照顾她们。

第二,我们一人负责一个,安排在医院对面的酒店住下。

怎么样,好兄弟,够义气吧?”

郑慈航敲桌子的手抬了起来,始终没有放下,“钟志文,快点,时间宝贵,我要走了。”

钟志文眼睛一亮。能想出这两种方案,郑慈航的智商实属让人佩服,但还是存在难以解决的bugs。

“第一种,现在去哪里找这样的人。而且如果我母亲是新冠,感染了她怎么办?

第二种,如果出现紧急状况怎么办?”

“很简单。

第一种,如果不得不感染一个人,那绝对不能是郝音。花钱就行,只要想找,肯定找得到。

第二种,酒店提供基本的服务,听说还陆续有志愿者加入。住在医院对面,紧急情况可以直接送去抢救,比在家近。适合你们家这种都是高危人群情况。

你就说选哪种吧?婆婆妈妈的。”

“那就第二种。”

“OK。选择带哪个?小媳妇还是妈?”

“你在哪个医院?”

“仁信。”

“那就我带我妈,你带朱颜。你那里离妇幼医院近。”

“行!你把她们思想工作做好。一会儿call我,最好明天一早就搬过去。”

“嗯。你这主意高明!大恩不言谢了。那我就把朱颜拜托给你了。”

“成。那就这么定了。这次还算个爷们!一天到晚把担子扔给郝音算什么好汉?!”

“如果你选,选哪个?”

“哪个都不选。我选郝音。”

郑慈航打开书房门时,两个女人差点倒下去。还好婆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朱颜,却被朱颜嫌弃的推开。原来她们一直在门外偷听。

这世界,真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看着这两女人间的暗战,郑慈航开始有些同情钟志文。无疑从一个火坑又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而钟志文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郑慈航大步流星离开,心里闷闷的,酸酸的,很痛。

他很想问,那郝音怎么安排。但还是忍着没有开口,既然下定决心要做到放手,不再纠缠,就不如从今天开始吧。

心痛如此,不能自已,却只能黯然神伤,装作安然无恙。

出了这个房间门,他们分别又是高冷男神、杏林高手:郑医生和钟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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